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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隨支援隊到達金港碼頭后,就接到譚史明的指令——原地待命。 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一早就堵住警方的眼睛與耳朵,以至于場面陷入極度的被動。 譚史明干刑偵這么多年,不是沒碰到過棘手的狀況,但像今天這樣完全被這群匪徒牽著鼻子走,還真是第一次。 短時間內(nèi)失去了場外指揮,現(xiàn)場指揮的任務(wù)自然而然落在姚衛(wèi)海的肩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姚衛(wèi)海遲遲等不到蔣誠的信號,高度戒備之下,重重猜測與疑惑隨之涌上心頭。 “死而復(fù)生”的戚嚴,蟄伏在幕后多年的老蝎,大宗毒品交易,場外指揮工作一再受阻…… 姚衛(wèi)海憑著多年刑偵工作的敏感,隱隱察覺到這次交易并不簡單,只是這點敏感轉(zhuǎn)瞬即逝,來不及深思。 姚衛(wèi)海也不想深思,長達五年的蓄勢,只差一步。 艱難險阻?窮兇極惡? 擔(dān)任“8·17”專案組組長以后,查案的每一步都潛藏著陌生而巨大的危險,他真想要退縮的話,也不會等到今天。 黑暗中,海風(fēng)在低低嗚咽。 貨船已經(jīng)??吭诟蹫常舷聛泶蠹s十來個人,沒有卸貨,而是直接上了兩輛面包車,一前一后地離開了金港碼頭。 行動組將情況報告給指揮室。 譚史明說:“盯緊他們,出了港找個地方攔下來,將人控制住,帶回來突擊審訊。” “明白?!?/br> 江寒聲站在屏幕前,面沉似水。 緝捕收網(wǎng)是一線干警的拿手好戲,他身為刑偵顧問,在這方面給不了太多的建議。 他只能盡力回想著當年廢棄倉庫的種種情形,提供更多有關(guān)這個犯罪組織的有關(guān)信息。 假設(shè)戚嚴也在,遇到警察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逃跑? 不,是開槍。 槍? 江寒聲問:“這次行動配備狙擊手了嗎?” 譚史明道:“有一把?!?/br> 正當江寒聲要說什么時,一道槍聲突然打破了平靜! 金港碼頭上,呼嘯的風(fēng)聲與海浪聲似乎在驟然一刻間歸于安靜,夜空中只有這記槍響在回蕩不絕。 周瑾心臟一緊,重新握了握槍柄,手心微涼。 姚衛(wèi)海耳聽著槍聲是從倉庫中傳過來,心知出了變故。 這一刻,姚衛(wèi)海想到他當年帶人地毯式搜查,幾乎不眠不休的六天六夜;想到王彭澤最得意的學(xué)生折在他的手中;想到蔣誠,還有死在“8·17”中的周川和王景博…… 還有,還有—— 多年來的冤屈與煩悶,被這一聲槍響點燃,胸中烈火燒起,姚衛(wèi)海一聲令下:“行動!” 指揮室,技偵人員重新奪回監(jiān)控器的控制權(quán)。 屏幕上的畫面放大,人影幢幢,幾十名特警借著掩體在黑暗中潛行,迅速縮小包圍圈,逼近倉庫。 突然,倉庫中響起一陣轟隆隆的引擎聲,一輛小型客車嘭地撞開門,直直特警的方向沖去! 雪白的車燈往前一照,刺眼無比,姚衛(wèi)海下意識抬手遮了遮眼睛。 面對短暫失去視野,且正前方有輛客車沖出來的情況,特警中有人認知危險,“砰”地一聲開了槍。 子彈擊打在車身上,發(fā)出金屬猛烈撞擊后的響動,火花四濺。 車中方向盤狠轉(zhuǎn),巨大的車身瞬間漂移,一個甩尾,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眨眼間,對方就穩(wěn)穩(wěn)將車身橫向停下。 雙方存在一瞬間沉默的對峙,氣氛如同一根不斷拉緊再拉緊的弦,就在這對峙間,突然崩斷! 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姚衛(wèi)海大喝一聲:“隱蔽!” 所有人迅速往后撤去,客車后探出黑洞洞的槍口,剎那間,子彈傾瀉而出。 槍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此起彼伏的槍響震得人手腳發(fā)麻,周瑾所在的支援隊一聽到交火,迅速趕過去。 夜晚視線不夠清晰,周瑾只能看到特警的身影逐漸撤到掩體后,緊接著,又是一聲恐怖的槍響。 這一槍是從后方打過來,僅僅一槍,瞬發(fā)即至。 黑沉沉的夜色下,一個身影應(yīng)聲而倒。 周瑾眼瞳收縮,第一反應(yīng):“有狙!” 緊接著,特警中有人大喊道:“姚局——!” 那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姚衛(wèi)海,子彈沒有打到要害,而是一槍打中了他的腿。 劇烈的痛楚從受傷處一下傳遍全身,姚衛(wèi)海身體痛得痙攣,短時間內(nèi)失去了思考能力,咬著牙低吼一聲。 趙平是第一個看見姚衛(wèi)海倒下的人。 槍林彈雨一波接一波地壓過來,好幾發(fā)子彈就打在離姚衛(wèi)海不遠的地面上,碎石與火星迸濺。 他來不及多想,冒著槍林彈雨,就朝姚衛(wèi)海跑過去。 周瑾就在趙平身后,看見他走出掩體范圍,有枚紅芒在他身上跳躍,她急喊道:“趙平,別去!” 她沖過去,拉住趙平的衣服,狠狠往回一拽! 時間仿佛凝固,一顆子彈噴出槍口,刺破空氣,急速轉(zhuǎn)動著疾飛而來!本能打透趙平身體的子彈,從他肩膀上險險擦過,一橫鮮血潑飛。 趙平先是懵了一陣,腦海空白,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等察覺到痛時,背后毛孔刺麻著,冒了一身的冷汗。 確定姚衛(wèi)海中槍,譚史明即刻下達命令,其他人不要貿(mào)然靠近。 警方狙擊手正在快速確定對方狙擊手的具體位置。 黑暗中,趙平捂著流血的肩膀,后怕得嘴唇在顫抖:“師,師姐……” 緊張與畏懼同時籠罩著周瑾,她也怕,怎么可能不怕?可她跟趙平不一樣,她還有恨。 “8·17”劫槍案,她哥哥周川就是這樣,先被人一槍打中了腿,失去反擊能力的情況下,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他,最后又在他胸膛上補了一槍。 強烈的恨足夠撕破這份恐懼。 周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趙平失手掉落的槍撿起來,交到他手上,低聲說:“你就在這里待著?!?/br> “你干什么?” “我去把他揪出來。” “師姐,師姐……”他慌忙去抓周瑾,抓了個空,急道,“周瑾!” 周瑾沿著集裝箱,往后方摸尋,閉上眼,那兩聲槍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周川堅毅明朗的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 時光回溯,空氣漂浮著老舊的飛塵,橘黃色夕陽的余暉中,周川看樣子,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報紙。 他珍惜自己的眼睛,對一切電子產(chǎn)品都不太感興趣,只在報紙上看新聞。市面上新出的智能手機,周川也不怎么會用,還需要周瑾教。 周瑾教他怎么發(fā)信息,他學(xué)得很認真,存了一個電話號碼以后,又慢吞吞地打字,大約五六分鐘,才給對方發(fā)了一條短信。 周瑾湊過去瞧,看到內(nèi)容是: 「今天,還能見面嗎?」 對方顯然還不確定這是誰,「周川?」 周瑾噗地笑出聲,問:“女朋友???” 周川把手機往身后一藏:“別偷看。” 周瑾忙捂住眼睛,說:“好咯,不讓我看,以后嫂子飛了,別怪我不幫你追。” 周川眉目堅毅明朗,倒是很有自信:“她不會的?!?/br> 周瑾被他rou麻得一激靈,也不繼續(xù)追問了,手指一張,從指縫里溜出目光,直接追債道:“我教你發(fā)信息,你總該教我點什么吧?” 周川挑眉道:“你想學(xué)什么?” 周瑾:“打槍!你不是你們班里的‘神狙’嗎?我們?nèi)ス珗@打氣球,你給我露兩手瞧瞧!” 周川:“你不行,你沒有耐心?!?/br> 周瑾暴躁道:“我怎么沒耐心了?” 沉吟片刻,周川承認道:“也是,對蔣誠挺有耐心的。” 周瑾:“……你教不教?” 周川淡淡回絕:“不教?!?/br> 他嘴上說著不教,但捱不過周瑾的軟磨硬泡。 周瑾玩心大,學(xué)也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趁著周川回家,趕緊消遣消遣他。 不過周川教得卻很認真。 “一槍一個,狙擊手只需要完成指定的刺殺任務(wù)就好。現(xiàn)在反狙擊手的探測儀器研發(fā)得太快了,只要開槍就能被迅速鎖定位置,通常沒有開第二槍的機會?!?/br> …… “不過,在我看來,探測儀器在短時間還不能完全取代人耳,戰(zhàn)場上情況多變,遇上對方有狙擊手的時候,耳朵就是最好的反狙擊系統(tǒng)?!?/br> …… 又一聲驚天徹地的槍響,在寂靜的夜中尤其震人,穿透回憶,將周瑾重新拽回現(xiàn)實。 他還沒有換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