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希不知他真實情況，見他嗆著，忙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他。

    “還好嗎？”

    “嗯?！?/br>
    話題的主導(dǎo)權(quán)常常是在他那邊，他一不講話，可希就只會默默地坐著。

    時間有一段仿佛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兩人坐在一起，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卻互不講話。

    可希是不想再提參觀的話題，而程岸則是在抑制自己。

    然而……沉默得有點久了。

    可希端起他倒給她的水，水溫剛好，她飲了一口，想了想，還是開口：“我們……就這么坐著？”

    程岸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拿起桌上遙控器，開了家里電視：“看電影吧。”

    也好，可希點頭，怎么也好過相坐兩無言的狀態(tài)。

    他找了部喜劇譯制片，問她：“這部可以嗎？”

    她又是點頭。

    喜劇令她慢慢放松了不少，坐姿漸漸沒那么拘謹(jǐn)。

    看一半的時候，程岸突然起身，可希忙問：“要按暫停嗎？”

    “不用，就一會兒?！?/br>
    “沒事，等你?！笨上＿€是拿起遙控器，找了暫停鍵按下。

    他端來一盤水果，切好的，看得出精心擺過盤。

    可希意外：“你從哪兒變出來的？”

    程岸悠哉：“開冰箱門，拿出來，關(guān)冰箱門，就這三步事?！?/br>
    可希指了指盤子上的雕花，微微笑著：“那這個也是冰箱做的？”

    他凝著她眼里的笑意，點頭：“嗯，是冰箱動的手?！?/br>
    可希“哦”了一聲，笑著搖頭：“你家冰箱可真行?！?/br>
    他們繼續(xù)把沒看完的電影看完。電影越往后面笑點越多，她有時笑起來會和他討論劇情，一下午的時間也過得特別快。

    “就這么完了?！笨上？粗娨暺聊挥持摹窽he   End」，還意猶未盡。

    “續(xù)集好像過段時間就上了?！背贪栋央娨暀C(jī)關(guān)掉。

    “是嗎？”可希幾乎沒有猶豫就接道，“那等上映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去電影院看吧。”

    程岸轉(zhuǎn)頭平靜地看著她，細(xì)細(xì)品著她剛剛說的「一起」二字，沒應(yīng)允也沒有拒絕，只是道：“到時再說吧?！?/br>
    可希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一起什么，還沒確定關(guān)系不是么？誰能確保今天過后他們的明天會如何？她抿了下唇，只有重復(fù)他的話：“嗯，到時再說?！?/br>
    兩人心照不宣地轉(zhuǎn)移話題。

    程岸先問：“餓了沒？”

    “還行，”可?？戳搜圩郎纤o幾的我果盤，且現(xiàn)在也沒到飯點，“不怎么餓。”

    程岸被她的回答逗樂：“不怎么餓，那就是還是餓的咯？”

    可希搖頭，“也不是，我就......好奇我們晚上吃什么?！?/br>
    程岸眸里含笑，也不保持神秘了，答道：“吃面條?！?/br>
    “面條？”可希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啊?！?/br>
    果然，她最愛吃面條了。

    程岸于是起身，朝她招了招手，“那走?！?/br>
    可希跟著他起身，換鞋出門。

    “但現(xiàn)在出門去吃會不會有點早？”

    “去買東西?！?/br>
    可希聽完，疑惑地嗯了聲，買東西？買回來吃嗎？

    等他帶她到他家樓下超市，她才驚訝他原來要買菜。

    他讓她挑自己喜歡的rou和菜，可希一邊隨意地選了幾樣，一邊不解地問他：

    “買生的？買回去誰做？”可希見他笑著不回答，有些擔(dān)心他是不是誤會她樣樣精通了，忙道，“你可別指望我……我就，就、就只會……泡方便面?！?/br>
    “放心，”程岸推著購物車，失笑道，“我做?！?/br>
    聞言可希手上的生菜差點拿不穩(wěn)。

    不是吧？！

    確定沒有在開玩笑？

    直到看著他在廚房忙活，可希仍舊不敢相信他會下廚這個事實。

    但見他架勢到位，cao作熟練，連最后撒蔥花的手勢都有模有樣的，她簡直懷疑眼前這個程岸不是她認(rèn)識的那個程岸，一時間也對她中午帶他去吃了頓便宜還打著的普通套餐感到不好意思。

    “我能幫什么嗎？”她問得一臉誠懇。

    “夸我?！背贪洞鸬靡惨荒樥J(rèn)真：

    這有什么難的？可希想。

    她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頓了下，干脆兩只手都豎起了大拇指，伸到他跟前：“你真棒！”

    像夸小朋友一樣。

    但程岸很滿意。他點頭，可以了，不枉他纏著在程宅伺候了幾十年的老管家學(xué)了快兩個星期。又是賣乖又是利誘的，就為了煮一碗破面條。

    而可希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平日都是傭人送飯到他這兒，他的廚房壓根就跟屋里的擺設(shè)沒兩樣。

    而這時，當(dāng)一碗香噴噴的面條端到她跟前，可希除了贊嘆，還是贊嘆。她久久沒動筷，盯著碗里，有些舍不得吃了。

    “這就感動了？”程岸手托腮，好笑地看著她。

    不料她抬眸，點頭了，盈著謝意的雙眸很生動。

    這還是，mama去世以后，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了她下廚。

    一面對她的認(rèn)真，程岸便什么玩笑話也說不出了。他咳了一聲，只道：“快趁熱吃吧?！?/br>
    “嗯，”可希拿起筷子，雙手合十，“我不客氣啦?！?/br>
    可希本來想，無論味道怎么樣，她都選擇盲目地夸贊。但事實是她的這種想法太沒必要了，因為從不帶任何情感的評價角度，他做的是真的太好吃了。

    “太贊了！”她吃完第一口，眼里全是驚喜，直豎大拇指，又多吃了幾口。

    “那多吃點。”看著她吃得嘴巴鼓鼓的樣子，已經(jīng)試吃很多天面條的程岸忽然也變得很有食欲。

    都不用他說，她吃得一向不少。

    當(dāng)看他舉筷，可希又開始盯著他用餐的模樣發(fā)呆。

    讓程岸不禁疑惑，問：“怎么了？”

    “沒事，”可希搖頭，笑了笑，“吃吧?！?/br>
    可希重新動筷，這次默默放慢了用餐的速度。

    其實，他說他優(yōu)秀，并不是大話。

    她原以為他只是在外用餐才那么斯文儒雅，原來在自己家也是，可希想，他家教一定很好。她也原以為他是那種一眼就能看透的人，認(rèn)識深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越認(rèn)識，可希覺得她越不認(rèn)識他了，他原來有很多可希以前都不曾發(fā)現(xiàn)的優(yōu)點。

    相較之下，被他喜歡著的她……是不是太過普通了……真想不明白，他究竟喜歡她什么。

    晚餐后，程岸再三暗示她參觀下他房子，可希還是沒有表示。

    最后他直接挑明：“真的不打算好好看下我住的地方再走嗎？”

    可希仍舊搖頭。

    程岸也就作罷。

    他把她送回學(xué)校，送到校門口，他把車停好，又陪她進(jìn)校門走了一段路。

    “就送到這兒吧?！笨斓脚奚釙r，可希停下，“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br>
    程岸看著她，有話要講，但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一聲“嗯”。

    “今天，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的安排。”

    “嗯。”

    “希望你也是。”

    “……嗯?！?/br>
    可希朝他揮了揮手，說了聲“拜拜”，而后繼續(xù)往前走。

    朗月當(dāng)空，影子西斜。

    可希盯著地上她和他的影子，從并行到分開。

    她的影子往前行，他的影子卻沒有動。

    可希腦海里忽然想起很多個這樣的夜晚。

    那次遇險他護(hù)著她從后巷到便利店……那次旅行他陪著她在天臺從天暗到天明……那次假期他幫著她從慌張到勇敢終于用鞭炮炸了她心中所恨的人……那次難過他跟著她到江邊聽風(fēng)從動到靜……

    許多個夜晚重疊，化作了眼前的人影朦朧。

    可希忽地停住了前行的腳步。

    如果有個人一直往你心門敲動，你又怎么可能一直無動于衷。

    可?；仡^。

    他一直在她身后。

    立足在街燈下，他身上有光，有她一直在尋找的溫暖和力量。

    在這一刻，可希沒有再猶豫，她邁步朝他走過去。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她在奔向他。

    程岸眼神微動，神情溫柔，朝她張開了雙臂。

    當(dāng)她靠近時，他一把就將她拉入懷里，擁住了她。

    可希從他懷里抬起頭，望進(jìn)他眼里，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自己，她喚著他名字。

    “程岸……”

    “我在。”

    “我想好了，”她緩緩地說出自己的決定，“我想和你在一起?！?/br>
    她的每個字都咬得無比清晰，叫他想珍藏。

    “你是否也想好了，和這樣一個既普通又麻煩的我在一起？”她問。

    他沒有回答，但他眸里的星光，卻照亮了她眼中所有的不確定與不自信。

    他捧起了她的臉，低頭將吻落下，繾綣而溫柔。

    可希不知道，在海島的那個天臺上，程岸趁她睡著，偷偷親過她。

    那次，很輕的一吻，像春日里的木棉花絮飄落在手上，只是癢了一下。

    這次，仍舊是輕輕的，卻像夏日里游在水里的魚，炎熱里找到?jīng)鋈?，滿是歡喜和愉悅。

    一觸一碰，是一寸又一寸的思念。

    一輾一轉(zhuǎn)，是一絲又一絲的愛戀。

    詩人馮唐有首詩這么寫著——

    「我把月亮戳到天上，天就是我的；

    我把腳踩入地里，地就是我的；

    我親吻你，你就是我的?！?/br>
    程岸最后將吻又落在可希鼻尖，緊緊擁著她。

    “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