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吃到rou味，小蕓就能笑一晚上。哪像現(xiàn)在跟在師父師母身邊這樣開心，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葷素搭配，樣樣不缺，每天都吃得像過年一樣。

    紀應(yīng)淮舉起筷子在她眼前揮了揮，“看好了，師父教你?！?/br>
    小蕓“嗯”了一聲，認真地盯住了師父的手。

    “先在中間放一塊不大不小的餡，然后對折，再對折，把這兩個角捏到一塊，”紀應(yīng)淮把做好的餛飩舉給她看，“像這樣，就好了?！?/br>
    “這兩個角是怎么沾到一塊的？”小蕓用力按了，但面皮在她手里就不像在師父師母手里那么聽話，怎么也沾不上。

    安立夏用筷子在她的餛飩角上沾了點rou沫，“干著合不攏的話，就沾一點rou汁或者清水，再按上去就能粘住了?！?/br>
    “真的哎！”小蕓捧著自己親手做好的餛飩，滿眼驚喜，“它好好看，好圓潤……它和小蕓一樣有福氣?！?/br>
    這孩子氣的話語，叫紀應(yīng)淮與安立夏皆忍不住笑了。

    “把它放在那邊的空碗里，一會煮了給你吃。有福氣的小蕓吃了有福氣的餛飩，以后一定福澤深厚?！奔o應(yīng)淮提議。

    小蕓想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不，就要和所有餛飩放在一塊煮一鍋，一鍋都有福氣，大家吃了大家都福澤深厚?！?/br>
    紀應(yīng)淮笑道：“還是小蕓元帥考慮周到，是師父狹隘了?！?/br>
    “師母，看，師父又瞎說了，大過年的不能說不好的詞?！毙∈|笑嘻嘻地蹭到安立夏身邊，光明正大地打小報告。

    安立夏點了點頭，“那我們讓師父多包一點有福氣的餛飩作補足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蕓看熱鬧不嫌事大。

    笑語伴著鍋中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的魚湯香氣一塊飛出了門，廚房里洋溢著過年的喜樂氣氛。

    在午時到來前，他們把祭祖需要的一桌子菜做完了。

    夫君做菜的場景，無論看多少回，安立夏都站在一旁盯得十分入神。

    那個給他摘花的翩翩少年，多年后洗手煲湯，依舊能叫他看癡了去。

    由于祭祖范圍涉及了三家人，紀應(yīng)淮特地在擺好碗筷后，寫了紙條先燒了，才放上蒲團點了香。

    “小蕓，先來給你娘磕個頭吧。”紀應(yīng)淮道。

    按他知道的習(xí)俗，一般都是家里最小的先去祭拜，然后才是大人長輩。

    “來了。”

    小蕓端端正正地在蒲團上跪下，心里念叨著，娘，過年好，然后認真地磕了三下響頭。

    接著是安立夏。

    他要說的話有些多，跪的時間也長了些。等起身時，眼里已經(jīng)不自覺地漫上了水光。

    紀應(yīng)淮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腦袋，才走到蒲團前跪了下來。

    他要說的話也很多。他先和伯父伯母道了歉，先前沒照顧好立夏，叫他受了苦，紀應(yīng)淮自己很過意不去。再是與他娘道歉，讓娘為他的事cao勞費心，硬生生憂慮壞了身子，而他許久之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因為走不開，不能快些回村去墳頭看她。

    此去渭城，回來又不知何時。

    其實，表面上有多輕松愉快，他心里就有多憂愁。

    那沉甸甸的外派旨意一直壓在他的心上，哪怕一年一度的歡聚團圓日，他也不免時時想到明日之后的分別。

    不過，他只在心里想想，面上是絕對不會表現(xiàn)出來的。

    他不想讓立夏和小蕓的好心情被破壞，過節(jié)就得是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

    紀應(yīng)淮斂起全部心思，磕了頭，站了起來。

    祭祖過的菜不能直接吃，要端去灶臺上放一放，才能重新上桌。

    小蕓自告奮勇地承擔(dān)了端菜的重任，積極得讓柱子想幫忙都插不上手。

    用了一頓其樂融融的午膳，下午原本是要打掃衛(wèi)生的，但這活家仆們都已經(jīng)做好了，他們登時閑了下來。

    “要出去逛逛嗎？”紀應(yīng)淮問。

    安立夏表示他都行，一切聽夫君的安排。至于小蕓，她自然是想的。

    她的性子越發(fā)外向了，出去玩的事情，只要有，她必定第一個舉手報名。

    紀應(yīng)淮向柱子打聽了京城好玩的地方，柱子給他一口氣推薦了一大串，最后紀應(yīng)淮決定帶著二人去隆福街看舞獅。

    御街已經(jīng)逛過好幾回了，這會商家也都得回去過年，鋪子關(guān)了不少，再去也沒什么意思。

    隆福街算是京城的一條有名小吃街，據(jù)柱子介紹，熱鬧程度不比御街差。

    那兒普通百姓都消費得起，比起御街，它更貼近尋常人家的生活一些。

    今日除夕，隆福街有舞獅，有游龍，晚上還有燈會和焰火。

    要想看震撼人心的大片火樹銀花，除了宮里，就是隆福街了。

    果然，柱子出品，必是精品。

    一下馬車，那熱熱鬧鬧的氛圍就直往人臉上撲來了。

    以前刷手機的時候，紀應(yīng)淮有看到過舞獅的場景，但僅局限在那小小的屏幕里頭，觀賞感并不是很強烈。

    現(xiàn)在直面這做工精細的大獅子頭，他不禁感慨，有些東西，果然還是得親身體驗才行。

    這兒人很多，但大家都走得慢，倒也不危險。

    紀應(yīng)淮去給他們買糖糕，小蕓就跟著安立夏站在路邊上，兩個人的眼睛皆是一瞬不轉(zhuǎn)地盯著那幾只靈活互動的大獅子。

    大概是看到了這兒站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舉著紅繡球的人突然把繡球從桿子上摘了下來，拋給了小蕓。

    “哇！”

    小蕓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看著朝她走過來舞獅們很是驚喜。

    但這兒人有點多，她不禁有些怯場，稍微朝師母那退了一步，縮了縮身子。

    安立夏笑著推了推她的背，“小蕓，他們想和你玩一會，去打聲招呼吧?！?/br>
    “嗯……”小蕓慢慢走了過去，被三只大獅子圍住了。

    她想了想，一手抱著繡球，一手朝它們揮了揮，“您好您好，祝您新年快樂?！?/br>
    瞧著舞獅們逗小孩的場景，周邊看熱鬧的人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小孩腦門上還點了一抹紅，抱著紅繡球，看著還怪喜慶的呢。

    糖糕買來了。

    紀應(yīng)淮陪著小蕓把紅繡球還了回去，又給了舞獅的表演者們一些銀錢作為小費。小蕓激動地和她的“玩伴”獅子們告了別，三人才繼續(xù)朝前走去。

    這街上好吃的真的不少，別說小蕓了，就連安立夏都走不動道。

    他倆在前頭看，紀應(yīng)淮就在后面付錢。只要想吃，就全部買回家去。

    反正家里還有好些家仆，大家一起分一分，再多的東西也不會浪費，都能吃完。

    一直逛到華燈初上，街面上的各色燈籠一盞一盞被點亮了，他們才返回街口，回家吃年夜飯。

    馬車剛剛起步時，隆福街的焰火就升上了半空，在夜幕里炸開一朵絢爛的金花，煞是奪目。

    小蕓跪趴在窗邊，把腦袋伸出了車窗，一直看到那些焰火變成小小的一個才坐了回來。

    家里的年夜飯擺了滿滿一桌，主子們在正廳吃，家仆們也在后頭聚餐。

    在小蕓吃飽了準備去玩煙花炮竹之前，紀應(yīng)淮拿了一個粉色的繡著油菜花的小錢袋給她。

    那是安立夏親手做的，里面放了三兩黃金，是紀應(yīng)淮給孩子的壓歲錢。

    “小蕓，過了年，你就虛歲十四了，身邊也該有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奔o應(yīng)淮道。

    “給我的嗎，”小蕓覺得今天真是太高興了，跟做夢一樣，她連忙感謝道，“謝謝師父，謝謝師母。這個袋子好好看！”

    安立夏笑著看著她，“喜歡就好，去玩吧?！?/br>
    “好！”小蕓珍惜地把錢袋放進懷里，不時摸一摸，就怕它掉了。

    “噼里啪啦”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來時，紀應(yīng)淮繞去后面給了柱子一些錢，叫他與眾人分了，作年末的賞錢。

    柱子知道老爺慷慨，一邊感激一邊祝他新年快樂萬事順遂，把肚子里那些好詞好句全搜刮了個遍。

    “行了，”紀應(yīng)淮笑著輕咳一聲，“你倒不如只說一聲百年好合?！?/br>
    “您二位一定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恩恩愛愛……”柱子恍然大悟，又給他說了一堆。

    紀應(yīng)淮滿意地離開了。

    由于第二日要去渭城，紀應(yīng)淮不敢熬夜熬太晚，象征性地守了個歲，就和立夏一塊休息了。

    睡前，立夏在自己的枕頭底下摸到了一方小布包。他疑惑地拿出來一看，是好些黃金。

    “夫君，這……”

    紀應(yīng)淮握著他的手，道，“壓歲錢?！?/br>
    “那我也要給你壓歲錢，保平安?！卑擦⑾淖鹕砭鸵麓踩ツ缅X。

    紀應(yīng)淮伸手摟住他的腰，輕松將他帶回了床上，摟進自己懷里。

    “壓歲錢不是在這呢嗎，這么大一個寶貝，哪有比他更值錢的壓歲錢呀。”

    安立夏反應(yīng)了半晌，才理解他的意思，羞惱地拍了他一巴掌。

    “夫君，你怎么越發(fā)愛說這些粘糊話了，今日真該多叫你包一些餛飩的?！?/br>
    紀應(yīng)淮笑了兩聲，“好好好，下回我一定多包。”

    安立夏在他懷中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語氣有些惆悵，“夫君，下回是什么時候呢？”

    還未分別，卻已經(jīng)開始想念了。

    “很快的，”紀應(yīng)淮安撫性地順著他的頭發(fā)，“一定不會讓你等太久的?！?/br>
    “我信了的，”安立夏閉上了眼，“夫君，我信你?！?/br>
    “睡吧，已經(jīng)比平日就寢時間都要晚了?！?/br>
    遙遠的地方還有煙花在怦然綻放，連續(xù)落了好些日子的大雪終于停了。

    在同一片繁星下，在同一方月色中，寂靜的夜色里，有萬家燈火，有細語歡歌。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