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月考最后一天,最后一科,江弱和鐘成蹊打起來了。 六中的月考制度是這樣的,每次考完全校排名,然后根據(jù)名次安排考場。 林孽肯定是第一考場,鐘成蹊靠后。江弱因為上次月考缺席了幾科,跟鐘成蹊排到了一個考場。 以前早自習(xí)測試,有幾個人總纏著江弱,讓他發(fā)答案,不發(fā)就跟老師說,他換了床鋪——江弱是住宿生,學(xué)校規(guī)定住宿生不能私自更換床鋪,要跟老師申請,并且要有正當(dāng)理由。 江弱的理由難以啟齒,他說不出來,就沒法換,而他又非換不可,所以被他們幾個抓住了把柄。 后面他們總拿這個威脅他給他們傳答案,他為了不被學(xué)校通報,就一直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鐘成蹊跟林孽是一伙的。林孽這個人有點涼薄,對誰都一樣,有人在他面前殺人,他都不見得會管,還會覺得是他們擋了他的路。這是江弱對他的理解。 后來,林孽幫了他,他才發(fā)現(xiàn)是他太片面了,林孽不是一點溫度都沒有。 本來鐘成蹊礙于林孽的態(tài)度,也對他不錯,但自從他沒心情每次碰到都跟他們打招呼后,鐘成蹊就變了,也開始跟原先那幫人一樣,欺負(fù)起他來了。 這次月考排在一起,鐘成蹊一直叫他傳答案,江弱給他傳了兩科,后面一科監(jiān)考老師一直在旁邊,他一踮腳就被警告,沒辦法,只能無視暗示了。 考完,鐘成蹊抄起書掀過去,扣在他后腦勺上,他當(dāng)場撲倒在桌上,磕破了鼻子,鼻血流出來。 正好隔壁考場監(jiān)考老師路過,見狀及時制止了,避免了事態(tài)往更嚴(yán)重的方向發(fā)展,隨后打發(fā)他們?nèi)チ酸t(yī)務(wù)室,先看看鼻子有沒有事。 林孽聽到信兒就去醫(yī)務(wù)室找他們了,到時江弱已經(jīng)包扎過了。 鐘成蹊在旁邊,還吊兒郎當(dāng)?shù)模矝]點抱歉的意思,看見林孽還能置身事外地問晚上吃什么。 林孽朝他后腦勺給了他一巴掌:“你特么反性了?” 鐘成蹊被打懵了,沒一會兒,眼圈都有點紅:“你打我?就為江弱這個崽種?” 林孽看他那一臉委屈勁兒,差點又給他一巴掌:“滾蛋!” 鐘成蹊歪著脖子,臉憋得通紅,太陽xue青筋爆開,嚷嚷道:“好!林孽!是我眼瞎!我傻逼!” 說完,他跑出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受害者。 林孽給江弱付了醫(yī)藥費(fèi),又給了他兩百。 江弱拿著這兩百塊錢,苦笑兩聲:“你是可憐我嗎?” 林孽不知道他發(fā)生了什么,連性格都改了,也不想知道,但這事兒鐘成蹊不對,他知道。鐘成蹊傻逼,不管,他不能不管?!皠e跟我矯情,我不愛看苦情戲。你委屈了愿意告訴我,我聽著,你要不說,我也不問。你死在我眼前,我有空我會看你,你死在我身后,那你就活該認(rèn)命?!?/br> 這話很明白了,他正常不去管誰死活,要是被他碰上,他或許會伸把手,要是碰不上,那愛誰誰。 江弱微怔,半晌后,說:“謝謝。” 他還是不準(zhǔn)備告訴林孽他發(fā)生了什么,哪怕林孽幫過他。 林孽一如他所說,江弱不說,他就不問,走了。 江弱拿著這兩百塊錢,心都酸透了。他真的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他羞于啟齒,這樣不被世俗認(rèn)可的事,他遠(yuǎn)到不了那種可以坦然說出來的境界。 * 在邢愫離開德國去俄國當(dāng)天,林又庭終于坐不住了,她也終于跟林又庭本人見上面了。他戴著面具,她看不全他的臉,不過露出來的一只眼兇相盡顯,看不看全臉,也知道他是個什么角色了。 她行程排的緊,不想浪費(fèi)時間,開門見山:“林總不用跟我解釋為什么找個替身替自己干活兒,這是你自己的事。也不用跟我解釋為什么要坑我們西北,商業(yè)競爭我可以理解?!?/br> 話閉,她掀起眼皮,又說:“我只想知道,違反國際法的事,你干了多少件,還想干多少件?!?/br> 林又庭找她這一趟,驗證了邢愫的懷疑,他們SL確實在玩兒替身游戲,而他鋌而走險找她,就是要跟她攤牌這件事。 他為什么要攤牌呢? 因為他要提前堵住邢愫的嘴,他知道他不攤牌,以邢愫眼里不揉沙子的行事作風(fēng),也一定會自己弄清楚,到時候被她發(fā)現(xiàn)SL更多違法行為,他SL就被動了,所以他要找她攤牌。 邢愫在來時就把他的想法琢磨出來了。 林又庭神情嚴(yán)肅,從邢愫進(jìn)門就是,他好像不會笑似的?!笆裁唇羞`反國際法,美國公然挑起各國紛爭,利用各種擺不上臺面的伎倆攪黃各國軍事合作,以達(dá)到他霸權(quán)一方的目的,這叫不叫違反國際法?你是軍火商,買賣軍火是你的本職工作,你不能在你的交易里加入太多你個人的政治觀念?!?/br> 邢愫覺得他說的狗屁不通:“當(dāng)一把出自SL的武器在波利菲爾大橋擊穿一個孕婦的肚子,接著,持這把武器的恐怖分子又射穿了一對老夫妻的腦袋,你還覺得你違反國際法這事兒無辜嗎?” 林又庭只當(dāng)邢愫在混淆概念:“賣軍火的為什么要考慮買家會把這批軍火用在哪兒?就跟賣刀的賣給屠宰場一批屠刀一樣,他也要考慮這批刀會宰殺哪些牲畜?這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我們只能控制我們軍火的品質(zhì),還有就是在國際上的地位。只有我們強(qiáng)了,國家才強(qiáng)?!?/br> 邢愫聽不下去了:“我們?yōu)槭裁锤桥羝饝?zhàn)爭的人有區(qū)別,因為我們有良心。你這種,就是典型的被保護(hù)的太好了,沒挨過槍子兒,所以才能說出這么不負(fù)責(zé)任的話?!?/br> 她停頓一下:“如果你親眼所見一場戰(zhàn)爭帶來的是什么,我不信你還能心安理得的發(fā)戰(zhàn)爭財?!?/br> 在林又庭眼里,邢愫這種有底線的人,是做不了這個行當(dāng)?shù)?,他還是高估她了?!拔蚁M憧梢杂肋h(yuǎn)這么天真下去,這樣你就能親眼看見,西北是怎么死在你的天真下的。” 邢愫沒別的可說了,梁子結(jié)下了:“承蒙吉言,西北會讓你知道,天真也能把你SL掃下臺?!?/br> 不歡而散。 林又庭本意是對邢愫攤牌,表明SL不會對西北造成任何威脅,好讓她也打消對SL下手的念頭,結(jié)果說著說著撕破臉了。這窗戶紙一破,林又庭又覺得他小看邢愫了。 她過來這一趟,或許就是為了跟他撕破臉——進(jìn)門那幾句話,實在有點咄咄逼人,有點惹他發(fā)火的意思。 他主動找她,以她的聰明勁兒,肯定能通過這事明白她之前的困惑,對SL也就沒疑慮了。 那接下來她只會有兩種行為。 第一種,跟以前一樣,互不干涉。如果是這樣,見面后她一定會虛與委蛇,做做表面功夫,跟他和和氣氣開場,和和氣氣散場。 她沒有,她上來就問了幾個不太禮貌的問題,把氣氛弄得很尷尬,那就是第二種,她要跟他撕破臉,為接下來的動作打下一個基礎(chǔ)。 什么動作? 目前,西北和SL在國內(nèi)是競爭關(guān)系,在國外不是,所以大多數(shù)軍火商都以為他們是盟友,邢愫這一翻臉,就沒有人再相信他們是盟友關(guān)系了。在這之后,邢愫要是吃SL的單子,或者攪和SL的合作,那還好說,她要是專門盯著SL違反國際法這件事,又真的查出了什么,可就太好撇清關(guān)系了。 同時也說明一個問題,她是真的要對SL違反國際法這事管到底了。 林又庭端起酒。 可以。 這女的,有點厲害。 * 邢愫賣軍火也不全考慮政治走向,偷偷摸摸的事兒沒少干,但她有底線,林又庭擺明了沒有,那就算了,沒必要聊了,所以她挑破了他們表面和諧的關(guān)系,讓劍拔弩張更透明,更直接。 她四點多的飛機(jī)飛俄國,談笑昨天過來,跟她把德國方面的報價又壓了壓,等會兒會跟她一起飛俄國,完成接下來的工作。 跟談笑碰頭,她問她:“怎么樣?見著了嗎?” 邢愫說:“挑明了,現(xiàn)在跟SL鐵對手關(guān)系了?!?/br> 談笑記得她們商量的結(jié)果不是這個???但既然是邢愫的決定,那就有她的道理,不聊這個了:“到那邊泡個湯?我約了幾個帥哥?!?/br> 邢愫在看手機(jī),沒注意聽。 她喜歡看軍事新聞,所有新聞發(fā)布的時間她門兒清,到點就看。 談笑又問了她一遍:“去不去???” 邢愫看完了:“不去?!?/br> 談笑挑眉:“你之前很少拒絕的。” 邢愫沒心情,她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有一個對比的毛病,她會去把這些人跟林孽做一個對比,哪里比不上他,她就不想接觸了,覺得浪費(fèi)時間。 * 鐘成蹊晚自習(xí)沒上,逃課在網(wǎng)吧打了半宿游戲。 林孽也沒搭理他,上完了晚自習(xí)。 下了自習(xí),林孽往外走,看見校門口停輛跑車,車前站個男的,他在酒吧門口見過,當(dāng)時這人跟楊施含在一塊兒,跟邢愫前夫好像也認(rèn)識。 他就是在那天,拍到她前夫,借此加上她微信的。 他掃了兩眼,往前走了。 早上邢愫跟她說她下午的飛機(jī),德國這會兒下午兩點半左右,他拿出手機(jī),停在聊天界面半分鐘,什么都沒發(fā),又把手機(jī)放兜里了。 得管住自己,不能老想找她。 邢愫那人,沒心,他不能眼看著自己往懸崖走。 想是這么想,沒一會兒,他又點開了她的頭像。 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了。 總算到家,姥姥給他打電話,讓他去找鐘成蹊,說他媽聯(lián)系不上他了。 林孽說:“他死不了?!?/br> 姥姥就是離得遠(yuǎn),離得近準(zhǔn)照著他胳膊摑一下:“你說的是人話嗎?死不了?那要是就差死了呢?趕緊去給我找找!我好跟他媽說一聲?!?/br> 林孽被逼無奈,去了趟網(wǎng)吧,進(jìn)門就見鐘成蹊在送人頭,旁邊還有個女的給他加油。 看他玩兒挺好,他準(zhǔn)備回去了。 扭頭時,鐘成蹊看見他了,喊住他:“你是過來找我的嗎?” 林孽說:“我來找狗的。” 鐘成蹊可高興了,身邊那女的也不管了,跑過去:“我原諒你了!” 林孽話還是要跟他說:“你記住了,要想當(dāng)個人,得跟狗有區(qū)別?!?/br> 鐘成蹊竟然聽懂了他的意思:“那不是因為他給你甩臉子嗎?我以前也沒欺負(fù)過他啊?!?/br> “用不著?!?/br> 鐘成蹊心里還有怨,但既然林孽來找他了,那他以后會聽話的:“我知道了。” “給你媽回個電話?!?/br> “我打了,剛才不通是沒話費(fèi)了。”說到話費(fèi),鐘成蹊又說:“給我五十塊錢,那女的給我交的,我還給她?!?/br> 林孽沒零錢,掏給他一百。 那女的還不要,說用不著現(xiàn)金,非要林孽微信轉(zhuǎn)給她。 鐘成蹊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有對象了,別想了。” 那女的還不承認(rèn):“就是轉(zhuǎn)個賬,想什么呢?” 鐘成蹊加她:“來,我轉(zhuǎn)給你?!?/br> 那女的就不加了。 倆人說話的間隙,林孽給姥姥打了個電話,準(zhǔn)備跟她說一聲,找著鐘成蹊了,結(jié)果打到邢愫那去了。他忘了他一直在刷他倆的聊天記錄,沒有退出跟她的對話框。 邢愫的‘說’說出來的時候,他拿下手機(jī)看了眼,看見是邢愫的頭像,告訴她:“打錯了?!?/br> “那掛了吧?!?/br> 既然打了,就這么掛了好像有點虧,林孽沒讓掛:“等等。” “你不是打錯了?” “只是打錯了,又沒說后悔?!?/br> 邢愫在電話那頭勾了下唇角:“那你想說什么?” 林孽想說好多,可她這么一問,又不知道從哪句開始說了,就卡殼了。 那頭跟鐘成蹊扯淡的女的,突然走過來,說:“他微信錢不夠,還是你轉(zhuǎn)給我吧?!?/br> 林孽沒理,走到樓道,接著跟邢愫說:“你覺得我想說什么?” 邢愫給了他一個聊天的方向:“花錢買服務(wù)?” 林孽皺眉:“什么?” “剛說話那女孩不是都說到錢了?看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怎么樣?活兒還行?” 邢愫這話語氣正常,但就有點不像她,她這個人應(yīng)該更隨意一點,不能這么介意某件事,林孽覺得他聽出了別的意思,問她:“你吃醋了?” “想多了,我要睡覺了,掛了?!?/br> 林孽確定了,她就是吃醋了。“你不是四點的飛機(jī)?睡什么覺?” 邢愫給他掛了,秒掛。 林孽就有點管理不好表情了,尤其是嘴角。 邢愫向來沒破綻,口誤更是不存在,可就在不久前,她口誤了。 她竟然口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