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八】少年病毒(2000+)
裴文婷房間,蕾絲床幔被扯得搖搖欲墜。 “媽,為什么要我和她道歉?”裴文婷氣恨難平。 晚飯后的家庭會議不歡而散,想到安度席間滿不在乎的神色,她卻連飯都沒吃下幾口,襯得自己像跳梁小丑。 “文婷,你忘了待客之道?我們是主人,丟什么也別丟氣度?!彼螇羰中膿徇^裴文婷枕頭,“好不容易并了家,你和安度這么僵,讓你奶奶怎么想我?編排安度,你確實脫不開干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她的報應(yīng)?!睆暮單逆幍弥獌A慕安度的人幾乎未有發(fā)聲,數(shù)重快意扭曲交叉,裴文婷扶著宋夢肩膀,“還有,媽,我見不得你受氣。安岑活著的時候你就在忍,現(xiàn)在呢?還要寬待她女兒。你不知道她目空一切的樣子有多討厭!” 車禍當日,安岑牽著安度奔向裴啟云懷中,天空皎潔,可不多時地面灘出大片血紅。自大廈頂樓向下望,真像給那塊灰沉的水泥打胭脂,美極了,連警笛都忍不住謳歌。 宋夢笑了笑,輕理裴文婷鬢發(fā),“人都死了,她可不像你還有mama。” 她溫柔道:“文婷,mama知道你心疼,但是人各有命。安岑和你爸爸對不起我們,不代表我們要報復(fù)在安度身上。你做這種事既不徹底,也不全面,平白落人口舌。我只想你專心考學(xué),當一個知書達理的人?!?/br> “媽,你太善良。”裴文婷眉頭不展,嘟噥著和母親說體己話:“現(xiàn)在有人在文遠樓閉關(guān),誰沾上她名聲都不干凈,看她還能怎么裝?!?/br> 宋夢不發(fā)表意見,熄燈催她睡覺,“乖女兒,早點休息?!?/br> * 易美珍取下老花鏡,內(nèi)陷的眼窩和眼皮褶皺刀刻般深明。 “安安。”她疲憊地按按額心,聲音失去洪亮,“無論如何,打人不對。我以前太欠缺對你情緒管理教育,文婷是你meimei,多少也要考慮行為合不合適?!?/br> “你爸爸mama也不想看你變成這樣,學(xué)校里那些話你何必在意?以前怎么答應(yīng)奶奶的?文婷她性格就是……” 安度打斷:“奶奶,其實我出生對裴家來說是見不得人的恥辱對嗎?您可憐我才拉扯我長大,不然我只配被送到孤兒院。我應(yīng)該理解您,對裴家給予我的一切感激不盡?!?/br> 硬繃繃的諷辭使得易美珍氣息一哽,“安安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從來沒覺得你的到來是恥辱,你和文婷身上都流著裴家的血,我撫養(yǎng)你既是義務(wù),也是愛?!?/br> 銀發(fā)在臺燈下無所遁形,她患病后不再染發(fā),無論生理年齡或外表,都已是不可回頭的老年人。 安度已然聽出易美珍心力不足,比起明理分責(zé),“家和萬事興”才是她追求的晚年,有對宋夢的愧疚干擾,遑論偏寵某個孫輩。 “我知道了?!卑捕葘㈩^發(fā)向后撥捋,顫顫哭音消在嗓眼。 離開書房前,她單瘦的脊背微晃,像丟去長久以來的支撐,正正朝易美珍鞠一躬,“奶奶,謝謝?!?/br> * 接連幾次以暴制暴,解釋近乎嘶吼,仍不能遏制流言。更難聽的版本流傳,窮形盡相再添風(fēng)塵聲色,像升了級的傳染病毒。投向她的目光有同情,有疑惑,還有不遮掩的鄙夷。 如同浸沒在腥臭的河水中,微生物腐爛揮發(fā),哪還有力量澄源正本。 “哎哎,裴安度?!币荒型瑢W(xué)彈兩下舌,臉面朝文遠樓方向昂來搖去,“明天統(tǒng)測,你的陳滄要出關(guān)了。” 安度沉臉不語,恍若未聞。 “真真假假沒關(guān)系嘛,重要的是……”男同學(xué)雙手相對,舉起拇指壓動叁下,喻意下流,“他‘疼’你。” 她眼皮沒動一下,抽出一本厚字典砸過去。 課間班級靜寂半秒,卓可貞小跑幫安度拾起字典,維護道:“你好猥瑣!班上男女同學(xué)談得來些就要腦補,沒事回家看你們的寶藏視頻yy!” 男同學(xué)嘴臉不改,伸個舌頭輕吐道:“開個玩笑,我怕陳滄中毒。” 安度埋頭一頁頁撥書,書頁皺爛。 卓可貞拍去她字典封面的灰,放回原處,又捏她發(fā)尾,輕聲安慰道:“他們說著玩的,你不理,就沒人再說了。大美女氣質(zhì)在那,會信的都是笨蛋!” 桌面多出兩滴水,卓可貞一默,壓著動作幅度塞紙巾到安度手心,心疼道:“不哭?!秶恰凡皇菍懥耍骸畠蓚€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謠言,正如兩根樹枝接近,蜘蛛就要掛網(wǎng)?!?/br> 她眼中的安度,美麗,開朗,大方細致,還有一股剛韌勁兒。譬如她抱怨某期雜志賣光了,下次桌面一定會出現(xiàn)她想要的那本;再比如,她低血糖,體育課前安度就會塞巧克力和糖在抽屜,或是她不好意思申請休息時,安度替她開口。 珠玉般的人近日變得寡言敏感,任誰也難感同身受。卓可貞握拳頭,“他們就是那些最惡心的蜘蛛網(wǎng)!再說我們就用掃帚打,統(tǒng)統(tǒng)掃干凈!” 安度笑容凄清,道:“我沒哭,他們想說我什么就說吧,打一頓,牙拔了。” 淡漠是她僅剩的鎧甲,既然她是流言中強勢和罔顧身世蒙羞的一方,那就該有“侵略者”的模樣。 梁鶴林坐在教室對角遠看,嚼半個蘋果,贊揚道:“裴安度,酷?!?/br> 簡文姝筆尖頓住,問:“你也喜歡她?” 梁鶴林沒否定,“好感吧?!?/br> 簡文姝心神失序,首次脫口而出:“你沒聽說她的事嗎?犯賤不犯賤,她什么男人都見過,看得上你?連你名字都沒記住吧?!?/br> 有色眼鏡戴了就不打算摘,殘存的惻隱被妒意清空。 梁鶴林無謂攤手。 簡文姝合起作業(yè)本,回到自己座位,給裴文婷發(fā)短信:【我信了,你jiejie狐妖轉(zhuǎn)世?!?/br> * 夜修之后,安度習(xí)慣在教室多待一刻鐘。鎖好門窗,走出長廊,有意避開途經(jīng)文遠樓的道路。 “安安?!币粭l頎長影子自身后靠近。 沒躲成,她緩緩轉(zhuǎn)身,沒上前迎著來人,只停在原處。 —分隔符— 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