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楚走遠，岳芽走向?于瑜。

    她不做鋪墊，有話直說：“楚楚的變化?好大。她的改變，是因?為你嗎？”

    于瑜沒搭理她。

    “別?想瞞我?，我?比楚楚敏銳多了，你身上有古怪。”岳芽眼?神犀利地盯住他，像一個能洞察人心的女巫。

    他不吃這套，玩著手機，連眼?皮都沒抬，興趣缺缺。

    她神秘一笑：“不過，我?覺得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看上去就是那種很容易會喜歡上楚楚的類型?！?/br>
    直到?這一句，于瑜終于接了話。

    “為什么？”

    “因?為，你跟我?們一樣，能看見楚楚的好?！?/br>
    岳芽鄭重又老?套地交代他：“我?警告你哦，不要像我?們那樣，利用楊楚的善良。她是很好的女孩，不要讓她傷心?！?/br>
    買完衛(wèi)生巾的楊楚往他們這邊走來。

    岳芽跟她深深地擁抱了一下，正式道別?。

    新年?的第一天，她們沒有約定下次何時見面，所以最后，她們沒說“再?見”，默契地邁開腳步，去往不同的方向?。

    ……

    楊楚和?于瑜坐上回家的機場巴士。

    她摸到?口袋里擦眼?淚的紙巾，讓坐在外面的他幫忙，丟個垃圾。

    垃圾桶就在于瑜座位的側(cè)前方，他卻攥著她的紙，久久不肯把它丟掉。

    楊楚撓撓脖子，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你那是什么表情？”

    “一個乞丐在看一個富豪的表情，”他語氣涼颼颼的：“富豪不把錢當?錢，在乞丐面前揮金如土?！?/br>
    “不是，誰浪費錢啦。我?們坐大巴回去，沒有打車，這已經(jīng)是我?對比過后最好的方案了。還是你想坐機場快軌？跟坐大巴差不多價格，但是時間要久很多啊，不順路，要轉(zhuǎn)車的?！睏畛耆?會錯意了。

    他對著紙巾上的眼?淚嘆氣：“雖然沒有價值，但是量大啊，蒼蠅rou再?小也是rou?！?/br>
    “你想坐機場快軌怎么不早說呢，我?去問問售票處還能不能退票?！?/br>
    楊楚說著話就要起身去問人，于瑜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想問你一個事，我?們的大巴票我?報銷了?！?/br>
    他的話成功讓她坐回了原位。

    “你是不是只會為友誼的事情哭??？”

    楊楚反應(yīng)過來：“啊，你說剛才?嗎？那個，我?是假哭啦，假哭！”

    “那你會為什么落淚？”

    特種兵不想失業(yè)，特種兵直接過來，找任務(wù)對象要正確答案了。

    “就這么問你吧，你回想自己哭得最狠的一次，是因?為什么？”

    她腦袋空空：“你問得太臨時了，我?想不到?呢?！?/br>
    他提供方向?，鼓勵她思考：“因?為友情？因?為親情？因?為愛情？”

    楊楚模模糊糊道：“因?為親情和?友情肯定是有過，愛情嘛……”

    “愛情，沒有?！彼慌砷_朗。

    于瑜臉色陰沉。

    他心想：他已經(jīng)當?過她的姐妹了，難道下次的夢要去跟她做親戚？怎么才?能讓她夢到?親戚??！

    第31章 五色夢

    岳芽走后, 楊楚的睡眠質(zhì)量有了顯著的提升。

    在公司，她工作繁忙；回到家，她倒頭就睡。

    一個月以來，楊楚沒少做夢。

    有次, 她夢見她和于瑜在公司食堂比賽吃飯。按照規(guī)則, 他們只能吃彼此?碗里的食物。比賽的場面太?激烈, 一度陷入混亂。他倆筷子打架, 于瑜撓她癢癢，讓她交出飯碗。楊楚笑得直不起腰, 護著?碗，在他的懷里軟成一灘水。他們四目相接, 越靠越近。楊楚醒了過來。

    又有次，她夢見?他們都成了金魚，被困在公司的魚缸里。他們商量著?逃出公司的計劃, 因為楊金魚的記憶短暫，每過7秒鐘, 她就會忘記商量好的計劃，于金魚只能陪著?她一遍又一遍地重頭商議。

    商量到最后，于金魚不愿意再搭理楊金魚。她胖頭胖腦地游到他身邊, 沖他吐泡泡。于金魚飛快地游走, 楊金魚追著?他, 追著?追著?, 把為什么要追他給忘了。她茫然地漂浮在魚缸中央，他只好游回來找她。見?到有別的金魚，楊金魚很開?心?, 又開?始跟他商量逃出公司的計劃。

    她也會夢見?跟現(xiàn)實發(fā)生?的事有強關(guān)聯(lián)的夢。夢里，他們重回公寓樓下, 單元門口的燈沒修好，他們位置對調(diào)，于瑜不小心?擋住了門禁鎖的驗證槽。

    他抱著?手，靜觀她能做出什么事。楊楚拿出門禁卡，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呼呼呼吹著?氣，于瑜根本不怕癢，而且，他的夜間視力很好，把她的傻樣盡收眼底。楊楚以為自己得逞，把他迷得愣住了。她開?鎖進門，迅速跑去按電梯。電梯來了，她沖他做鬼臉：“哈哈，這回換你走樓梯。”

    在電梯門關(guān)閉前，一只手擋住門，于瑜走了進來。

    沒料到他能這么快追上來，楊楚十分震驚。

    “不抱緊我嗎？”他問。她不明所以。

    下一秒，他用水讓電梯陷入短路。

    他們極速下落，她立刻抱住他像抱住救命稻草。他們在她的夢里摔成rou泥。

    隔了幾天，她夢見?她成了他的女顧客。一身名?牌的富婆楊楚大搖大擺地走進公司的業(yè)務(wù)部，點?名?要于瑜服務(wù)。身著?筆挺職業(yè)裝的于瑜黑著?臉過來，問她要干什么。

    她簡單粗暴地說出需求：“要想簽下我這單，你必須接受我的潛規(guī)則。”

    于瑜冷笑：“好啊，我接受，潛吧?！?/br>
    “……” 富婆震怒：“什么？接受得這么容易！太?沒原則了吧。”

    他解了領(lǐng)帶，接著?就準備解皮帶：“開?始吧，想對我做什么？”

    富婆坐姿瞬間靦腆，眼神亂飛，不敢看他。

    “膽真小，”于瑜故意激她：“就這樣你還?當?啥富婆啊，沒有追求。”

    被他氣到，楊楚當?場一動念，把他的衣服全變沒了，而于瑜本人也被她變成了一條橡膠咸魚。她抓起他蹂躪，用拳頭毆打，他發(fā)出“嘰嘰嘰”的慘叫。

    楊楚也做了那種完全不著?調(diào)的夢。她夢見?自己坐在幼兒?園的課堂里，老師在給他們講童話故事《海的女兒?》。她看著?書本插畫中的美人魚，他長得壯壯的，正坐在太?陽底下，愜意地休息。

    她舉手問老師：“為什么這只美人魚是男的？”

    老師說：“美人魚跟人類一樣，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男有女。”

    小孩楊楚還?有問題：“老師老師，那畫上這只美人魚，他的童話故事女主?角是誰？”

    老師的臉突然變成她爸的模樣，沖她吼：“反正不會是你！”

    ……

    經(jīng)歷所有這些夢，于瑜總共收集到了一滴眼淚。

    那滴眼淚是從最后“美人魚畫本”的夢里獲得的。說來慚愧，在那個夢中，于瑜被困在書本內(nèi)，壓根兒?沒法跟小孩楊楚產(chǎn)生?互動。她流淚的原因是因為夢境的最后，楊楚的mama出現(xiàn)了。

    mama來幼兒?園接她放學(xué)。因為成為不了童話故事的女主?角，小孩無精打采，一點?兒?都不開?心?。mama俯身，揉揉楊楚的腦袋，很溫柔地對她說：“做不了女主?角，你也永遠是mama心?中最棒的乖寶。走吧，我們回家吃飯?！?/br>
    小孩的眼淚便是在mama這一句“回家吃飯”中，輕輕松松地落了下來。

    于瑜的挫敗感別提多強了。

    夢里的進步是：這段時間，她總是夢見?他。

    夢里的瓶頸也很明顯：他努力了這么久，比不上她媽的一句話。

    不得不說，楊楚是很實誠的。她自己說的，有為親情和友情哭過，愛情沒有。于瑜也用自己的實際行動，驗證了那條路走不通。

    所以，重點?來了，要怎么才能讓她夢到親戚啊？！

    “美人魚畫本”的夢過去不久，于瑜迎來更大的危機。春節(jié)快來了，楊楚要回家過年。這也意味著?，他們分隔兩地，他有一個星期沒法去她的夢里。

    楊楚對于瑜的憂郁一無所知。要放年假了，她這個全年沒有好好休息過的社畜自然是歡天喜地，每天數(shù)著?日?子盼著?春節(jié)的來臨。

    甚至，因為太?過興奮，她會主?動跟于瑜聊起過年的話題。

    “你過年回家的票買了嗎？”

    他悶悶道：“沒買，我不回家?！?/br>
    “不回？”楊楚頓時換上了看可憐蛋的表情：“你要繼續(xù)留在北京嗎？”

    “對啊，”于瑜飽含私心?地勸說她：“我覺得你也不用回一個星期那么久，回兩天就夠了，除夕和初一。還?是在北京好，點?外賣多方便，半夜都能點?到?！?/br>
    “撲哧，”楊楚忍不住嘲笑他：“你是不是天天上班上傻了啊！回家，有mama做的飯，誰還?吃外賣啊。你竟然想在北京點?外賣，不想回家跟家人一起過春節(jié)，太?怪了！”

    “我們那兒?不過春節(jié)?！?/br>
    他的眼眸暗了暗，小聲說：“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br>
    話題的走向瞬間變得悲情。

    都怪于瑜老愛講美人魚笑話，楊楚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家鄉(xiāng)是哪里的，也不知道他的爸爸mama下落不明的事。

    覺得他應(yīng)該不會拿這個開?玩笑，她謹慎選擇著?用詞，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個孤兒?嗎？”

    楊楚講這話之前過了腦子，但說出口發(fā)現(xiàn)，她的問句似乎還?是有些直白與生?猛了。

    “我肯定是有父母的，”他扶著?下巴，神色深沉：“只是，身為特種兵，我們進化掉了很多東西。比如，我們進化掉了節(jié)日?，進化掉了家族的概念，進化掉了睡眠……”

    “進你個大頭鬼！”

    她憋不住要發(fā)火了，拿抱枕拍上他的腦袋，把他的深沉打跑。

    “我跟你走心?，你又跟我講美人魚笑話！”

    于瑜奪走抱枕：“愚蠢的人類！打魚別打頭，魚頭很貴重！”

    楊楚直接上手，給他一個強力腦瓜崩：“你總是裝美人魚，潛移默化的，要是我有天對美人魚的存在深信不疑該怎么辦？”

    “你現(xiàn)在信了多少？”

    他看著?她的眼睛，饒有興趣地問。

    正想著?該怎么回答，楊楚的手機響了。

    “等?會兒?再跟你聊，我媽打視頻過來?！彼呋胤块g，接起微信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