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寶聽說過男人被女特務拉下水，沒想到自己居然迷倒了一個日本女特務。

    他當然難以相信，反復檢驗，根據(jù)他受過的訓練，李曉瀅還真是對他神魂顛倒。

    大概這女人體質特殊，受性事的刺激和影響特別強烈。

    李曉瀅沒有疑心賈敏的身份，說一開始就知道何天寶有老婆，她身爲日本人

    又是特工，當然不能嫁過來作小老婆，心甘情願地給他當情人。李曉瀅從不提家

    裏的事情，不過何天寶看她神色，估計也是孤兒才會幹上這行，有時因此覺得心

    裏惻然，對她溫柔體貼。

    李曉瀅的編制屬於滿洲國，實際上聽命於關東軍，「七七」三周年刺殺事件

    之後被從關外抽調進來接管北平防諜工作，抗團的組織鬆散很快被破獲，關外調

    來的人手超出需要，李曉瀅就被派來監(jiān)視金啓慶，關東軍和華北駐屯軍都覺得汪

    精衛(wèi)的手伸得太長。

    李曉瀅來北平的時候，趕上金啓慶最慘的日子。金大爺剛剛投奔南京，屬於

    不被信任的人，同時南京政府剛剛粉墨登場幾個巨頭忙著爭權奪利誰也顧不上他。

    金啓慶因爲手緊打發(fā)了所有的傭人，只剩下南京發(fā)餉的輝子，李曉瀅就扮演了一

    個收費低廉而且住在崇文門外花市兒的老媽子，金大爺在六國飯店有客要擺譜她

    能隨叫隨到，成了金啓慶身邊的人。當然她監(jiān)視了這麼久也沒查出什麼，金大爺

    留在北平只是無處可去，會給汪精衛(wèi)辦事是因爲沒錢——窮得只能僱半個老媽子。

    本來她該調去別處了，趕上何天寶這檔子事。

    何天寶問李曉瀅她還會監(jiān)視多久，李曉瀅也不知道。

    何天寶抱著她說：「可是我舍不得你走，我覺得那個鄭仲輝非?？梢桑憧?/br>
    以申請延長時間監(jiān)視他，如果你上司覺得輝子分量不夠，那你趕緊報告說何天寶

    此人大大的可疑?！?/br>
    李曉瀅慘然一笑：「不用你虛情假意、假裝舍不得我，你是有婦之夫，媳婦

    兒比我高挑好看，我是快活一天是一天?！?/br>
    何天寶心裏反躬自省，爲什麼身邊所有的女人都一上來就認定跟自己是露水

    姻緣，自己到底是被祝福了還是被詛咒了，摟著李曉瀅說：「我不會不管你的。」

    李曉瀅一雙大眼睛盯著他：「騙人。」

    何天寶撫摸著李曉瀅的頭發(fā)，岔開話題：「你跟我在一起，怎麼跟特務交代？」

    「我的任務是監(jiān)視汪精衛(wèi)在北平的人，以前是金啓慶，現(xiàn)在你也是我的任務。」

    李曉瀅故作無所謂地摸出何天寶的煙來吸，說：「女特務使美人計，天經地義?！?/br>
    「你也算美人計，讓你吞口精都不肯?！?/br>
    「我他媽的都讓你射到我嘴裏了你還不知足？」李曉瀅忘了裝深沉，氣憤地

    輕輕踢了何天寶一腳，說：「臭豬！沒良心！殺千刀的！」

    何天寶用胳膊擋開她的腿，說：「別鬧，當心傷著自個兒?！?/br>
    「我跟你鬧著玩你就當真！」李曉瀅更生氣了，起身穿衣服，嘴裏嘟嘟囔囔：

    「無聊了叫我來，弄完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什麼意思！趕我走就

    明說！」

    何天寶對付李曉瀅手到擒來，抱住她哄了一會兒，她立刻又高興起來。

    何天寶摟著她聊了會，東繞西繞把話題繞到那天在東便門附近的煙館門口看

    到賈敏的事情。

    「好啊，剛才哄我，就爲了打聽你老婆的事情！」

    「你也不希望我真的沒良心，對不對？」何天寶吸一口氣，rou麻兮兮、聲情

    並茂地說：「瀅瀅乖乖?！?/br>
    「我看你倒像是要對我使美人計了?！估顣詾]笑著說：「我在那兒是替我一

    個老鄉(xiāng)的班兒，她盯的事情更小，是條走平漢線去湖北的走私路線。」

    「那煙館是走私販子的？」

    「我也沒看清她到底去過哪一家，走私販子的窩點叫『神仙窩』，不過那幾

    家都有走私貨賣?！估顣詾]說：「你老婆沒準兒就是去買點兒走私貨，看你大驚

    小怪的。」

    「我就是隨口問問，對了，這幾天有什麼新聞嗎？小號的買賣全靠你了?！?/br>
    何天寶一直以商會倒賣物資爲由打聽各地戰(zhàn)局，李曉瀅對何天寶毫無防備，

    獻寶似的向何天寶轉述她從日本人內部聽到的各種消息，今天最大的事情是八路

    的百團大戰(zhàn)。

    何天寶一驚：「八路跟你們還真打啊？」

    「我們也頭一次看到他們這麼拼命，而且這兩年他們積蓄的力量遠超我們估

    計，這次的目標也不是以往那種小打小鬧，而是想癱瘓整個華北的鐵路線?！估?/br>
    曉瀅介紹說，他們得到消息蔣介石連續(xù)通電嘉獎第十八集團軍，又命令閻錫山衛(wèi)

    立煌等人的國軍也參戰(zhàn)。其實此時日軍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迅速穩(wěn)定

    住了局勢，國共雙方之後的攻擊都得不償失。

    「共匪竟然是來真的……」何天寶想著之前跟賈敏的爭執(zhí)，後悔起來。

    李曉瀅靠到他懷裏，說：「不說打仗的事了，反正山西的煤最近夠嗆，但是

    天這麼熱你們商會也不會作煤炭生意吧？」

    這時車子經過城門洞，路邊兩行行道樹下，一些穿著時髦的背帶褲的青年男

    女在樹影裏談話。

    李曉瀅感慨：「普通人的生活，不是很幸福嗎？」

    何天寶心煩，伸手攬住她脖子，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褲襠上，說：「少說話，

    多做事?！?/br>
    ＊＊＊        ＊＊＊        ＊＊＊

    在東四日本特務機關附近放下李曉瀅，何天寶先是往南回金魚胡同，但想著

    百團大戰(zhàn)的事又覺得不好意思見賈敏，因爲已經說了不回家，就開車穿過北平城

    回商會。

    商會胡同口烏煙瘴氣，一個院子門口掛上了日本姓氏的木牌，又有日本僑民

    新搬進來，一個小個子日本女人帶著兩個半大孩子手忙腳亂地對付煤球，看到何

    天寶經過，都客氣地鞠躬致意。何天寶點頭還禮，進院。

    進了院他沒關門，也沒往裏走，直覺感到危險，院子裏有人，這個時間不應

    該是工人，而工人也不可能這麼安靜。

    何天寶坐在一堆磚頭上點了根煙，故作悠閒，心裏盤算來的是什麼人，自己

    又該如何表現(xiàn)。

    這時，他房門推開了，門裏伸出一只嬌美的女人手，向他勾了勾。何天寶丟

    了煙頭，起身進房。

    反手帶上房門，屋裏空無一人，何天寶低聲叫：「jiejie?！?/br>
    蚊帳飄動，牀腳的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一身中式褂子卻掩不住修長勻稱的身

    形，果然是何毓秀。

    何天寶過去拉住她手摸摸溫度，又上下打量：「你的傷好了？這麼熱天你的

    手還是涼的，身子沒復原啊……」

    何毓秀甩開他的手，生硬地說：「何天寶少尉！」

    「有！」何天寶規(guī)規(guī)矩矩立正，看jiejie臉色不妙，自己開始心虛：jiejie知道

    什麼了？

    何毓秀上下打量他，問：「你怎麼發(fā)現(xiàn)家裏來人了的？」

    何天寶想了想，微笑著說：「是味道，jiejie你天生帶股香氣?！?/br>
    「鬼話……」何毓秀想笑，又忍住。

    「所謂見鬼說鬼話，jiejie你不是死了吧？變成女鬼來看我？不行，我要掐一

    下確認真假……」   何天寶順竿爬，彎腰作勢要掐何毓秀的臉蛋。

    何毓秀擡腿一腳踢在何天寶小腿上，冷冰冰地說：「站好！」

    何天寶確認了jiejie來意不善，心中更加忐忑，老實站好。何毓秀看著他，臉

    上似笑非笑，何天寶更是害怕。孤兒容易帶戾氣，何天寶的表現(xiàn)是偏激桀驁頂撞

    人，而何毓秀則是表象與內心相反，她越是要殺人，臉上越是這副笑瞇瞇的表情。

    姐弟倆沉默對視片刻。

    何毓秀說：「何少尉，你好快活啊。」

    何天寶如遭雷劈，心想：jiejie什麼都知道了，怎麼辦？殺了jiejie嗎？

    何毓秀看著何天寶面如土色的樣子，說:「怎麼？現(xiàn)在想起軍紀了嗎？」

    何天寶說：「我錯了，按理說我應該自殺謝罪……」

    何毓秀反而更怒，一拍桌子：「不要跟我嬉皮笑臉耍無賴！」

    何天寶愣住，自問自己絕對不曾有過笑意。

    何毓秀繼續(xù)說：「你是不是覺得睡個日本女人很光榮、很威風?。俊?/br>
    何天寶這才明白jiejie說的是李曉瀅不是媽媽，全身一鬆，果然嬉皮笑臉地說：

    「我是被逼無奈，那女人是日本人派來監(jiān)視我的，我用這一招，一是取信於日本

    人，一個大膽好色的家伙肯定心裏沒鬼而且人品糟糕，人品糟糕正好作漢jian；第

    二是可以套取情報，第三……」

    「好，既然你這麼說，你替我從你那個日本女人身上挖出兩件情報，我就不

    上報這件事?！?/br>
    「什麼情報？」

    「第一，日本天皇要派兩個代表視察北平，都是日本的貴族，分別叫高月保

    和乘兼悅郎，我們北平站想要找機會做掉他們，你平時跟漢jian來往的時候，注意

    搜集情報；第二，我們知道赤匪在往淪陷區(qū)賣鴉片，他們在北平有一個小組專管

    此事，我們要找出他們，掐斷他們的財源。」

    何天寶說：「是。第一件事我儘量打聽，第二件事……現(xiàn)在咱們是聯(lián)合抗日，

    這兩天共黨剛剛打了一場百團大戰(zhàn)，鬧得山西的日本人雞飛狗跳，我覺得……」

    何毓秀厲聲打斷了他：「那都是赤匪宣傳，你竟然輕信？」

    何天寶嚇了一跳，不敢再說。

    何毓秀氣得臉上肌rou都在顫抖：「我看你已經被那個女人……」她看著誠惶

    誠恐的弟弟，厲聲說：「何天寶！」

    「有！」

    「你自己說過的，要殺了那女人給爸爸報仇。」

    何天寶點頭：「我說到做到?！?/br>
    沉默了幾秒鍾，何毓秀森然問：「何天寶少尉，雖然現(xiàn)在國共合作，但是如

    果有人變節(jié)投共，應該如何處置？」

    「殺無赦?！?/br>
    「爲什麼？」

    「共匪赤俄傀儡，雖然花言巧語，終究狼子野心，意圖霍亂中華、斷絕文明，

    絕不可信!」何天寶熟練地回答，說到最後還習慣性地一磕腳後跟、挺胸立正。

    「很好?！购呜剐憷淅涞卣f：「如果你中了那女共諜的美人計，我們就直接

    把你們倆都殺了，就說是殺漢jian了——真漢jian我們殺了多少，何況你一個假的?！?/br>
    「那也不錯，我也能向吳菊癡一樣風光大葬，呵呵?！购翁鞂毾腴_個玩笑，

    但是自己都覺得不好笑。

    何毓秀更是面無表情，說：「明天你帶著小邱去趟西山，我們和共黨一起商

    量那女人詐死的地點。你小心不要說漏了，同時也要留神哪裏可以當真動手?！?/br>
    ＊＊＊        ＊＊＊        ＊＊＊

    第二天，何天寶跟行動組的邱國豐一起去西山見共黨。

    邱國豐很年輕，只有二十出頭，坐上何天寶的車興奮不已，不停地問東問西，

    開出城後何天寶索性讓他開一段過過癮，邱國豐是臨澧特訓班出來的，那是抗戰(zhàn)

    開戰(zhàn)後在湖南成立的特務訓練機構，資源少而時間緊，所以邱國豐只學過幾個小

    時車輛，重點還是如何爆破，這次是他第一次開車，還好地勢平坦，他舞龍般拐

    來拐去倒也沒有開進河裏。

    到了石經山下，見到了共黨的代表，這人自稱鳳三省，穿件髒兮兮的大褂，

    像風塵僕僕的生意人，見何天寶和邱國豐開了輛汽車出現(xiàn)，鳳三省皺眉頭，說：

    「小邱你們這次太張揚了些?！?nbsp;  原來他們打過交道。

    邱國豐不好意思地辯解：「越是這樣，鬼子越不會懷疑我們的?！?/br>
    何天寶說：「不關小邱的事，是我一會兒急著趕回去?！?/br>
    鳳三省點點頭，問：「何先生既然急著回城，那咱們馬上上山，不過得步行?！?/br>
    「步行？不是說要制造車禍嗎？」

    「這裏上山的車道是盤山道，又遠又難走，還有很多地方只能一輛車通行?！?/br>
    邱國豐和何天寶年輕力壯，卻都比不過鳳三省，別看他身材滾圓還穿著大褂，

    卻是走慣了山的，感覺一擡腿就能甩兩個年輕人五分鍾路。

    三個人爬了不到二十分鍾，果然攀上盤山汽車道邊緣，不必鳳三省解說，邱

    國豐先叫起來：「這個地方好！殺人滅口的完美地點?！?/br>
    這是一處山路彎道，下面是上百米深的懸崖和一道河流。

    鳳三省指著拐彎處的一堆石頭和一棵樹，說：「到時候你把車子撞在樹上，

    車門打開，就說車子失控撞到這裏，你夫人甩了出去，跌落山崖?！?/br>
    邱國豐說：「好，我們找個死人丟下去，就算日本人疑心下去找，等他們找

    到，屍體也已經爛得無法分辨了?！?/br>
    鳳三省和邱國豐一起看何天寶，何天寶微笑點頭：「真是個好地方。」心裏

    天人交戰(zhàn)：「騙過軍統(tǒng)讓媽媽活著離開不難，但要怎樣讓共產黨配合這個謊言、

    不被jiejie識破呢？」

    ＊＊＊        ＊＊＊        ＊＊＊

    頤和園北。一片隱約可見昆明湖的樹林裏。

    這片樹林挨著一片中式院落，本來是皇家園林的一部分，清帝遜位後幾經轉

    手，現(xiàn)在掛著「新民會科學研究所」的牌子，其實是日本人的特務機關。

    何天寶和李曉瀅又一次在車裏幽會，激戰(zhàn)剛剛結束，何天寶抽煙，李曉瀅趴

    在何天寶懷裏感慨：「你真厲害……我現(xiàn)在頭還暈呢?！?/br>
    何天寶親親李曉瀅，轉入今天的正題：「你這兩天怎麼那麼不聽話，叫你出

    來就推三推四的。」

    「不是，我真的天天加班，有兩個大人物要來北平，抽走了很多人手處理他

    們的安全工作?！?/br>
    「那就不用監(jiān)視我了？我也很重要啊，我是南京汪先生手下排名第一百零八

    號的大將。」

    「我們對你很重視，但有比你這南京大將更大的大人來了?！?/br>
    「誰？」

    「天皇特使?！?/br>
    「哦知道，你上次說過，天皇特使麼。只有兩個人而已，難道要你們全體北

    平特務去作保鏢？調一個排的軍隊不就行了？」

    「這兩個是洋派人物，精於馬術的，到哪裏都帶著他們的坐騎，還要每天早

    上遛馬，我們得給他們定遛馬路線和安全計劃?！?/br>
    「遛馬還要路線？」

    「是啊，人家要選一條經過老北平主要古跡的路線，那只能是城裏了，兩個

    日本軍官騎著大洋馬招搖過市，這一路的安全預案我們得準備多少？」

    「你們那麼多人，也不會讓你這麼個小探子負責吧，我看你還是騙我。」

    「真的沒騙你——我是最低級的小兵沒錯，就因爲我級別低啊，所以一級壓

    一級，最後抄抄寫寫匯總的工作都丟給我了?！?/br>
    「瀅瀅辛苦了，晚上跟我回商會睡吧?！?/br>
    「真的不行，我還得回去接著幹活，今天我不是已經讓你……過癮了嗎？還

    是你要再來一次？」

    「不是要做愛，我想要抱著你睡。」何天寶咬著李曉瀅的耳朵：「瀅瀅和寶

    寶，脫光光睡覺覺?！?/br>
    「下周吧，周日前我得交草案，我真是瘋了，今天跟你跑到昆明湖來瘋，這

    幾天晚上我得在總部開通宵?！?/br>
    「我陪你?！?/br>
    「怎麼陪？」

    「你帶我進去，你打草稿，我?guī)湍愠??！购翁鞂毜氖稚爝M李曉瀅雙腿之間，

    搓弄著她最敏感的東西，說：「你困了，我?guī)湍闾嵘瘛?/br>
    「……好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