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囈語(yǔ)

    席太太處理完事，自己錘著肩回臥房準(zhǔn)備睡覺。見晚玲還穿著粉色的洋裙，側(cè)歪在床上。

    “晚玲，晚玲？”席太太走近了輕聲叫她，“就這樣睡了？要不要換睡衣洗漱了再睡？”

    晚玲其實(shí)并沒有睡著，她頭暈得厲害，閉眼了許久還是睡不著，“姨媽，我臉油油的，要去洗?！?/br>
    “去吧，再刷個(gè)牙。”

    席太太沒有女兒，年紀(jì)大了，把晚玲當(dāng)作女兒樣嘮叨。

    晚玲跌跌撞撞扶著墻去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水流在陶瓷池子里發(fā)出嘩嘩聲，席太太聽了半天，依舊嘩嘩著流著，覺得不正常，便走過去。

    “晚玲？晚玲？”

    “??？”席太太驚叫起來。

    晚玲竟靠在水池邊，倒在了地上。

    席太太不知所措，焦急地踮著腳剛要開口叫人。旗袍的下角被晚玲拽住了，“姨媽，我沒事，我就是頭暈。睡一覺就能好，可我就是睡不著?！?/br>
    席太太見她臉煞白煞白，痛苦的樣子很是心疼，“要不吃片安眠藥？”

    “嗯?！蓖砹狳c(diǎn)點(diǎn)頭。

    席太太從抽屜里拿出安眠藥瓶，是前些日子她從羅伯特醫(yī)生那里開的。自從明誠(chéng)去世，留下這該死的遺囑，她就開始整夜的焦慮失眠了。

    晚玲接過姨媽手里白色的藥片，喝了水送服，頭貼上枕頭，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想醒卻睜不開眼。突然感覺左手涼了一下，被人握住了。他握得很輕很輕，輕到僅僅只是拿著，捧著。像是對(duì)著一塊極其珍貴的瑰寶琉璃，拿重了怕碎了，不拿又怕丟了。

    “表哥…”晚玲囈語(yǔ)了，心不受控制地囈語(yǔ)了。

    那握住她手的冰涼也不受控制地顫抖了，揉捏得越來越緊。

    “表哥…”

    她的手被握著，雖然冰涼，卻不由得熟悉，也主動(dòng)回握住了他的手，眉頭緊鎖。

    “晚玲昨夜吃了安眠藥，還沒醒呢。”

    席太太吃罷了早飯，和陳太太搭話，“還是得把羅伯特醫(yī)生請(qǐng)來給她瞧瞧?！?/br>
    “她就是太嬌氣了，在家里做糕也做不好，給你添麻煩。”

    “她住我這兒，我心里踏實(shí)?！?/br>
    陳太太明白自己jiejie的心態(tài)，兒子娶了媳婦，往后她就更孤獨(dú)了。

    “表哥…”晚玲的手依舊被人握著，或許是握得久了，冰涼的掌心變得溫?zé)崃恕?/br>
    “抓我這么緊?！?/br>
    明哲坐在她旁邊，仔細(xì)端詳著她囈語(yǔ)可愛傻氣的樣子。

    “就這么喜歡他？”

    晚玲終于睡醒了，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人是席明哲。

    “你…怎么在這兒？”

    她想撐坐起來，才發(fā)覺左手被他握得手心浸了汗，忙抽出來。然后靠在床頭，向上拉起了被子。

    “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一個(gè)秘密?！?/br>
    “什么秘密？”晚玲的心跳沒有節(jié)奏得快起來。

    “你喜歡上了一個(gè)人?！?/br>
    “你胡說！”她的臉臟得通紅，瞬間就反駁了回去。

    “我都沒說你喜歡誰(shuí)，干嗎這么大的反應(yīng)?！?/br>
    明哲笑得不明，晚玲別過頭是不敢看他，因?yàn)樗f的沒錯(cuò)，她的確喜歡了一個(gè)人。

    “你頭暈是因?yàn)榈昧瞬?，相思病?！?/br>
    “我沒病，就算有病，現(xiàn)在也好了，你走吧?！?/br>
    “呵…呵呵…”明哲突然站起來，雙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cè)，逼近她的耳后，呼出熱氣?！皠倓偰氵业氖?，叫我表哥，再叫一次，我就走?！?/br>
    “不可能！”

    晚玲伸出手臂向上推他的肩，想把他推走。他卻無賴一樣整個(gè)身體壓在了她身上，捉住了她的手。

    “不叫我不走?！?/br>
    “無賴！”她再使勁推他，卻是怎么也推不動(dòng)。

    “剛才你叫表哥的聲音特別的…特別的...”明哲起撥弄她的發(fā)梢，“好聽?！?/br>
    “你快起來，”晚玲似乎聽到了有人走上樓梯的腳步聲，“來人了?！?/br>
    明哲更加貼近了她胸脯的柔軟，“一會(huì)兒有人來了，我吻你怎么樣？”

    “你到底想怎么樣？”腳步聲離房間越來越近。

    “叫我表哥?！?/br>
    晚玲氣得胸脯起伏越來越大，她不愿意，她的表哥只能有一人，不是他。

    門把手似乎轉(zhuǎn)動(dòng)了起來，明哲溫?zé)岬拇劫N上她嘴角的那一剎那，她被迫認(rèn)輸了。

    “表…表哥。”她屈從了他，叫了他想聽的。

    明哲得意得嘴角翹起，就在席太太進(jìn)來的那一瞬間，席明哲紳士般得站在床邊。

    “大媽，晚玲是思慮太多，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席太太被明哲的這聲大媽的稱呼，恍了神，好半天才接話。

    “沒事就好，如果把羅伯特醫(yī)生叫來，他準(zhǔn)要給人打針，太可怕了?！?/br>
    “我先回去了?！毕髡芏Y貌地對(duì)席太太微笑。

    “好?！?/br>
    席太太目送他離開，覺得他之前給明玄看病，又給晚玲看，倒是個(gè)善良的，不像申月瑩那個(gè)狐媚子養(yǎng)出來的孩子。

    “姨媽。”

    “頭還暈嗎？”

    “不暈了。”

    “餓了吧，下樓吃飯吧，這都快中飯了?！?/br>
    “嗯?！蓖砹岽┮路┬?，嘴巴干伸出舌頭下意識(shí)舔了嘴角，有一股特別的味道，男人混雜著洋人用的古龍香水味，是明哲剛才貼近她嘴角時(shí)留下的。

    陳太太見晚玲下樓來吃飯，氣色好了許多。

    “呆會(huì)我們出去逛逛，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你們?nèi)ツ睦锕?？?/br>
    “姐，我們?nèi)ネ獍锥蓸蚩瓷虾?，去洋行看皮衣皮帽，再有時(shí)間還要去奧飛姆大戲院看戲。”晚風(fēng)興奮得手舞足蹈，“我還學(xué)會(huì)了開車呢。”

    晚玲注意到席太太不叫司機(jī)又叫了小周去開車，估計(jì)是想讓沈小姐和表哥多多單獨(dú)相處吧。她扒了兩口飯，望見車子開出了鐵柵門，還望見沈小姐推著表哥去了后院。

    明哲不知何時(shí)也坐在了餐桌，坐在了她的對(duì)面。他給她剝了一個(gè)水煮蛋，放進(jìn)她的碗里。“要吃雞蛋，補(bǔ)充蛋白質(zhì)，身體才能好?！?/br>
    晚玲抬頭看他，外表紳士溫潤(rùn)，內(nèi)心卻是極其的齷齪無賴。

    “我是醫(yī)生，你得聽話?！?/br>
    他見她不吃，倒也不生氣。

    “我不介意用嘴直接喂你吃，如果你不介意你的那位表哥和沈小姐看到的話。不對(duì)，不應(yīng)該叫沈小姐，應(yīng)該叫表嫂。”

    晚玲不想再惹到他做什么更加無恥的行為，就把雞蛋吃了。

    “昨夜可是他們的新婚夜，你猜他們之間做了什么？”

    “不知道。”

    “他娶了別人，并不喜歡你這個(gè)表妹。”

    “那又怎樣。”

    “不如喜歡我吧，我也是你表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