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使者
船靠岸后,韓淳主動提出要送林至然回學(xué)校。 林至然沒有推辭地上了車。 這是一臺奧迪經(jīng)典款的標(biāo)準(zhǔn)長度轎車,車上除了柔軟的坐墊和吊在后視鏡上的中國結(jié)之外,再無其他裝飾。 林至然用手托起中國結(jié)的流蘇,讓紅se的長穗拂過手掌,換成了中文與他對話:“從家里帶來的嗎?” 韓淳一邊發(fā)動車輛一邊回答:“是。本來我媽還讓我?guī)б蛔痍P(guān)公像過來,我以si相b她才作罷。” “成天叫你丹尼,如果不是看見這個,都快忘記了你也是中國人?!绷种寥恍α诵?,“——你成天叫我學(xué)姐,是不是也不記得我的名字是什么?” 韓淳回答得很快:“卡拉——林至然?!?/br> 林至然挑眉:“不錯嘛。 韓淳瞥她一眼:“學(xué)姐知道我的名字嗎?——中文名?!?/br> 在他的印象里,他只在初次見面的時候介紹過自己的中文名,之后就再也沒有用到過。 是以他此刻提出這個問題,更多的是調(diào)侃和捉弄的意思。 林至然不止一次地在南野秀人那里見過他的材料,自然記得他的姓名,不光記得,還能寫出來,但她并沒有選擇說實話:“抱歉,我不知道,是什么?” 韓淳本意只是調(diào)侃,見她認(rèn)真道歉,反而有點不好意思,笑了下答道:“韓淳?!?/br> “哪個韓?哪個淳?”林至然明知故問。 “韓非子的韓,淳樸的淳?!?/br> 在他回答的同時,林至然攤開左手,用手指b劃著寫下了“韓淳”二字。 然后她雙手交握,放在x口,片刻后才睜開眼通過后視鏡回望他:“好的,我記住了。” 林至然鄭重其事的表情令韓淳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識地t1an了t1ang燥的唇,避開了林至然的視線,提議道:“都到這個時間了,不如我們吃個飯再回去?我請客,就當(dāng)是感謝學(xué)姐的幫助?!?/br> 林至然考慮了一下,覺得今天跟韓淳的互動已經(jīng)夠多了,進度太快的話可能會適得其反。 于是她抱歉地笑了下:“我下午還有點事,不如改天再約吧?!?/br> 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貧血”的事后,林至然拒絕了韓淳陪她去醫(yī)務(wù)室的提議,堅持讓韓淳把自己放在了醫(yī)務(wù)室門口。 經(jīng)過了與安德魯和南野秀人的那番談話,林至然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之前對周游的態(tài)度不太合適——她太過相信那些微生物對于生物個t的控制能力,以至于忘了自己面對的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既然是人,就會有情緒起伏,有喜怒哀樂,那就會迷茫、會掙扎、會痛苦、會絕望。 而絕望的人會做出什么—— 歷史早就已經(jīng)給了每個人以警示。 因此她這次過來,除了采血之外,還打算安撫一下一直沒和她有什么良x互動的周游。 她的擔(dān)心并不多余,甚至可以說是恰到好處,自從知道了林至然要每天來醫(yī)務(wù)室ch0u血的那一刻開始,周游就陷入了一種既期待又焦慮的狀態(tài)之中。 期待自不必說,是因為能見到林至然的原因,而焦慮則是出于一種對于自己是否又會ga0砸的不自信。 說來也是好笑,周游x格灑脫,家境殷實,素來信奉“強扭的瓜不甜”,所以交朋友談戀ai都講究一個“志趣相投”,從不行勉強之事。 卻不料在林至然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林至然走進醫(yī)務(wù)室的時候,周游正在給病床上一名換了流感的學(xué)生換ye,看見林至然進來,他先示意林至然去較遠的一張病床上坐下,并拉上了學(xué)生周圍的掛簾。 林至然坐著等了一會兒,周游才從里頭走了出來,先去洗手池邊仔仔細細用洗手ye洗了手,再拿著消毒ye在屋子里噴了幾下,最后才走向林至然。 林至然笑著朝他點頭問好:“周老師,今天病人多嗎?” 周游沒見過林至然這么和顏悅se的模樣,十分忐忑:“——還好。” 林至然覺得這種對話難以繼續(xù)的場面有些似曾相識,在那一瞬間反思了一下自己在這些男人們的心目中到底是一個多么難g0u通的形象。 但她和周游畢竟沒有跟威廉那么熟悉,有人的醫(yī)務(wù)室也不是訓(xùn)話的地方。 于是她并沒有深究,而是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了正事:“......我今天過來,是因為最近總是頭疼、頭暈,上次還突然暈倒......” “啊,是的?!币呀?jīng)和南野秀人事先通過氣的周游立馬接過了話頭,還像模象樣地從計算機中調(diào)出了林至然血常規(guī)的化驗結(jié)果——當(dāng)然,拿去檢驗的樣本除了名字是林至然之外,不含哪怕一點林至然的血ye,“上次住院時做的血常規(guī)檢查已經(jīng)出來了,紅細胞的含量才6.4g/l,已經(jīng)是中度貧血,接近重度貧血的癥狀了......” 他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結(jié)果進行了一系列包括口服藥物、食物調(diào)整、長期輸ye在內(nèi)的治療安排,最終說出了預(yù)埋留置針的建議。 兩人演了這么長時間就是為了得到這個建議,林至然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 于是周游拿來了留置針、緊束帶、膠帶、醫(yī)用棉花、碘伏等一系列器具,并在心中演練了好幾遍,才深x1一口氣,做起了給林至然扎針的準(zhǔn)備。 林至然本來不緊張,看見他這么緊張,也被帶得緊張了起來,故意開玩笑道:“周大夫,你這樣真的很像第一次給人上針。” 周游被她調(diào)侃,也意識到自己過于緊張了,于是他深x1一口氣,故作慌張地:“——你不要亂說,我才不是第一次扎針呢!......怎么說也是第二次了!” 林至然做出了一個驚恐的表情,就要把手收回去。 一番胡鬧過后,周游已經(jīng)找回了狀態(tài),遂握緊了她的手,搓了搓她有些僵y的手背,正se道:“好了,不開玩笑了。” 針頭順利地扎破了皮膚,紅se的血ye通過透明的管道,流進了真空的集ye管里。 林至然看著周游認(rèn)真的表情,慢慢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膝蓋上。 周游有那么一瞬間的緊張,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看了一眼,確認(rèn)沒有別人能看見后,才放低了聲音:“別在這里......” 林至然:...... 她恐怕真的要反思一下自己到底對這些男人做了什么,才會給他們一個一個都留下這種不好說話又j1ngg上腦的形象。 林至然笑了笑,壓低了嗓音溫溫柔柔地說道:“......上次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回憶,我很抱歉。” 這和林至然從第一次見面以來在他面前展示出的形象所大相徑庭的表現(xiàn)讓周游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他想問林至然是什么意思,但ch0u出的血ye又讓他不敢分心。 于是他只能盯著集ye管的刻度,聽著自己的心跳轟鳴如擂鼓。 林至然察覺了他的緊張,輕輕捏了捏他的膝蓋骨。 膝蓋處的觸感令周游下意識地看向了林至然的雙眼。 “我是真的很抱歉,抱歉讓你質(zhì)疑自己的價值,動搖自己的信念?!绷种寥豢嘈χ聪蛄酥苡蔚碾p眼,“我并不是一個多么成熟的人,也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關(guān)系和問題......因此總會做出一些沖動和情緒化的決定,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至少,不是全部的本意。” 周游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想說什么,卻因為血ye已經(jīng)到達了刻度,只能趕緊將血ye采集口拔了出來,并重新注入配好的生理鹽水,將血ye往回推。 林至然靜靜地任他c作著,繼續(xù)道:“我確實不喜歡......被人掌控,但那并不是使我這樣對待你的根本原因?!?/br> “我之所以這樣做,僅僅是因為你對我而言很特殊。而這種特殊決定了你我的相處模式,可能不會是你所期望的那種方式?!?/br> “但我需要你的幫助,有了你的幫助,我才能對自己更加了解,才能更進一步地ga0清楚:我是誰,我能做什么——” 林至然收回了手,似是為難,又似是幽怨地嘆了口氣:“——可以拜托你,幫幫我嗎?” 雖然這一番煽情的演講并沒能讓周游眼含熱淚,倒頭便拜,但確實讓兩人之間的相處自然了不少。 林至然也沒指望通過演講就能治愈這男人被她從床上踹下來的心里創(chuàng)傷,對這樣的結(jié)果也算是接受程度良好。 在輸了大約一個小時的補鐵藥劑之后,林至然告別了周游,并與他約定明早再見。 盡管已經(jīng)正式向?qū)熀蛯W(xué)院提交了結(jié)束實驗的報告,但距離收到批復(fù)還有一定時間,林至然不愿在最后關(guān)頭功虧一簣,仍是去生物樓接了克里斯的班,并打算好好琢磨一下這一篇數(shù)據(jù)造假的論文思路。 但對于向來老老實實做學(xué)術(shù)的林至然來說,“胡編亂造”真是她這輩子從未點亮過的技能。 望著手頭的那一大堆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數(shù)據(jù),林至然只覺得自己愁白了頭,也沒想出所能推導(dǎo)出的結(jié)論。 就在她大半夜一個人對著計算機不停撓頭的時候,一片黑影從身后籠罩住了她。 林至然警覺地回頭,就看見一名衣冠楚楚、頭發(fā)花白、握著一根黑se手杖的中年紳士坐在了她身后的床上。 林至然十分確信,上一秒種,她的計算機屏幕的倒影里,還沒有這個男人的身影。 可此時的他卻像是坐在那里很久了一般,t0ngbu的凹陷與床單的褶皺十分契合地融合在一起。 “晚上好,卡拉·林nv士。”那不請自來的男人舉起了自己頭頂?shù)暮趕e真絲高禮帽,行了個有些隨意的禮,“我是‘異變前線’派來的使者,你可以稱呼我為——魅影(ghost)?!庇涭亩韨兊膶?dǎo)航哋阯:ROUsHUщц點Xㄚ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