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瑞文捕獲
被抓了。 他懶洋洋地靠著架子,銀制的鎖鏈下皮膚正在潰爛,更大的危機是地平線盡頭隨時會升起的朝陽。 但死在這里也不壞,抓住他的還是個漂亮的少女,比死在糟老頭子手上好不少。 吸血鬼哼著歌,晃動著鏈子給自己打節(jié)拍。 “*的。” 被吵醒的看守往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抓起石頭就往他嘴里塞,砸得他嘴里一時全是血沫。 真是個沒禮貌的人。 吸血鬼血紅的眸子幽怨地捕捉到了看守的眼睛,在他的暗示下,看守雙眼失去神采,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打得他跌坐在地上。 松綁。 看守同手同腳地爬了起來,取出他嘴里的石塊,再掏出鑰匙解開了鐐銬。 動動手腕,吸血鬼輕巧躍起,坐在了木架的頂端,翹著腳開始找人聊天打發(fā)時間:“唉,那個小姑娘還是沒經(jīng)驗,怎么還留了個人給我?guī)兔Α!?/br>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笑了,看來漫長的獨處中他笑點變低了:“嗯,也不能怪人沒經(jīng)驗,也沒幾個人遇到過吸血鬼吧,是我不好?!?/br> 被他攝神的看守根本無法回答,只是呆愣地仰頭看他,口水從嘴角滑出。 真臟啊。本來還想吃兩口補補的吸血鬼失去了胃口,決定待會兒去找那個抓住他的小姑娘索要賠償。 但在這之前,還是先聊聊吧,看上去再無聊的人,肚里也能翻找出幾樁可做笑話的丑聞。 吸血鬼開始查看守戶口。 姓名、年齡、家中有幾口、有沒有出軌、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是什么…… 漫無邊際地問著,吸血鬼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這個看守沒讀過書,敘述亂七八糟的,內(nèi)容也不太新穎。 殺了吧。 他的指甲有了鋒芒,停留在看守的脖頸上,才劃開一個小口,又改變了主意。 “說來我都忘問了,那個金發(fā)小姑娘在哪兒?” 看守目光呆滯,無法理解他的問題。 嗯……言靈就這點不好,他需要把命令說得很明確才行,比如這里就需要用到小姑娘的名字,或者看守對她的稱呼這人才能理解。 “你的主人在哪兒?” “不知……道?!笨词氐未鹬谒卮稹?/br> 真沒用?!澳悄阋徽f說你的主人帶你們來這干嘛?” “賺……錢?!?/br> 瑞文樂了,一個貴族大小姐,怎么活得這么接地氣。 他起了點興致:“說說你的主人吧,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的……我們的,救世主?!?/br> * 吸血鬼讓看守把自己綁回了木架子上,陽光快出現(xiàn)了,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干嚎: “殺人……殺吸血鬼啦!救命?。≌l能救我我把寶藏全交給她!” 金發(fā)的大小姐拿著尖銳的木刺和銀質(zhì)刀具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里。 “吵死了,”大小姐冷冷地讓貼身侍衛(wèi)把劍對準了他的心臟,“寶藏在哪兒?” 居然真在意這個?!澳确帕宋摇!比鹞恼~媚地對她笑著。 “你先說在哪兒。” 莉莉安娜在隔壁查了一晚上的資料,只知道這個種族對銀過敏,曬了太陽就會死。 她準備詐出寶藏地點就讓這只吸血鬼去死。 但吸血鬼并不上當:“太陽……太陽要出現(xiàn)了!寶藏就是我,吸血鬼,世界的寶物!” 這東西是不是腦子不好啊。莉莉安娜皺眉:“自戀狂?” “我的血……以及您準備開采的魔晶礦……”天空已經(jīng)泛白了,吸血鬼對她露出了一個魅惑又虛弱的微笑,“再加上一些小手段……將會讓您獲得常人并不具備的力量?!?/br> 什么東西。莉莉安娜抬手,命令屬下:“連著木架子一起,把他抬進地下室。” * 莉莉安娜無師自通學(xué)會了使用酷刑逼供,第一個實cao對象就是耐受度非常高的吸血鬼。 這無疑是個不合適的練習(xí)對象,他對所有折磨都來者不拒,甚至表現(xiàn)得歡欣鼓舞。 是個變態(tài)。 在將他關(guān)入地下室后,經(jīng)過一個白天的休息,晚上,吸血鬼一覺醒來就把制作魔法師的方法說了出來。 但莉莉安娜不太相信,還是決定先把他放置在這里,從其他渠道驗證他的說法。 法萊的消息網(wǎng)和王家的藏書里都有解讀吸血鬼的只言片語,她在阿爾伯特那里旁敲側(cè)擊,讓自己表現(xiàn)得只是個尋求刺激故事的無聊貴族小姐,總算打聽到了一個情報。 曾經(jīng)有一個男人用長生之法誘惑王室,挑撥他們互相殘殺。 在王族的血脈只剩下最后一個孩子時,那個男人笑著站到了他面前,對他說:“這下你也可以成為吸血鬼了,要我?guī)湍銌幔俊?/br> 但孩子拒絕了這個邀請,因為在更早之前,一位血巫師把實情透露給了他。 “幫助你轉(zhuǎn)化的人會掌握你的真名,從此你就只是他手中的玩物,這條血脈也不再會有延續(xù),”血巫師如此警告,“他是我轉(zhuǎn)化的,但我不想要更多的吸血鬼了,勸你好自為之?!?/br> 真名。 莉莉安娜謝過阿爾伯特后就跑去了藏匿吸血鬼的地洞,沒再聽后話。 其實也不難猜到,大概那個孩子就是阿爾伯特的祖宗。 但現(xiàn)在能使用吸血鬼對她來說更為重要。 比騎士、比普通人更強大的法師…… 能為她做些什么呢? * “ ” 莉莉安娜跟著吸血鬼復(fù)述了一遍他的真名,很快,空氣中看不見的絲線緊繃,束縛住了吸血鬼的每一根神經(jīng)。 莉莉安娜感受不到這種緊張的氛圍,她只是試著下令:“……扯掉你的雙腿。” 吸血鬼照做了。 只是做戲能做到這份上嗎?莉莉安娜心里盤算,但還是繼續(xù)發(fā)號施令:“不許對我使用一切超出人類的力量,包括但不限于魅惑、言靈、攻擊魔法?!?/br> “但是大小姐,”吸血鬼在地上爬行,抓住了她的腳踝,“如果是為了幫你的魔法呢?而且人類的力量就殺不了你了嗎?” 狡猾的、蠱惑人心的吸血鬼。 失去了雙腿的男人揚臉對她微笑:“請說得更精準一些吧,請下令要我不能傷害你、永遠敬愛你、永遠服從你?!?/br> “……你等等,”莉莉安娜掏出了筆記本,“那你聽我念條款吧,有點長?!?/br> 吸血鬼的笑容凝滯了一下。 * “瑞文?!?/br> “這是我的新名字嗎?” “嗯?!焙退膬?nèi)心一樣漆黑,很合適。 “那大小姐也該改個名,黑色的花……有什么花是黑色的嗎?” “你讀了我的心?” 啊,瑞文露出討好的微笑:“這也是為了更好的服侍主人……” “我去擬定追加合約,你乖乖在這等著吧?!?/br> * 莉莉安娜比他預(yù)想的還要有意思。 瑞文蹲在吊燈上,看著底下巧笑言兮的金發(fā)大小姐。 這里是切斯特府的宴會廳,吸血鬼沒法進入不受邀請的房間,莉莉安娜努力完善了對他的限制,包括不能對與切斯特府有工作合同的人出手等等……總之盡可能地阻止了他進出自己的領(lǐng)地。 但他蠱惑了切斯特公爵,這位可沒有工作合同。 其實想進莉莉安娜的房間,或者殺了她也很簡單,要繞開那些命令對于他來說簡直如游戲一般。 不過名為莉莉安娜的游戲可有意思多了。 一曲結(jié)束,那位大小姐展開折扇,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下是一張空虛疲憊的臉。 她明明厭倦這一切,對自己做的大多數(shù)事情都感到無趣,又為什么要拼了命的去完成呢? 責(zé)任感?瑞文忍不住笑了,這個最討厭貴族那一套的大小姐比誰都像理想的貴族,把自己放到至高無上的地位,覺得自己配享有一切,卻又對屬于自己的東西抱著奇怪的義務(wù),結(jié)果就是活得別扭又辛苦。 那個未婚夫應(yīng)該也察覺到了她的疲倦,他拉起莉莉安娜就想先帶她去無人的地方休息,但他也是莉莉安娜疲倦的源頭之一,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 可憐啊。 瑞文見兩人去了花園,悄悄尾隨其后,等未婚夫想要述衷腸時跳了出來,望進他的眼中下令:“回到宴會廳,今夜不再會想起莉莉安娜·切斯特這個人?!?/br> 未婚夫抓著莉莉安娜的手無力松開,失魂落魄地往來路走去。 對這一切坐在長椅上的莉莉安娜只是看戲。 瑞文坐到她身邊,捧起她的手邀功:“主人,我?guī)湍惆焉n蠅趕跑了,您該獎賞我吧?” “你自己也離開才是真趕跑了,”莉莉安娜癱在長椅上閉著眼假寐,“而且和阿爾伯特比你算大號蒼蠅。” “您對我的愛稱不是烏鴉嗎,”瑞文委屈地用臉蹭著莉莉安娜的掌心,“比蒼蠅吵一點是自然的?!?/br> “你改名吧,叫烏龜或者蝸牛都行,能閉嘴的就行?!?/br> “您又怎么知道那些動物不吵呢,”瑞文貼在了莉莉安娜耳邊低語,“……只是換個方式罷了,活著的東西,都是噪音?!?/br> 這樣的姿勢過于親密,即使沒有實際接觸,莉莉安娜也仿佛被他圈在了懷中。 為什么不抵抗呢?瑞文不斷試探著這位大小姐的底線,她明明對未婚夫都很戒備,對自己這樣危險的異端卻無動于衷。 他可是用行動不斷說明真名的約束效果對他微乎其微,莉莉安娜不可能察覺不到。 反抗我,警惕我,害怕我。 像你對他人那樣。 像他人對我那樣。 這樣游戲才能進行下去。 ……這是他期待的發(fā)展方向,但莉莉安娜總是不按他的預(yù)設(shè)走。 “……死了的你,比活著的更吵。”莉莉安娜推開了他的頭,卻順勢倒在了他的腿上,“睡會兒,你注意宴會廳那邊的動靜,有人找我就叫醒我?!?/br> “……遵命,主人?!?/br> 感覺被人小女孩給玩弄了。 用手指梳理著莉莉安娜散落在他腿上的金色卷發(fā),瑞文發(fā)出無聲的嘆息。 * 莉莉安娜玩游戲時相當嚴謹,絕不會打破規(guī)則。 現(xiàn)在是國王游戲時間。 酒館里酩酊的醉漢們拉著娼婦尋歡作樂,打牌賭錢還不盡興,于是其中一人提出了這個游戲。 因為莉莉安娜瞧著他們的目光過于好奇,瑞文略施小計,就讓兩人混入了其中。 “我是國王!”喝得最多的那個被懷中的女人提醒著才看清了手里的牌,“嗝……那就!所有女的!脫衣服!” “不行,最多只能命令兩個人,而且只能用號碼牌代指命令對象?!?/br> 莉莉安娜冷著臉提醒,她已經(jīng)有點不耐煩了,她只是想知道底層的賭法是怎樣的,沒想卷入醉漢們的戲耍中。 瑞文感受到她的不高興,低聲問道:“要不走了?” “至少我要當一次國王。”莉莉安娜皺眉看著手中的牌,她的手氣一向不太好。 醉漢被她打岔后也顧不上生氣,舔著嘴唇盯著這位漂亮小姐的臉,大著舌頭換了個命令:“好的,小姐,好的,嗯,叁號,脫掉上衣去臺上跳舞?!?/br> 她就是叁號。 莉莉安娜眉頭鎖得更緊了,這些人看來在牌上動了手腳,但她看不出來。 好想把這副牌拿回去仔細研究。 瑞文悄悄將自己的牌和莉莉安娜的交換了,站起身向眾人拋了個媚眼,在女人們的驚呼中脫掉上衣就上去亂扭了。 一曲結(jié)束,游戲繼續(xù),這次是紅發(fā)的女子抽到了國王牌。 “嗯……那就五號,去給在場你最喜歡的人獻上一個吻?!?/br> 又是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直接扯過瑞文剛系好的領(lǐng)帶,不太熟練地用嘴唇磕了上去。 圍觀的人都有些無語,這不像是親喜歡的人,更像是在啃蘋果。 瑞文嘴唇被磕破后又快速愈合,他趕緊捂住了臉,哎呀,雖然是和這些歪瓜裂棗比,但他居然是莉莉安娜最喜歡的人。 這不得給她點小福利。 下一局,莉莉安娜總算當上了國王。 但因為知道是瑞文做的手腳她總有點高興不起來。 “我是二號,”瑞文還湊在她身邊大張旗鼓地嘀咕,“選我選我?!?/br> 如你所愿。莉莉安娜瞪了他一眼。 “二號,”莉莉安娜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什么創(chuàng)意,直接抄襲了上一個人的思路,“把所有牌和這里最好吃的人帶上,走了。” * “你只帶了我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就是里面最好吃的,我也沒辦法呀?!?/br> 一場游戲下來莉莉安娜只拿到了一副撲克牌,瑞文更是空手而歸。 本來今晚是專門來溜吸血鬼加給他喂食的。 吸血鬼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抱著莉莉安娜招搖過市,一邊搖晃她一邊詢問:“大小姐最喜歡我嗎?” “注意定語,在那堆人里還真最喜歡你,至少你好看?!?/br> “謝謝,我也愛你。” “我什么時候說愛了??” “您一直都在說呀。” 瑞文絕不會告訴莉莉安娜,即使不依靠讀心,憑吸血鬼的觀察力,他也能判斷出對方在想什么。 特別是他一直放在眼中的莉莉安娜。 很奇怪,他看到的和他以為的,以及莉莉安娜說的都不一樣。 莉莉安娜……似乎……很喜歡他。 明明他現(xiàn)在是這么個異端中的異端,也從未在她面前展現(xiàn)過魅力。 其實他自己也很奇怪,對在意的對象不是討好而是捉弄,對掌握了他生死的人沒能生出戒備反而繼續(xù)放任對方的利用…… 就像莉莉安娜對他一樣。 “你是不是有毛病?耳朵有病還是腦子有病?”提出抗議的莉莉安娜正在扯他的長發(fā),示意將她放下來。 瑞文卻抱得更緊了,笑著應(yīng)付莉莉安娜下了死手的拉扯:“您不也有病嗎?痛痛痛,別扯了,禿了我就不是您最喜歡的了?!?/br> 大小姐,如果是真心的話就該命令我才對。 但他們從不說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