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血霧。

    金景盛重新躺會醫(yī)院的病床，吃了幾十顆念不出名字的藥丸，他哀嘆一聲軟著骨頭躺下去，眼里到處是白白藍藍的

    一片。曼珍在這片背景里走近了，抬手撫摸爸爸的瘦臉，除去妝容，爸爸當(dāng)真已經(jīng)因重病老態(tài)盡顯。堅強寬大的背

    脊寸寸的收縮，精氣神逐漸衰弱，可憐得就像個沒有人照顧的小寶寶。

    “爸爸，我愛你還沒愛夠呢，你要堅強點呀。”

    金先生用鼻腔哼了一聲：“我就是有點累，你可別胡說，我好的很。”

    同樣沒讓曼珍愛夠的吳敬頤，推門而入，身后帶著兩個衣著干凈樸素的女護工，看著大約三十上下的樣子。金先生

    說不需要，醫(yī)院里有護士，但是在一雙“兒女”的鎮(zhèn)壓下，委委屈屈的接受了這個安排。

    曼珍因為不放心金先生，也是在醫(yī)院賴了好幾天，小環(huán)每日進進出出的給她拿換洗的衣物。這日，她陪著金景盛吃

    大白菜和rou糜煮的流食，吳敬頤拎了食盒進來，他從墻角搬了一張折疊桌子過來，把食盒里的東西一一搬出來放

    好，再分發(fā)了筷子，先給金景盛舀一碗無油的淡雞湯，再給曼珍裝了一海碗rou。

    {愛吃rou的小仙女獨家整理}

    曼珍甜滋滋的埋頭吃，吃了一半發(fā)現(xiàn)怎么都吃不完，加上她胃口不好，便有些氣悶，趁著爸爸飲湯間隙，夾了好幾

    筷子還給吳敬頤。

    敬頤吃了兩口便拿白手巾擦嘴巴，對金景盛道：“金先生，如今紗廠那邊已經(jīng)沒什么大事，我想，曼珍是不是該重

    新回學(xué)校去。”

    金景盛到這時候了，自然曉得曼珍已經(jīng)輟學(xué)，他對敬頤的提議很有些游移不定，讀書當(dāng)然是好事，可是金家只有曼

    珍這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工廠和公司她不管，又該給誰管？又有誰能靠得住。要是靠不住的人去管理這些財政

    大權(quán)，曼珍往后要在何處落腳。曼珍已經(jīng)十七歲即將滿十八，這個年紀都該嫁人了。

    想到此處，他放下筷子，蕭索的思量，如果奕清現(xiàn)在好好的，他那么靠得住，蘇家家大業(yè)大也不圖金家這點家當(dāng)，

    曼珍跟他結(jié)婚，那他就什么都安心了。

    金景盛對于敬頤的提議一時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曼珍緊捏著筷子，愉快地心情嗖的一下飛遠，頗有些緊張地等著

    爸爸的話，還好他什么都沒說：“先吃飯吧，我再好好想想。”

    年既然已經(jīng)過完，曼珍也要步入正軌，理當(dāng)回去商貿(mào)大廈上班，敬頤最近都是親自開車，她有心往后面坐，屁股也

    坐進車廂了，前頭吳敬頤彎腰坐進駕駛座，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擺弄著前置鏡，通過長方形的小鏡片看金曼

    珍，曼珍心了發(fā)虛著換到了前面的座位。

    兩人各自沉著氣看前路，快要到華西路時，曼珍咬一咬牙道：“我不會回去學(xué)校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決

    定。你不要為難爸爸。”

    敬頤不答她，把車開得飛快，像條游龍一樣穿梭在車流中，到了大廈樓下，他猛地停下車，曼珍差點撞到前面的玻

    璃。敬頤忽然轉(zhuǎn)過頭來，臉拉得極長，他用力拽住曼珍的胳膊把人往前拉，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我說

    過，只要我在，你就可以過上以前的生活，該上學(xué)上學(xué)，該玩就去玩，做好你的大小姐就行，這很難嗎？”

    敬頤于盛怒中請曼珍下車，曼珍前腳一落地，汽車后腳便轟隆著噴出一股黑氣，眨眼揚長而去。曼珍少見或者說基

    本沒見過，這人這樣明擺著大發(fā)脾氣，一時愣愣地站在大門口，似乎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

    曼珍游魂似的進了電梯，往七樓去，辦公室的門大敞著，門前擺著兩個金桔樹，樹有一人高，上面結(jié)滿了金澄的果

    實，她順手摘了一只下來隨手一擦一抹，便塞進嘴里，登時就把自己澀得夠嗆，呸的一下吐了出來。

    新請的文書嚇了一跳，趕緊去給老板倒茶，曼珍一股腦的鉆進辦公室，將房門反鎖了，她背靠門板回魂，不知是氣

    還是惱，蹬著軟皮鞋滿屋亂轉(zhuǎn)。文書在外頭敲門：“老板，您的茶”房門忽而裂開一道口子，口子后露出一雙怒

    瞪的杏眼：“我不要茶，給我咖啡！”

    曼珍連喝三杯熱咖啡，喝得自己精神抖擻所向披靡，用著非同一般的效率處理了文件。她提了聽筒打內(nèi)線電話，讓

    文書進來把文件都搬走，文書怯生生的進來，利索的抱起夾子往外跑。曼珍突然脆聲道：“慢著！”從辦公桌后繞

    出來，把文書手上的紙張翻得嘩啦啦地響，終于讓她找到一份重要的東西。

    文書仍舊立在那里，老板不讓她走，她也就一動不動的傻站著。曼珍坐回老板椅，仔仔細細的閱覽手上的東西，腳

    尖在桌子下面晃蕩。她笑了一笑起身合上夾子：“這份不用你處理，我親自去辦?！?/br>
    張叔隨時靜候，得了金小姐的電話指令，很快就把車子開了過來，載著曼珍去法租界，吳敬頤已經(jīng)有些產(chǎn)業(yè)開起了

    公司，公司就在法租界里落腳。這是一處獨棟獨院的建筑，黑色的大鐵門旁掛著公司牌照，牌照上雕刻著幾個黑沉

    大字“萬怡商貿(mào)有限公司”。院子里面蹲著一尊三層樓高的灰白水泥建筑物，很是有模有樣。

    曼珍從副駕駛座里伸出腦袋，拿出金來順資產(chǎn)公司的證件，對門房笑得春花燦爛：“來送文件的！”

    門房被她閃了一下眼，檢查完東西放她進去，曼珍跳下車，望著眼前的大樓深吸一口氣，也不要人領(lǐng)路，自顧自的

    邊走邊看，待她一個勁兒的看夠了，這才找到招待詢問處，將文件送過去。曼珍把胳膊肘杵在柜臺上，狀似無意的

    問：“你們老板呢，在么？”

    恰在這時，一旁的水泥樓道中，響起皮鞋登登的聲音，敬頤一邊走一邊系著領(lǐng)口的珠光紐扣，徐國文從后給他披上

    黑呢子子大衣，他們風(fēng)行虎步的下來，曼珍揪著心口當(dāng)即握拳，放到唇下輕咳兩聲。

    吳敬頤的確往這邊掃了一眼，卻是當(dāng)作什么也沒看到似的，跨著大步子往外去。

    曼珍抬手撓撓鼻頭，傻了。

    求之不得

    徐國文也看到了金曼珍，他拉開車門請敬頤進去，自己也是快速地繞過車頭鉆進駕駛室：“金小姐”

    敬頤抬手看手表，神色冷峻：“水緝營怎么突然有動作？深哥那邊不是早安排好了么？”

    徐國文理著個大平頭，臉是個申型臉，五官還算整齊，壓低聲音道：“碼頭那邊說，是有人暗線舉報。”

    萬怡公司表面上是個中規(guī)中矩的有限公司，然在地底下卻是幫遠在上海的程老板運送走私物品。從南邊以及東南亞

    那邊來的貨物，保險起見走水路必須要過蘇浙運河這一段。

    水輯營的一位隊長接待了這兩位，著一套藍白水警服，肩膀上有兩道杠的徽章。陸隊長把人請進辦公室，派人送來

    兩杯熱茶。徐國文立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