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上海北站
(三十六)上海北站 “那你什么時候再來?” “著急了?”呂游嘿嘿笑起,他喜歡的晚玲終于開始在乎他了。 “約莫十天半月,我就再來。” 呂游拉著她推起自行車,“我今晚的火車。” “那我送你去車站。” “下雪了,天又黑,我先送你回家。” 晚玲剛剛陷入對呂游的依賴,他就要離開,委實舍不得。 “讓我送送你吧,我去過車站,知道怎么回去?!?/br> 她拉著他的手往車站方向去。 呂游也想和她再多呆會兒,“那你可以騎車回去?!?/br> “我不會騎,我推回去?!?/br> 席公館二樓西側(cè)的小客廳,申月瑩晃著酒杯,呵呵嘲笑自己。 “媽,別喝了,作息早晚顛倒,傷身體?!?/br> 席明哲從診所回來,見母親歪在沙發(fā)上,走過去拿走酒杯。 “完了,我們完了。” 月瑩斜挑了眼明哲,“這席家的財產(chǎn),與我們無緣了。” “怎么了?今晚沒有去舞廳,也沒找人打麻將?!?/br> “沈微懷孕了?!?/br> 她抿口酒,“那個殘廢身體好著呢,這才結(jié)婚幾個月,孩子都有了?!?/br> “哦?”明哲略有意外又不覺意外。 “真的呀,就連那個晚玲,居然也有了未婚夫。”月瑩突然騰得坐起來,拉開櫥柜嘩啦啦翻找衣服起來,“有件埋了金絲的,你說我穿上,能不能再找個好男人?” “等等…媽,你剛才說什么?什么未婚夫?” “下午從奉天來了個小青年,自稱是晚玲的未婚夫,兩人出去羅曼蒂克了。怎么?你當真喜歡晚玲?” 月瑩找了半天終于在箱底翻出了那件埋了金線的緞面旗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嘖嘖…好像小了?!?/br> 月瑩嘀嘀咕咕,明哲根本沒聽,他回想到那天晚上明玄可憐兮兮趴地板上問的[他是誰?]原來是她的未婚夫,怪不得,怪不得… “你不會要娶晚玲吧,還是算了吧。這一點你就不如人家明玄,明玄好歹娶了四海藥業(yè)的千金,你說你一表人才,身體好好的…” 月瑩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維轉(zhuǎn)了個大彎,“不過,你若娶了晚玲,那位席家正室的席太太不會鼻子要氣歪吧。” 月瑩哈哈笑起來。 “媽支持你去追晚玲,最好把她追來再甩掉。” 沈微懷孕的消息叫月瑩受了很大打擊,明哲代持的七成股份她怎愿輕易吐出去,嘴巴上她總要出氣。 “沈微不過是懷孕,生不生出來還是另一碼事,況且,當真沈微肚子里的孩子是明玄的?”明哲坐在沙發(fā)上,翹起腿。 “怎么?”月瑩放下手里的旗袍,鬼鬼祟祟湊近了明哲旁邊,小聲道,“你是說沈微的孩子不是明玄的?” “呵呵?!?/br> “兒子,你說得有道理,張可卿那個女人,為了席家太太的位置和財產(chǎn),不惜害了明玄的腿,現(xiàn)在弄個野種來冒充,也是合了她的品格?!?/br> “媽,你別擔心,沈微懷孕的事我來處理?!?/br> 雪越下越大了,但就算再大,上海的雪花飄落在地上,也是薄薄的一層,兩人踩上去,雪都粘在了鞋底。 “還是奉天的雪好看?!蓖砹嵘焓秩ソ?,“你看,還沒看出幾個瓣,就化了?!?/br> “嗯,快過年了,我再來,我們就先回奉天辦婚禮吧,順便也看望你的父母?!?/br> “好?!?/br> 她挽著他的胳膊前行,寒冬也不覺得冷。 “我怎么覺得這么不真實呢?像做夢?!?/br> “呵…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德大西菜社在四川北路,離位于寶山路口的上海北站不過幾百米的距離。 “這就到了?!?/br> “我送你進月臺?!?/br> 晚玲不知不覺抓著他的手緊了,她舍不得,這兩天她確實感覺在做夢。他是來拯救她的王子,不知這夢會不會醒。 “游游?!?/br> 她的心不能再,不能再受打擊了,她怕極了。雙臂環(huán)抱在他的肩下,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你一定要回來,除了你,沒有誰這么愛我了?!?/br> “放心吧,我又不是去上戰(zhàn)場?!?/br> 呂游輕拍她的背,安慰著。 “回南京也不和葉叔叔告?zhèn)€別?原來是有兒女情長的女朋友來送?!?/br> 葉章的突然出現(xiàn)叫呂游始料未及。 “葉叔。” 晚玲聽到旁人的聲音,趕緊松開了抱著呂游的手,尷尬地站在一旁。 “她是陳晚玲,我的未婚妻。” “葉…叔。”她也要禮貌地叫人,抬起頭,見到他右半邊臉上的長疤,嚇得手臂一抖,低下頭。怎么是他?白曈的未婚夫? “晚玲,他是我父親的舊識,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浦江碼頭找他幫忙?!?/br> “謝謝,葉叔?!彼晕⑻ь^,視線只到他的脖領處,黑色的羊毛大衣里是穿的毛衫也是黑色。她怕他,確實怕他。 “我剛好來這里送朋友,你什么時候再來上海?”葉章問呂游。 “一個月內(nèi)吧,我把事情處理好,還要請葉叔幫忙?!?/br> 葉章從口袋里掏出一封紅火漆封口的信交給呂游。 “不急,馬上過年,代我向你父母問好?!?/br> “謝謝葉叔。” 呂游把信小心塞進自己皮夾克內(nèi)襯的口袋里放好。 火車快開了,“你快去吧?!贝潭拟徛曧憦卣麄€車站。 “游游,再見?!蓖砹釗]動手臂和他告別,她想再去擁抱他,礙于有旁人,沒有行動。呂游把手貼在自己的唇上,再貼去她的唇角。 “再見!” 晚玲傻呆呆地望著呂游的后背漸漸消失,他從奉天來上海安慰她,是夢境的感覺越發(fā)強烈了。 “你叫晚玲?”葉章在她背后叫她的名字。 “啊!”晚玲被他的聲音嚇得不禁跳起腳。 她的心口砰砰跳起來,覺得這個臉上有疤的人越發(fā)可怕了,“葉叔,我先回去了?!?/br> 她低頭從他身邊擦過,葉章的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后背的脖領。 晚玲渾身僵硬,似被凍住,他這是要做什么? “外面下雪,我送你回去?!?/br> “不…不用了?!彼被呕艛[手,“我有自行車?!?/br> “會騎嗎?” 葉章使了個眼色,站在一旁的阿成就把自行車搬進了汽車的后備箱。 “上車吧?!?/br> “把自行車還我!”晚玲反抗了他。她是不會上車的,她得躲著不是好人的他。 “上車!” 葉章的臉忽得變得猙獰恐怖,一股深沉的寒意在居高臨下逼近她,命令她。果然,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白曈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