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兩小有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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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難得的是個暖陽天,清梅命人置了張榻子擱在廊下,伺候十六公主披了件銀紋繡百蝶鑲毛斗篷并灰鼠皮制的圍脖,才小心地扶著她去到外頭。 柳真真搬了張繡凳靠著軟榻,凝著神兒得拿銀制小錘給十六公主砸核桃吃。母女二人舒舒服服地曬了會兒太陽,院外便來了棲鳳閣的梓秀。 梓秀向十六公主福了福身,道:“我家夫人今日特地親自下廚設(shè)了桌宴席,特遣了奴婢過來問問真兒小姐是否愿意與沅少爺、凝小姐一道過個除夕?!?/br> 柳真真聽了,撅著嘴不樂意地牽住十六公主的手道:“不去,我要和娘親在一起?!?/br> 梓秀當眾被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拂了面子,登時掛不住臉色道:“真兒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呀,我家夫人的一番好意都能叫您給浪費了?!?/br> “你自己問我的愿不愿意,我說了不去你又罵我不識好歹,你這人真是好難伺候!”柳真真也是個伶牙俐齒的,揚著張小臉不高興地瞧著階下的梓秀。 “你!”梓秀氣得柳眉倒豎,她是羅婉茵最貼身貼心的侍女,在赫連府里連幾個不受寵的侍妾都要讓她叁分,何曾被個身如浮萍的小娃娃嗆得下不來臺。 “真兒!”十六公主厲聲喝止,轉(zhuǎn)瞬滿含歉意地安撫梓秀道:“吾兒小孩子心性不知禮數(shù),還請梓秀姑娘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彼柿耸稚洗髦牡窕y紅碧璽手串,遞向梓秀道:“既是除夕合該開開心心的,這是我極愛的一件飾物,望姑娘收了能消解些心中的不快?!?/br> 梓秀福身道:“奴婢謝王妃賞賜,只是我家小姐治下甚嚴,不準奴婢們隨便收別人送的禮。” 十六公主牽著嘴角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作勉強。”她讓清梅進屋拿了盒點心出來,叫柳真真捧著跟梓秀一道送去棲鳳閣:“這是早些時候我做得點心果子,你領(lǐng)著真兒拿去給你家夫人嘗嘗?!?/br> “娘,”柳真真小聲央求道:“我不想去?!?/br> “真兒乖乖聽娘的話?!笔鞣鬟^柳真真墜紅色小球的發(fā)釵,與她平視道:“你先前不還跟娘說想找meimei玩嗎?怎得眼下又突然變卦了?” 柳真真抿著小嘴委屈:“娘親我怕,棲鳳閣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再有我想跟您一塊兒過除夕,不想留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真兒不怕,娘親會一直在這院子里守著真兒,若有人欺負了你你就跑回來告訴娘親,娘親替你打跑壞人好不好?”十六公主溫柔地開解柳真真道:“更何況真兒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得學著幫娘親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是不是?” “好好跟人處著我們倆才能安穩(wěn)地在這宅子里住下去。”十六公主低聲與柳真真耳語了這一句,隨即拿手貼上柳真真的背脊,倏然向著梓秀的方向輕推了她一把:“去吧,娘親等著你回來一起守歲?!?/br> 柳真真一步叁回頭地走了,十六公主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抬頭瞧著被云層遮住的暖陽對清梅道:“我也倦了,扶我進去歇會兒吧?!?/br> 羅婉茵在暖閣里與羅婉菲閑聊吃茶,梓秀撩了門簾子進來說把柳真真帶來了,眼下正在廊下候著。 羅婉茵沒想到十六公主真把人放過來了,便淡道:“帶她進來吧?!?/br> 羅婉菲微愣,暗想柳真真這名好生熟悉,卻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在哪兒聽過,直到見梓秀領(lǐng)著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進屋,她才恍然明白那柳真真竟是榮安王府的小郡主,只是這一來一往的叫她愈發(fā)糊涂了:“jiejie,好好的一個除夕,你請她來做甚?” 羅婉茵頗有氣勢地乜了羅婉菲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羅婉菲叫這話問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撅著嘴小聲腹誹:“我又不住你肚子里,我哪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盤。” 羅婉茵是典型的打個巴掌再賞顆棗,她揀了顆糖漬山楂喂給羅婉菲吃,哄著她道:“我答應(yīng)了榮安王妃要好好待柳真真,你過會兒領(lǐng)著凝姐兒和沅哥兒與那孩子一道打發(fā)些時間,晚上的宴席我就給你做你最愛的海鮮鍋子吃?!?/br> “當真?” “嗯?!?/br> 羅婉菲喜笑顏開道:“領(lǐng)個娃娃玩還不是手到擒來的易事?jiejie你瞧著,我準讓那孩子喜歡上咱們這兒?!闭f罷旋身迎上柳真真,半蹲在她跟前打趣道:“呀,這是打哪兒來的小姑娘,竟生得這般玉貌花容!” 柳真真進屋前還擔著心思怕自己稍有不慎就被人逮著機會立規(guī)矩,誰曾想剛一來便迎面遇著個明媚可愛的自來熟,登時無措地紅了臉頰,眨巴著大眼小聲道:“我是榮安王府的柳真真?!?/br> “我是赫連夫人的meimei,”羅婉菲指了指羅婉茵,牽起柳真真的手將她帶至暖榻前,抱著她擠坐一處地問道:“真兒想吃什么?” 柳真真先是規(guī)矩地給羅婉茵請了安,等羅婉茵拂過她的小臉蛋安慰她輕松隨意些,她才抿著櫻桃小嘴拿手指著一碗桂花酥酪說想吃。 羅婉菲挪近了碗碟舀了一勺讓柳真真舉著銀勺慢慢吃,遠處玩著木馬的赫連婧凝見了,邁著兩條小短腿小跑過來,扒住羅婉菲的膝頭仰著張瓷白的圓臉奶聲奶氣道:“小姨母,凝兒也想吃酥酪?!?/br> “不行,你方才就已經(jīng)吃過一碗了,再多吃又得鬧牙疼了。”羅婉茵肅著臉不贊同道:“凝兒前些日子不還和娘親保證過以后會少吃甜食的嗎?你既然把話都說了,那就應(yīng)該努力做到才是?!?/br> 赫連婧凝被這一番說辭堵得眼底汪起了淚霧,吮著手指可憐巴巴地瞅著羅婉菲。 羅婉菲捧住赫連婧凝rou乎乎的小臉蛋道:“凝兒求我沒用哦,小姨母同你一樣不敢拂你娘的逆鱗?!?/br> 赫連婧凝立時眨吧著眼睛掉下幾滴淚來,她安安靜靜地倒也不鬧,只是紅著眼眶將一圈人看了個遍,又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回哥哥身邊,就那么屁股一撅地擠進赫連靜沅懷里。 赫連靜沅最是莫名,抬著眉睫往這頭一看,只是視線在掃到柳真真時叫人不易覺察地頓了頓。懷里的小人兒紅著眼眶地團在哥哥的膝上,赫連靜沅俯身將meimei抱了個滿懷,側(cè)耳聽她嘀嘀咕咕地同他撒嬌。須臾,赫連靜沅才抱緊了赫連婧凝起身,徑直向著暖榻這兒走過來,淡淡地對羅婉茵道:“娘親,我想吃酥酪?!?/br> 羅婉茵微感意外,卻在看向把臉埋在赫連靜沅胸前的赫連婧凝時才明了兩兄妹打的是何如意算盤,于是故意對著捂住眼睛乖巧地在那兒裝睡的小女兒道:“難得見沅哥兒想吃甜食,那便坐我身邊把酥酪吃了吧,若味道上有什么不妥的盡管同娘親說,我好改了方子下次再做與你吃?!?/br> “晨時兒子聽小廚房的下人說今晚娘親要做海鮮鍋子款待貴客,眼見著日頭都偏西了,兒子不敢耽誤娘親做正事。” 羅婉茵沒想到赫連靜沅還預備著說辭堵她,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欣慰。放眼四大家族最年輕一輩的眾人,她這兒子模樣學識都是一等一地出挑,唯獨性子太過寡言冷漠,叫人不好親近。 “娘親,可是兒子說錯了話?”赫連靜沅見羅婉茵就那樣望著自己遲遲不說話,到底是不成熟的小孩心性,面上繃不住地帶了點著急懊悔。 羅婉茵還沒說什么,倒是羅婉菲孩子氣地撅著嘴道:“小姨母倒覺得沅兒這話沒錯,既是要款待貴客的,那還是早準備地好?!?/br> 羅婉茵心知這小妮子是吃味怪她誆人,哭笑不得道:“我管教兩個小的都還忙不過來,你這頭怎么倒跟我置起氣來了?晚膳的鍋子你若吃味不是單純給你做的,我后頭再補你便是,更何況我本也存了為你做這道菜的心思,你想想若連你都不算棲鳳閣的貴客,還有誰能當?shù)昧恕F’這一字?” 羅婉菲的小脾氣一忽兒就散了,歡喜地抱住羅婉茵嬌聲哼氣道:“這還差不多?!?/br> “瞧你這順桿往上爬的小模樣!”羅婉茵笑罵,“我可不能讓你白白吃了這現(xiàn)成的鍋子,你須得和我一起去廚房做事?!闭f罷,便捉了羅婉菲的腕子起身往外走。 赫連靜凝擰著眉頭睜開一道眼縫兒,瞧見娘親走得看不見身影了忙嚷著讓哥哥放自己下來。赫連靜沅卻恍若未聞地摟緊了人往柳真真身邊擠。 柳真真莫滿頭霧水,好好的矮桌那頭的寬敞地不坐,做甚要和她擠坐一處?她又瞧了瞧炭盆里燒得正熾的銀碳,火也旺著呢,決計冷不著他們兄妹二人呀! “哥哥,我要吃酥酪!”小饞蟲赫連婧凝是個粗神經(jīng)的,未覺有不妥地扒著柳真真的身子往矮桌那兒鉆。 赫連靜沅掀了眼皮子,瞅著柳真真道:“哥哥夠不到,凝兒讓jiejie給你拿?!?/br> 赫連婧凝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地喊:“jiejie,凝兒想吃酥酪?!?/br> 柳真真手里端著的才吃了一半,見狀愣愣地舉了瓷勺要喂,不想?yún)s被赫連靜沅一口叼住,嫩紅的舌尖快速掃過她的指尖,叫她駭?shù)貌铧c扔了勺子:“你!” “哥哥,你好壞!”赫連婧凝不滿地控訴:“那是jiejie舀給我吃的!” “是嗎?”赫連靜沅低聲笑了,他平日貫是冷漠端方,此刻突然笑起來像是肅寂涼夜里綻放的白櫻,凄美冷艷得帶著些易逝的脆弱,只是對著赫連婧凝說的話里仍透著他一貫的霸道:“哥哥吃到了便是哥哥的?!痹捖?,眼尾余光似帶毒的軟勾向著柳真真拋去。 柳真真雙頰霎時暈開含羞的醉紅,被赫連靜沅舔到的地方泛起一股熱燙。她蜷起手指低首躲閃他放肆的撩撥,懊悔地心想以后這棲鳳閣她還是少來為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