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名男子左走右走,也避不開擋路的妻兒。 天空光影漸漸微弱,他生怕自己被困在秘境中,終于拔劍出鞘,森然的劍尖直指眼前的少婦和嬰兒。 那名男子真的要動手了。 秦曜遠觀片刻,明悟眼前是一處疊加在原先秘境之上的新幻境,而且是獨屬于他一人的幻境。 他明白,最后的考驗來了。 雖然秦曜內心對這些世人悲喜十分漠然,但這不妨礙他演出一副俠義心腸。 他眼見不平,果斷出手,拎起腳邊的瓦片,朝不遠處的那名男子丟了過去。 瓦片與劍刃碰撞,長劍走勢偏移,越過少婦砍向旁邊的青石地板,一時間,火星迸發(fā)。 那名男子愕然回望,看見萬道瓦片如箭雨一般,鋪天蓋地朝他襲來。 男子連反抗都沒來得及,就被瓦片砸暈淹沒。 秦曜一步千里,來到淚水漣漣的少婦跟前,將她輕輕扶起。 “不必為這種人傷心,”秦曜柔聲安慰道,“他是修道人的恥辱,只會辱沒大道,難以問鼎長生。” 他低頭,隨意掃了眼少婦襁褓中淚水與口水齊飛的嬰兒,非常有涵養(yǎng)地說:“你的孩子很可愛,你還有美好的人生?!?/br> 少婦擦去面上的淚水,躬身拜謝秦曜,抱著孩子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看起來比那名男子更為筆直,頗有一種大徹大悟后的決絕與堅強。 秦曜看了一眼天空,沒管那道漸趨黯淡的光影之門。他知道,那不是破除幻境的關鍵。 他來到凌亂的瓦片堆前,從中拽出那名昏迷的男子。 “你的凡人妻子,比你更懂道!”秦曜粗暴地將這名男子晃醒,然后再揍暈,再晃醒,再揍暈。 如此反復多次后,他才演戲演夠了,心滿意足地放開面目全非的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當秦曜回過身來,發(fā)現(xiàn)身后竟然聚集了一群人。 他們都是原先的小鎮(zhèn)的居民。 秦曜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幻境的下一步指示。 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越眾而出,走到秦曜身前,撲通一聲跪下。他身后的男男女女也隨之跪下,眼神中滿是懇求之意。 “俠士,”老者稱呼道,“我知道你們是來自天外的俠士,而我們只是一群凡夫俗子。但是,現(xiàn)在天門大開,如果你們全走了,這鎮(zhèn)子里的花草樹木都會消失,就連我們也會消失……” 說到消失二字,老者身后的人群爆發(fā)出一陣密集的啼哭聲,男男女女掩面而泣。 “所以,老身斗膽懇求這位俠士!”老者彎下腰,額頭與地面碰觸,“能否在離去之前,為我等卑微之人摘下天門山頂?shù)挠`果?有了那果子,此方世界就還可以繼續(xù)維持下去,我們將世世代代感激俠士?!?/br> 這是個只有感激沒有好處的請求,但秦曜卻朗聲大笑,聲音低沉果決:“好!” 他強調道:“我會為你們摘下育靈果?!?/br> …… 天門山冰封雪凍,寒風凌冽。整座山上竟無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放眼望去,全是朝天伸展光禿枝丫的枯樹。 這讓人很難想象,這樣了無生機的地方竟然會有能拯救一方小世界的靈果。 因為小鎮(zhèn)中是春季,所以秦曜身上衣服單薄。 他頂風冒雪前行,雙腿在厚約數(shù)尺的雪地中踩下一個又一個的深坑,人影在凜冽風雪中起起伏伏。 四周冰寒冷寂,然而秦曜心中卻好似燃起了一團灼灼的烈焰。 他有一種預感,他一直想見到的人就在前方等他。 天門山頂?shù)奶鞖飧訍毫樱L呼嘯如獅吼,刮得人站不住腳跟,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嚴重阻隔了視線。 秦曜登上山頂,看見一棵枝葉翠綠的果樹在冰雪中招展。 一名白衣無暇的神秘人側對著他,站在果樹下,舉起如玉般白皙修長的手臂,輕輕摘下了果樹枝頭唯一的果實。 風雪與果樹橫生的枝條遮掩了神秘人的面容。 終于…… 秦曜心生嘆息,克制住自己洶涌的感情,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但現(xiàn)在他得假裝不知道。 “仙人……”漫天風雪中,秦曜提高音量,朝不遠處果樹下的神秘人喊道,“我看您白衣似仙,我就喊你仙人了?!?/br> 他鏗鏘有力地繼續(xù)道,“山下的小鎮(zhèn)居民需要這顆果實,否則他們就會消失。如果這顆果實于您沒有要緊的用處,能否將它贈與給那些可憐的人?” “山下?”神秘人發(fā)出一道輕笑,“山下哪有人?” 落雪的背景中,神秘人把玩著手中圓球般的果實,仿佛對秦曜的請求充耳不聞,“他們都是幻境中的假象,從未真正活過,那么也無所謂消失了?!?/br> “不!”秦曜上前一步,言語懇切,“眾生有靈!” 緊接著,他念起了剛剛跋山涉雪時打好的腹稿。 他覺得這會是眼前人希望聽到的回答。 “佛經(jīng)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此處幻境中人,有悲有喜,有血有rou,與常人又有何兩樣?他們只是活在一處迥然于外界的小世界中。” “若以生死論高低,則外界眾生如蜉蝣,頭頂神明與天齊。天道看眾生,就如我們看幻境中人,都視他們?yōu)槌核赖奈⒚靿m埃?!?/br> “但蒼生有志,不肯聽天順命,不愿朝生暮死。此處幻境中人也是此等心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