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朵玫瑰
一樓,后院,陳馳爬上了他事先租來的面包車,出了陵城,他會先帶黎春一路往西,只要不坐公共交通工具,不實名買票,裴千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到他們的。 想到未來,陳馳已經(jīng)感到一股釋然,車鑰匙擰了幾次,車子如同快要咽氣的老人,嘎搭嘎搭作響,卻沒有半點啟動的跡象。 估摸著天氣太冷,水箱凍住了,陳馳對著副駕駛的黎春說:“我檢查一下水箱,馬上就好。” 黎春看他打開了車門,她的目光又轉(zhuǎn)到了前院的方向,矛盾、糾結(jié)讓她無能為力,她就像個牽線木偶,離開裴千樹后沒有任何的思考抉擇能力,裴千樹沒有告訴過她,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怎么呼救,也沒有告訴過她,當(dāng)別人用她愛的人威脅她的時候,她應(yīng)該妥協(xié)還是反抗… 她就像一只關(guān)在籠子里的寵物,早已失去了與世界溝通的能力,她連最簡單的生存法則都不懂,在她狹小的世界里,她只需要乖乖地聽話等他。 陳馳下車打開了車前蓋,就在他打開的一瞬間,他被人狠狠地壓在了車前蓋上。 黑色衣服的保鏢,一個,兩個,三個… 陳馳掙扎著,保鏢揪著他的頭發(fā)把他壓在車上,讓他不得動彈。 裴千樹插著口袋從庭院的后面走了出來,他背后籠著暗色的光,神色晦暗不明,黑色的皮靴上染了一層白色的雪渣,他在雪地里等了有一會了,就等他們自投羅網(wǎng)。 “裴,裴千樹!”陳馳驚愕的呼喚出了這個讓他生畏的名字。 裴千樹像看喪家之犬一般看著陳馳,或者說他根本不屑浪費一個眼神在陳馳身上,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副駕駛的黎春身上,他一步步朝黎春走過來,熟悉的感覺,壓抑可怖的氣息,獨屬于裴千樹的氣息。 黎春渾身發(fā)冷,她怎么就出現(xiàn)在了陳馳的車?yán)??怎么情況又變得這么糟糕? 裴千樹打開了車門,看著她,兩個人的目光在陰冷的空氣里交匯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裴先生,怎么處理?”保鏢問道。 裴千樹看了一眼掙扎中的陳馳,嘴角揚起詭異的笑:“春,喜歡他哪里呢?” 語調(diào)上揚,帶著一絲戲謔,讓人心驚膽戰(zhàn)。 黎春顫抖著看向了裴千樹,他的臉色很差,蒼白到像是一張白紙,他看她的眼神很冷,冷的像是把她推入冰窖,她搖頭,聲音顫抖:“我,我不喜歡?!?/br> 他掐著她的下顎:“給你的,你不要,那就不給了?!?/br> 隨后像丟一塊垃圾一樣,他甩開了她的下顎,像是嫌臟一樣擦了擦手。 黎春因為他大力的動作摔在了地上,手肘砸的生疼,下顎也很疼。 “你個畜生!你別傷害阿黎!”陳馳滿目充血。 裴千樹冷笑,看著跌在地上的黎春:“阿黎?” 他咀嚼著這個稱呼,后一秒笑了出來:“阿黎,他跟你歡好的時候喜歡這么叫你么?” 他本想用“上床”“zuoai”這種字眼,但最終給她留了些臉面。 黎春臉色瞬間蒼白:“不,我沒有?!?/br> 裴千樹走到了陳馳面前,一把明晃晃的刀直直的插進了陳馳的手掌心,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刀柄還插著,陳馳疼得叫了起來,整個右手染滿了血。 黎春被嚇得癱軟在地上,臉上再無血色,她看著血從車前蓋淌到了雪里,紅色的血滴在雪上,觸目驚心,她想起了裴千樹是個殺人犯,他會殺了陳馳,他會殺了她。 黎春滿臉淚痕,她沒有見過這樣的裴千樹,好似修羅,要把一切忤逆他的都摧毀。 陳馳因為失血過多,聲音幾分孱弱:“阿黎,你別哭,我不怕他的,我要帶你走?!?/br> 黎春不知道該怎么辦,她還能怎么辦,一切皆因她而起,因為她偷溜出去認識了陳馳,所以一切的惡果都應(yīng)該由她承擔(dān),她不能再讓裴千樹墜入更深的地獄,他不能再殺人了。 她爬到了裴千樹的腳邊,抓著他的褲腳,一如當(dāng)年:“求你放了他吧,求求你了?!?/br> ——求你救救我吧 ——求你放了他吧 他養(yǎng)了七年的女孩,如今為了另一個男人跪在他面前。 他陪伴了七年的女孩,如今為了另一個男人要離他而去。 他低頭看著她,心在這個冬天碎成了一片一片,他看著她慘白的臉,一字一句說道:“別做夢了。” 他踢開了她的手,朝著門外走去。 那天以后,黎春見過裴千樹一次,他說陳馳死了,讓她好自為之。 日子就像是流不盡的沙,轉(zhuǎn)眼就到了五月。萬物復(fù)蘇,一切都恢復(fù)了生氣,這是陵城回來的第三個月,黎春沒有再見過裴千樹,安妮被辭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送飯的阿姨。 裴千樹不要她了。 裴千樹真的不要她了。 當(dāng)?shù)却谋M頭沒有了人以后,黎春就像是一個活著的人偶,她開始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她試圖通過看書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那些文字全都進不去腦子。 她想裴千樹,可是她又害怕裴千樹,她害怕裴千樹會連她一起殺了,她與裴千樹之間橫著一條人命,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可沒有裴千樹的日子她根本無法生活。 她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有的是這座空房子。 九月下旬,她開始失眠,總能夢見裴千樹回來了,她興高采烈的撲進了他的懷里。 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空無一人,失落、絕望在心底壓著,她開始掉眼淚,每一分鐘都很想哭,哭出來不好受,可是眼淚總是控制不住。 她只是他的一部分,現(xiàn)在是他丟掉的一部分。 ——你知道男女之間有一種關(guān)系叫夫妻嗎? ——那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嗎? 那天他的話,一遍遍在黎春腦子里回放。 ——給你的,你不要,那就不給了。 黎春捂著臉,她好想好想好想他,哪怕知道他殺了陳馳,她還是抑制不住的想他,就算他站在了全世界的對立面,她也想他,為什么她一定要跟世界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啊,哪怕他會殺了她,她也愿意,因為是裴千樹一手造就了這樣的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