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絮語
蜜色的裸足踩在略帶潮濕的沙灘上,一陣浪打來,腳下的細沙隨著浪花而褪去,帶來一種麻麻癢癢的感覺。海風迎面吹來,不遠處的風帆在陽光下袒露著鮮豔的色澤,上頭的人影在岸邊看來不過是強光中的一個小黑點……他有些著迷地望著這些新奇有趣的景象,幾乎都要忘了那灼眼的日光也足以將他曬脫一層皮。 「這裡很棒,對吧~」溫雅的嗓音隨著海風在他身邊打旋,他轉過頭,那自稱叫『水戶洋平』的男人亦瞇起了眼,一臉享受的模樣,伸著懶腰的模樣就像一隻做著日光浴的黑貓。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他望著對方,卻沒有將這話問出口。 話說那時,這叫水戶洋平的男人在有禮地朝他自我介紹完之後,也不管他有沒有回應,自顧自地續(xù)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自告奮勇作個嚮導,帶你到附近轉轉,如何呢?』 對方笑瞇瞇地問著,他卻微微皺起了眉。 如何?他本身是無所謂啦,但~這人……究竟是敵是友?而且,就這樣將他帶走,那個流川總裁不會干涉嗎?而,這水戶洋平對於自己的身份究竟瞭解多少,他難道不怕……在跟自己獨處的過程中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或是他藉機逃跑之類的嗎? 在他躊躇之際,白衣男子已經保持著微笑上前,二話不說地,拉起了他的手。 那略微汗?jié)竦氖终朴兄跸胂竦募毧@觸感,一點也不像一個男人的手。宜人的溫度自他被碰觸到的那一小塊肌膚傳來—不過份燥熱,也不特別冰涼,一切自然得像一陣春風~就像對方自始至終給他的感覺一樣。 『走吧?!?/br> 白衣男子笑得幾乎看不見雙眼—通常這樣的人反而危險,因為無從判斷對方心中所思所想……玦心中這樣想著,雙腳卻不受控制地,隨著他的牽引,跨出了一步。 公寓門口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票黑衣人,個個面有難色地望著他們兩人。 『洋平少爺,您這樣……我們很難跟楓少爺交代啊~』其中一人代表開了口,其餘的幾人不住點頭附和。 『何必交代呢?』白衣男子笑著說,瞇起的貓眼卻迅速地閃過一絲光芒,眼角若有似無地瞥了眼紅髮男子頸子上的項圈。『神通廣大的流川總裁會找到我們的?!?/br> 他丟下一句意有所指的話,毫不遲疑地扯著紅髮男子,邁開腳步。 『別擋路。我可不想跟你們打起來?!凰θ莶粶p,黑衣人們面面相覷,紛紛摸摸鼻子識相地退開,讓出一條通路。 然後,男人帶他上了車,輕鬆自在地將方向盤左轉轉,右轉轉,最後~停在這處僻靜的海灣。 他就這麼鬼使神差地跟著男人下了車,脫了鞋,垂著眼靜靜看著在腳趾頭間輕輕拍擊的浪花。 「這裡比較少人知道,是個很適合放鬆看海景的地方~我跟花……一個好朋友,也是有一次迷路時無意間發(fā)現這裡的?!鼓腥送耆活欁约阂簧戆滓?,一屁股地往沙灘上一坐,張開了雙臂,頸子微微後仰,任海風吹亂他一頭原本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黑髮。 金眸從腳下的淺藍海水移至那微瞇起眼,滿臉享受的悠然男人,依舊是面無表情加上沈默。 白衣男子絲毫不以他的沈默為忤,他轉了轉眼,從沙灘上笑嘻嘻地跳了起來,也不顧自己滿手滿褲子的沙,探出手臂,一把扯住紅髮男子的衣襬。 「過來、過來……站著做什麼,你這麼大個子,海浪可沖不走你!哈哈!」他大笑著,手上卻猛地一個使勁—玦被他拉得一個重心不穩(wěn),往後一個踉蹌,與對方雙雙跌坐在潔白的沙地上。 「吶……就這樣坐著,閉上眼睛,吹著海風,腦袋放空……不覺得很舒服嗎?……」男子就照他自言自語的那樣自顧自地閉上了眼,呢喃般的話語消融在四周打著旋的海風中。 金眸目不轉睛地望著當真滿臉沈醉的對方。 『啊~這裡真的好棒喔……吹吹海風,好像什麼不好的事都忘得掉呢~』 『放心吧~你就算不吹海風,也已經夠健忘了吧,哈哈!』 『最好是!舉例來聽聽!』 『比方說……你上個月跟我借的一套漫畫還沒還;上上禮拜跟我借了一張CD也不見蹤影;還有前天跟我借了一千塊打小鋼珠;今天……』 『好好好……夠了夠了~我都不知道你這麼記仇耶洋平!』 『我記仇?!我這叫記性好!你這不長腦袋的大個子!』 『……』 是錯覺吧……金眸復又調回眼前閃閃發(fā)亮,綢布般的藍色大海,自動自發(fā)地忽略那一句句,伴隨著呼呼海風在耳畔繚繞的,莫名所以的對話。 兩個人影,肩併著肩,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以及這樣的靜默,望著日光從午後的熾熱逐漸轉為向晚的柔和……直到— 『嘰—』拖長的尖銳煞車聲在他們身後響起—玦保持著原先的坐姿,微微瞇起了眼;洋平則是靜靜地,微笑了起來。 「哎呀呀……果然被找到了呀……」他慢條斯理地自沙地上起身,這次記得乖乖拍掉長褲上的沙塵,緩緩轉過身— 在他身後,停著一款正紅色的保時捷。不是最新款,但保養(yǎng)得當讓那抹紅在夕陽下顯得耀眼奪目。車門被人打開,再被重重地摔上。 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與他遙遙相望著—其中,高大的黑髮男子冷著一張臉,黑眸中隱藏著即將成形的風暴,死冷地瞪著眼前緩緩收起笑的白衣男子,和那背對著他,靜靜坐在白衣男子腳邊的紅髮男子。 「水戶洋平,」彷彿來自地獄的森冷嗓音自薄薄的紅唇間逸出?!刚l準你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