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宿舍已經(jīng)十點多了。 蔣聰躺在床上玩手機,驚訝道:“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 朱嬰害了一聲,迫不及待分享這個無聊生活的小小調(diào)劑:“一個不知道大一還是大二的男生,九點多鐘在北門酒吧那塊兒喝得酩酊大醉倒在門口,我給他室友打電話找人來接了?!?/br> “哈哈是不是被女友給綠了,”蔣聰也樂,“長啥樣啊,帥的話考慮一下讓他以身相許啊?!?/br> 朱嬰心情不錯:“我是那種挾恩求報的人嘛。不過你沒看那倒霉相,我本來沒想理,結(jié)果他躺到那說快不行了,搞得我以為什么病要犯,結(jié)果就是醉酒?!?/br> 兩個人又哈哈笑了兩聲,就洗漱的洗漱,玩手機的繼續(xù)玩手機。 朱嬰洗漱完回來躺在床上,臨睡前打開企鵝和微信收最后一遍消息。宿舍群里有十幾條消息,是蔣聰分享了條鏈接,下面三個人扯了幾句閑天。點進去,還是老調(diào)重彈的s大意難忘——本年度新生好像有幾位長得不錯的軍訓小火了一把,本來火了也就火了,結(jié)果之后劇情走向跟瑪麗蘇小說似的,你喜歡我我喜歡他的糾扯不清,偷拍的、自稱相關(guān)同學親朋的爆料在學校論壇里層出不窮,一步步將故事推向高潮?,F(xiàn)在女主小a和小b正式確立關(guān)系,平安夜甜蜜約會,小c黯然離場,意難忘即將大結(jié)局。 帖子的結(jié)尾,樓主在最后一句“意難忘終將大結(jié)局”末尾處打了個問號,表示是否結(jié)局仍然存疑。 朱嬰大概看了開頭結(jié)尾就關(guān)掉qq切到微信,家群里mama八點鐘時發(fā)了一個咬了一口的大蘋果,配文“甜!”。 爸爸在下面回復,“什么平安果,看看這大蘋果多實在?!?/br> 朱嬰忍不住笑了,打字回,“早上吃蘋果是金,中午吃是銀,晚上吃是毒?!?/br> “什么歪理,胡說八道!” “牙疼的人體會不了這種美味?!苯又质且粭l語音,mama在那邊笑,“閨女啊,寒假早點回,去看看你那牙?!?/br> “行,再說吧,睡了啊?!?/br> 圣誕節(jié)在周五,剛好沒有安排考試,周六周天不考,下周考完三門,等上一周再考最后一門院考。院里考試安排不合理,但估摸八號也能回家,嘿,八八大發(fā),快樂歸家。 回家那天朱嬰起了個大早。要從學校坐公交到火車站,趕七點半的火車。大冬天的,六點多一點在北門等首班車,天還黑洞洞的。邊上四五個人,都是等車的,也給人一點底氣。人少,不怕沒座位,也不用擠。朱嬰把外套帽子往后一擼,提著行李箱費勁地上公交,掃碼扣車費。 司機催促,先上車再掃碼。她忙提著行李箱往里走,行李箱太重,磕磕絆絆的。后面伸來一只手,一提一推,行李箱進去了。朱嬰才發(fā)現(xiàn)后面還有人,趕緊拖著箱子往里走,慌忙找個位置坐下了。 鐘映進了車廂,坐在后面靠窗第一排。車上零星幾人,首班車沒什么溫度,大家都帽子圍巾嚴嚴實實的,他頭頂光光,羽絨服不帶帽子,只好把拉鏈往上拉拉,高領好歹遮住臉和脖子。他最近一直睡不好,經(jīng)常五點半就醒了,起來也不洗臉刷牙,穿上衣服就去cao場溜達,然后去買早餐,回來洗漱。考試周不上課,有時候一天都不出門,夜晚再出來溜達,室友罵他發(fā)神經(jīng),也沒什么所謂。 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 今天也是五點多醒了,草草穿了外套,忽然想去校外溜達。去北門坐公交。半路從十號宿舍樓拐出來一個女生,捂得嚴嚴實實的,上公交的時候一摘帽,刷卡的時候側(cè)對著他——哦,是那天那個學姐。她披著頭發(fā),圍巾圍著,看起來很暖和。 宿舍高滿后來問班長李力強了,是個說話挺和氣的學姐。后來在食堂偶然碰到過幾次,高滿給他指過。一個男生,也夠八卦的,也可能覺得看他出糗看不夠。 本來是坐公交環(huán)城游的,看見她臨時改了主意。大早上沒什么人,把學姐送上車也算是件有意義的事,畢竟她還幫過他。鐘映跟著那個學姐下了車。小火車站,離學校不遠,坐公交幾分鐘就到?,F(xiàn)在才六點四十,還沒什么人。鐘映跟著進了售票處,看她在自動售票機取了票,然后拿出保溫杯慢騰騰地喝水。拿出一袋吐司,啃兩片,吃根玉米腸,再喝點熱水。感覺還挺美的。鐘映有點同情自己,簡直就是饑寒交迫。啪嗒打開打火機,火光里也不會出現(xiàn)吃的,連賣火柴的小女孩都不如,還凍手——售票處暖氣不好。 朱嬰進門就注意那個男生。整個售票處就他們兩個人,他坐到旁邊那排椅子上也不取票也不玩手機,好像還往這邊看。隔一會兒又啪嗒啪嗒玩打火機。有點瘆人啊大兄弟。她吃完裝好東西,看手機已經(jīng)七點,準備去候車廳等。結(jié)果剛起身,旁邊的人也起身往這邊走,嚇得她心里一跳,拖著行李就準備奪門而逃。 “學姐是我?!毙欣钕浔煌献。苏谀樃哳I拉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朱嬰拉不動箱子,不動聲色地往后站了站,心撲通撲通亂跳。對面,黑眼圈,兩頰凹陷,售票處強光一打,一張臉白森森,無精打采的瘦高個,看著像犯了什么癮。 “哦,是你啊,你有事嗎?”怎么今天的全麥吐司這么干,嗓子眼好像被卡住了。 不管是誰,穩(wěn)住再說,朱嬰一邊心慌慌,一邊有點佩服自己的機智。 “太冷了,能不能把圍巾借我,回學校還你?!?/br> 遭遇突發(fā)情況第一條,不要慌,不要刺激罪犯(或者潛在罪犯)。 朱嬰不緊不慢地解開圍巾。 不過看他這發(fā)型——兩邊剃得短短的,頭頂也不長,頭發(fā)支楞著,確實凍頭皮。 他一只手插羽絨服兜里,一只手還拉住行李箱。她看似不經(jīng)意把圍巾遞給他拉行李箱的那只手。手果然松開接住圍巾,準備往脖子上圍。她抓起行李箱,從容地撩開門口的門簾子,出了門小步輕輕跑進沒多遠的候車廳。 逃生成功,嚇死爹了。兜里就只幾塊錢,銀行卡在書包,實在不行還有支付寶,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這種臨時起意接受不接受轉(zhuǎn)賬?不過幸好她反應夠快——圍巾去年29.9買的,這波不虧,心里給自己點個贊。 直到檢了票坐下來,心里還有點咚咚的。沒人追進來。檢票員和安檢員面無表情的臉給人莫大的安全感。想跟他們說遇到疑似精神病吧,打了幾遍腹稿冷靜下來,也打消了這個念頭。怎么說?那個人好像精神病,搶了我的圍巾?何況連搶都算不上,看監(jiān)控也只能看到兩個熟人寒暄一番她把圍巾給了他,別人錯處沒有她說不定會被事后報復。 回頭透過玻璃看一眼,那個人系著黑色圍巾慢吞吞出了火車站,右拐后被路邊商鋪遮住了身影。 是沒能追上了呢還是真的只是需要圍巾?反正都夠詭異的。 天光亮起來了,鴨蛋青的天色慢慢褪去,橘紅色一步一步蠶食上來,太陽出來了,照亮三兩片稀薄的云彩,和冬日天空淺藍的底色。隔著玻璃好像都能聞到那種冬天特有的冰冷又清新的味兒。 今天是個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