“喂！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剁椒魚頭？”

    “被我派到門口了，”他指向?qū)m殿的一層：“門口那兒有個簽到處，收取賓客禮金的地方。他就在簽到處后面的小舞臺上?！?/br>
    “他在那里干嘛？”楊楚皺緊眉頭。

    對她的不爽渾然未覺，王子答得隨意：“我們的婚禮沒有帶動氣氛的舞娘。魚頭怪長得丑又新鮮，適合給我們烤魚店搞噱頭。我讓他去門口跳個舞，給來的賓客助興?！?/br>
    “他是我?guī)淼?，你憑什么使喚他？”她咄咄逼人地問。

    “你這會兒要他跳舞，等會兒是不是還要讓他陪酒?。俊彼呐瓪獬掷m(xù)上升。

    “你讓他去的時候，有問過他想不想去嗎？他的意愿，難道完全不重要嗎？”

    “你知不知道，他雖然是業(yè)務(wù)部的，但他的性格完全不適合應(yīng)酬，他也喝不了一點的酒。你這種強(qiáng)人所難的做派，把活人當(dāng)工具用的做派，跟我公司的老板有什么區(qū)別？”她越說越氣，全然失去理智。

    當(dāng)楊楚說完這一句，她面前烤魚王子那張沒特色的路人甲的面孔突然開始發(fā)生畸變。

    短短一瞬間，她再看他，烤魚店老板的臉已變換成了家裝公司老板的臉。

    “楊設(shè)計師，我必須提醒你，你上頭了?！?/br>
    微微謝頂?shù)闹心昴杏妹畹目谖?，沖她發(fā)號施令：“我強(qiáng)烈建議你回到工位，做個方案冷靜一下?！?/br>
    老板發(fā)話后，楊楚也感覺她的狀態(tài)確實不太對。

    頭昏腦脹、腳步虛浮、渾身乏力，她身體的開關(guān)好像失靈。

    是發(fā)燒，她感覺自己發(fā)燒了。

    “我想請假回家，我需要休息。老板，要是平時的話我絕對不敢翹班的，我發(fā)誓。可是，我今天生著病呢?！彼蓱z巴巴地縮著腦袋，聲音像蚊子叫。

    老板從秘書那兒取來厚厚一沓文件，塞到楊楚懷里：“不許偷懶，快去把手頭的工作做完。今天之內(nèi)，我要看到成果，不然我就炒掉你，讓你沒法寄錢給家里，那你也別想回家過年了?！?/br>
    楊楚再不敢頂嘴，老老實實抱著文件，往回走，回到自己的工位。

    與此同時。

    宮殿一層，大門附近。

    論崩潰，于瑜的崩潰絕對不比楊楚少。

    她去換婚紗的時候，烤魚王子讓于瑜充當(dāng)舞娘去門口跳舞。

    此等無理的要求，于瑜聽到的當(dāng)下就直接……同意了。

    對，他同意了。

    第一，進(jìn)宮殿后他腳疼，能出去外面緩緩，于瑜當(dāng)然愿意。

    第二，夢的世界除了楊楚，其余的東西都不重要。反正除了她，又不可能有人能真的強(qiáng)迫他跳舞。

    第三，他頂著大魚頭已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了，不想鬧出任何事，破壞楊楚的婚禮劇情。她說她婚禮上會哭，他拭目以待。

    結(jié)果呢。

    于瑜到門口坐了十分鐘，估摸著她換好婚紗出來了。他咬牙忍痛，回到宮殿內(nèi)，準(zhǔn)備上樓參加女王殿下和烤魚王子的婚禮，痛快收割眼淚果實。

    這樓，不上不知道，一上嚇一跳。

    他發(fā)現(xiàn)：宮殿里有電梯。

    他又發(fā)現(xiàn)：進(jìn)宮殿要刷工牌。

    用水澆壞了人臉識別的打卡機(jī)，然后，他順利進(jìn)到公司……等會兒，公司？！

    于瑜目瞪口呆，他怎么來了他們公司??！

    童話呢？童話都去哪兒了？

    烤魚宮殿的玻璃墻框架尚在，里頭的魚兒半死不活地游動著。

    其余的全變了。

    婚禮消失，新郎跑路；宮殿和寫字樓融為一體，烤魚店店員全成了同事；穿著婚紗的新娘本人在工位上趕ppt。

    于瑜看著楊楚熟練地cao作著軟件，心態(tài)裂開：她是真的在夢里要寫出一套方案?。∩钪锌偸潜还ぷ鲏赫ヒ簿退懔?，怎么會有人在夢里還加班啊？太夸張了！太癲狂了！

    “剁椒魚頭？”她見到他很是驚訝：“你怎么來了我們設(shè)計部？”

    于瑜提醒自己堅守特種兵素養(yǎng)，進(jìn)入危機(jī)緊急處理狀態(tài)。

    他盡可能語調(diào)平穩(wěn)：“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剛才想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

    楊楚拍打著自己紅撲撲的臉，對抗著將要走失的精神。

    “我……我……”

    她支支吾吾，目光混沌。

    他這才關(guān)注到，她身體狀態(tài)的異常。

    手背靠上她的額頭，于瑜被傳來的溫度燙到。

    “楊楚，你發(fā)燒了?！?/br>
    她的夢偏離軌道，從美人魚童話的劇本，跳躍到她發(fā)燒他來找她的那天。

    事態(tài)這么發(fā)展，于瑜能理解，畢竟夢更多時候是無序的，一個念想可以實現(xiàn)巨大的跨越。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

    于瑜摸著自己的臉，怒吼：“換了個劇本，我怎么還是魚頭？”

    第17章 很好親

    夢的主人糊里糊涂地坐在工位上。

    手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白紙，上面畫滿了簡筆的魚頭，那是她剛坐到公司時畫下的。如今，切換到社畜狀態(tài)的楊楚正對著電腦，賣力地給ppt排版。

    她動作越快，上面的內(nèi)容被移除得越快。

    于瑜幾次嘗試跟她說話，她都沒有搭理。

    楊楚晃著燒熱的腦袋，陷入自我懷疑的怪圈：“來不及，再快都來不及！我做的內(nèi)容怎么沒法保存？為什么啊？”

    部門主管路過她的工位，著急地催促她：“小楊，做出成果了沒有？老總和甲方都等著你去做方案匯報?！?/br>
    這個雪上加霜的消息令楊楚更加混亂。

    “完蛋了完蛋了?！彼罎⒌爻吨^發(fā)。

    于瑜看見她的頭頂冒煙，別在她腦后的白色新娘頭紗被煙熏到后直接燒了起來，火勢迅速蔓延至她身上的婚紗。

    他控來一大團(tuán)冰水，在火焰燎到她的皮膚之前，水從楊楚的頭頂澆到腳。

    她被水嚇了一大跳。

    臉上的新娘妝花了，水把電腦澆死機(jī)了。

    這下，她終于注意到身邊的魚頭怪。

    楊楚站起來對他發(fā)飆：“我的方案??！剁椒魚頭！你干了什么！”

    于瑜試圖將她從公司劇情中拽出來。

    “不要去方案匯報，我們回婚禮現(xiàn)場吧?！?/br>
    他拿起桌上那張畫滿魚頭的紙，拍到她跟前。

    “楊楚，你好好想想……大海、女王、海上煙花、老板炸了、海上漂流、荒島、剁椒魚頭，烤魚王子的營救。你想想，我們經(jīng)歷過的那些?！?/br>
    他耐心地逐步引導(dǎo)：“你看你穿著的婚紗，我們還在童話里啊。記不記得，你說你不會騙我，這回會在婚禮上哭？”

    她呆呆地垂眸，望向自己濕漉漉的夢幻大婚紗。

    “對哦，童話、婚禮，是有這么回事?！睏畛肫饋砹恕?/br>
    她迫不及待地跟于瑜告狀：“剁椒魚頭，剛才烤魚王子說他讓你去當(dāng)舞娘，我特別惱火。我跟他發(fā)脾氣，烤魚王子也朝我發(fā)脾氣，我不習(xí)慣跟人吵架的，但他實在太過分了，你是我的私人財產(chǎn)，他怎么能隨便使喚你呢？”

    “沒有，我沒去當(dāng)舞娘?！?/br>
    他哄小孩似的，安撫著她的情緒：“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里嗎，你看我，身上沒少一根刺，我好得很呢?！?/br>
    話雖這么說，他的腿疼哪怕是換了場景也一刻都沒有消失。

    于瑜牽起楊楚的手，想讓她繼續(xù)把童話的夢做完：“走，我們回烤魚宮殿，吃烤魚大餐?！?/br>
    “嗯?！彼S他的腳步，推開出公司的大門。

    一陣涼風(fēng)撫過，海洋的氣味充斥鼻腔。

    寫字樓的裝修褪去，他們重回賓客如云的童話宮殿。

    女王陛下的頭發(fā)吹干、妝容補(bǔ)上，純白的大裙擺婚紗恢復(fù)如新。

    原來穿著小褲衩的魚頭怪也在此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被換了一身新郎的白西裝。

    腳下的路面“唰”地變換，巨大的紅地毯伴隨他們的前進(jìn)一路氣派地往前鋪開。

    天空降下花瓣雨，朵朵桃花被風(fēng)從“斗地主村”吹到了他們的婚禮會場。

    挽著新娘的魚頭怪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新郎新身份。

    不過，他知道更大的挑戰(zhàn)還在前頭。

    紅地毯的盡頭處站著婚禮司儀，以及，另一位穿白西裝的新郎。

    新娘楊楚的手很燙。倒不是她緊張，是發(fā)燒的狀況始終沒有緩解。

    體溫瘋狂飆升著，只有緊緊握住身邊那只冰冷的大手，依靠他的支撐，她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走完了紅毯。

    婚禮的司儀長著部門主管的臉。她從于瑜手里接走楊楚，并帶領(lǐng)新娘站到了會場的中心，萬千矚目的聚光燈之下。

    “既然來到這里，就該做出選擇了?！?/br>
    主管翻開文件夾，莊嚴(yán)地問道。

    “新娘楊楚，方案匯報和翹班回家，你只能選一個。請問你要選誰？”

    左邊，是穿白西裝的公司老板。他財大氣粗，背后堆著金山銀山，手里握著楊楚的工資單。

    右邊，是身著同款白西裝的魚頭怪。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匾兄蟮畹闹樱植逦餮b口袋，站沒站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