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折 草灰伏線,化影分光
蕭正只聽得汗毛倒豎,心中一陣狂跳,忙附身在屋頂,生怕漏掉了任何一個字。 只聽那云娘子驚呼一聲,接著笑道:“沒想到大老爺你還愛這個調(diào)調(diào)兒!” “何止我愛,這常逛窯子的熟人,我是都在那兒見過啦!哈哈……” “怪不得!”云娘子如夢方醒:“我們這些姐妹都說,熟客們都有一陣子不來了,就最近這些日子才有回頭客,原來是……”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哪,銷魂一次,還不得歇個三五天?銷魂幾次,就得歇上一個月啦!你是不知道,那船上……” 男人的話戛然而止,蕭正何等機敏,來不及看個仔細,單手一撐屋頂,身子輕飄飄的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旋著飄進房間。 云娘子的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出口,一只大手已經(jīng)按在了她的嘴上,耳邊一個低沉的男聲喝到:“噤聲!”便慌忙的止住了要喊出的救命二字。 黑布覆面的蕭正此時才來得及低頭看去,只見壓在云娘子身上的胖子已然氣絕,太陽xue上赫然插著一根竹簽子,紅白之物淋漓著從傷口滴落,灑在云娘子的胸口。 “殺人滅口!”蕭正心里并無驚懼,滿是發(fā)現(xiàn)線索的喜悅,扭頭對嚇傻了的云娘子低聲道:“現(xiàn)在可以隨便喊了,記得把尸體送去報官!”說完身形一閃從窗戶飄了出去。 “分光化影”的輕功與“洞徹千里”的敏銳聽覺是異人最早授予蕭正的兩門絕學,施展開來,天下沒有不可追之人!更何況蕭正此時破案心切,大喜過望,怕是兇手再多逃出去一刻也追的上! 可是暗夜之中連人影都不見一個,蕭正屏氣凝神仔細辨別著周遭的一切聲響,卻聽不到任何運使內(nèi)力的呼吸聲,有的只是yin聲浪語…… “不可能!”蕭正第一次對自己的武功產(chǎn)生了懷疑,一聲低吼之下方圓幾里之內(nèi)殘影閃動,愣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兇手的痕跡! “難道……真的有跟我一樣身法的人?” 蕭正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中時,妻子梅兒已經(jīng)睡的很熟了,連蕭正進門都未曾察覺。 躺在妻子身邊,蕭正仔細回想著今夜的意外發(fā)現(xiàn),深深的懊悔著自己的失察:“原來……擄走這些十四五歲的男子,竟是為了……可誰又能想得到呢……可明明上天已經(jīng)給了我指引……” 至于今夜沒有追到兇手,倒不是特別讓人灰心的事情,對方既然出手殺人,那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線索,且看明天……明天…… 許是過于疲累,蕭正睜開眼睛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外面果然有人通報,說昨夜青樓有命案發(fā)生。 蕭正一骨碌爬了起來,換上官服升堂問案。公堂上也不聽老鴇愁眉苦臉的啰嗦,徑直奔向尸體而來。 果不其然,死者正式昨晚蕭正親眼目擊的那人,蕭正按下心里的波瀾,裝作不敢伸手的樣子,對一旁的仵作道:“把那兇器取來我看。” 仵作依言從死者頭上拔下一根竹簽呈上,蕭正定睛一看,那托盤里放著的,竟是一根算籌! “算籌乃竹子削成,比筷子還輕得多,現(xiàn)場的妓女并未見到兇手,足見兇手是用算籌在遠距離穿破人的顱骨,這……非絕頂高手不能辦到!”蕭正思索間,猛然聽見堂外鼓聲響起,緊接著衙役來報,又是一樁命案! 整整一個上午,杭州知府衙門的報案鼓聲就沒有停過。到了中午的時候,大堂上已經(jīng)整整齊齊地碼著六具尸體,衙門口看熱鬧的百姓也已經(jīng)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大人哪,”師爺?shù)囊粡埨夏樕蠞M是憂慮:“這……這人口失蹤案未破,又來了連環(huán)殺人案,這可如何是好?我看當務之急,還是先驅(qū)散門口的百姓,否則這大案頻發(fā),對大人多有不利呀……” “師爺?shù)囊馑急靖靼?,可這一味隱瞞,總歸不是辦法,你去寫一份告示。” “好,如何寫?” “就說是本府的意思,人口失蹤案,連環(huán)殺人案,本府要并案查辦!” “這……”師爺抬頭看了看蕭正,眼前的年輕知府眼中閃爍著的自信打消了他的疑慮:“大人明斷,小的這就去辦!” “劉平,”蕭正把差頭兒拉到一邊,低聲道:“挑你手下伶俐一點的人,給我看死了城里的各大青樓,有任何異動都報給我!” “明白!”粗豪的漢子應聲出門。 蕭正靜靜的看著堂上的六具尸體,冷汗悄然濕透了背后的衣服。 不留任何蹤跡的公然殺戮,一夜之間六條人命,如果按昨晚的現(xiàn)場來看,難道這杭州城里同時出現(xiàn)了六個跟他蕭正有同樣身法的人?這無論如何都不合常理! 可是兇手絕不是任何線索都沒有留下,只需簡單調(diào)查就能發(fā)現(xiàn),六個死者均是杭州城里的富戶,飽暖思yin欲,平日里最常逛的就是青樓……哈,青樓,不用問,他們?nèi)ミ^同一個地方! 同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有什么線索來著? 昨夜的那個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明明白白的在蕭正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船!”他死前說的最后一個字,是“船”! 能容得下yin窟的船! “來人!”蕭正厲聲喊道,聲音中帶著嘶啞:“給我去把那畫舫酒樓……” “報!大人!”門外一個衙役急匆匆跑了進來。 “講!” “西湖畔畫舫酒樓突然失火,所幸周圍人多,搜救及時,并無死傷!” “那船呢?” “燒……燒得極快,燒沒了……” “嘭!”書案上的醒目在蕭正手中蹦碎如齏粉,衙役呆愣愣的看著,但聽知府大人惡狠狠的吼道:“去,把酒樓的一干人等全給我抓過來,本府要挨個審問!” 半天時間各種線索紛至沓來,饒是蕭正也有些難以消受,在衙役帶人去畫舫抓人的當口,他才擠出一點時間試圖厘清一些脈絡,猛然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連剩下五個人的死因都沒有調(diào)查。 蕭正心里暗暗嘆了一句“慚愧”,忙去勘驗那剩余的五具尸體,竟發(fā)現(xiàn)這五具尸體沒有一個是被算籌所殺,死法各異:一具衣冠完整一絲不茍的被人用炭火熏死在密閉的房間內(nèi),身上并無傷痕;一具被人用毛筆從眼睛直接戳進腦子,與算籌類似;一具被人用琴弦勒死在梁上;最遠的一個人死在郊外,乃是被人綁在烈馬后面活活拖死;至于那被羽箭穿胸而過的,死法倒顯得有些單調(diào)乏味了。 “六個人,死法各異,怎么看也不像是同一人所為,但要說這城里潛藏著六個神秘高手,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吧……”蕭正長考之時,畫舫的一干人等帶到,于是急忙安排人手一番查問,怎知這群人里有客人、跑堂的、也有廚子和掌柜,可就是不知道東家是誰,一番盤問乃至拷打之下,也沒人能說出這畫舫的東家的一點線索。 正踟躕間,差頭兒劉平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哇哇叫道:“大、大人,剛才,那,那畫舫附近水面上,浮起來四具燒焦的尸體!” “誰剛才跟我說沒有死傷?”蕭正聞言匆匆扔下一句話:“自己去領二十板子!”說完帶著劉平和仵作翻身上馬朝西湖而去。 西湖邊上的火災現(xiàn)場早被老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劉平連喊帶罵的給蕭正和仵作開了一條路進去,只見岸邊地上擺著四具燒得焦黑的尸體,早已不辯身份。 仵作逐一驗看一番之后,皺著眉頭把蕭正拉到一邊,低聲道:“大人,依屬下看,這四具尸體,恐怕麻煩不小??!” “你直說無妨?!币魂嚥幌榈念A感涌上蕭正的心頭。 “看這四具尸體的身量和牙齒骨骼……年紀怕都在十四五歲之間!” “你是說?!” “是,屬下猜測,這四個人,就是失蹤的七十二的男孩中的四個!” “果然!”蕭正的腳下竟而有些虛浮,最怕的事情,終于開始發(fā)生了。但仵作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在本是暖意昂然的早春感受到了冬天的冰寒! “大人,這還不是最蹊蹺的……最蹊蹺的是,這四具尸體都長有陽具,但……但……從尸體未燒焦的部位來看,上半身……卻有女子的乳胸!” “這怎么可能?” “大人來看!”仵作拉著蕭正走近尸身一一指點,蕭正方才發(fā)現(xiàn)這四個人雖然燒得不成樣子,但胸前都高高聳起,竟比同齡的少女更加豐滿,其中一個甚至能依稀辨認出rutou的大小……那絕不是男子的rutou! “報案的人家里,可有……” “回大人,沒有,自家孩子丟了,身體樣貌必然說得越詳細越好,那時候想必他們不會欺瞞這么重要的線索。”仵作回答。 “你說的對?!笔捳藭r心里徹底的亂了,這一個又一個的案子之間勢必存在關(guān)聯(lián),可此時的他已經(jīng)無法厘清其中的關(guān)竅。 “叫人暫時把尸體運回衙門,不要聲張?!笔捳昧θ嗔巳嘧约旱拿夹模吐暦愿溃骸鞍矒崦癖?,不要讓事情走漏了風聲。待本府仔細推敲一番?!?/br> “是,大人!” 蕭正并沒有回到官邸,而是就在府衙的后堂和衣而臥,竟然睡得香甜,連個夢都沒做。 睜開眼睛時,已經(jīng)是二更天了,蕭正在案前鋪開宣紙,拿起筆隨手勾畫,把眼前的所有線索一一羅列梳理開來。 如今看來,那失蹤的七十二個男子怕是被賣進了一個暗娼之所,專供那些孌童龍陽之好的人yin樂,這六個被殺的男人顯然都是去過那暗娼的,而這暗娼應該就在這燒光了的畫舫上,無論殺人還是燒畫舫,都是為了掩埋證據(jù)。 可是,區(qū)區(qū)一個暗娼,犯得著用六個頂尖高手保護嗎?那四個燒焦的男子,為何會有女人的乳胸? 不管怎樣,他正在接近事情的真相,蕭正心里清楚。 正在這時,仵作從門外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行了個禮沉聲道:“稟大人,屬下有新發(fā)現(xiàn)!” “快講!” “那湖邊的四個尸體,屬下帶回來做了解剖,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被燒死的!他們的所有內(nèi)臟都已經(jīng)碎裂,是被震碎了內(nèi)臟之后才燒掉的!” “果然是高手所為!”蕭正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可是,這就更說不通了……再仔細查驗,最好把死因查得再清楚一些!” “是,大人!”仵作轉(zhuǎn)身出門還沒多久,劉平就跑了進來:“大人,青樓那邊果然有異樣!” “來了!”蕭正心里一震,朗聲道:“快說,什么異樣?” “明玉軒,據(jù)說今天早上自己來了個丫頭,一兩銀子把自己賣給了老鴇,從進門開始就掛牌子接客,到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接了十個客人……奇的是,每個出來的男人都失魂落魄的一臉傻笑,走路都走不穩(wěn)不說,小便……小便失禁不止,都成了半個廢人了!” “來人!”蕭正冷笑一聲喊道:“備便服,本府要走一趟明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