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wèi)掙扎了一個瞬間，便識相地停在了原地，放棄了靠近警報裝置的選項。

    “嘿……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警衛(wèi)，不必這樣——”他碗大的圓臉上擠出了討好的笑容，強調(diào)著自己的溫和無害。

    趁著這個時候，伯納諾也快步擠進了空間并不寬裕的監(jiān)控室里，并反手將監(jiān)控室的門鎖給反鎖了。

    隨著門鎖的落下，警衛(wèi)額角滲出的汗液變得更多了，他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緊張地道：“伙計們，你們想問什么？當時取走錄像的警察長相是嗎？我、我記得，你們讓我好好想想——”

    “別緊張，”伯納諾壓下了哈根手中指著警衛(wèi)的槍口，“抱歉，這個案子，上面給的壓力不小，再加上我手下的小伙子來自DEA，之前總跟那些冥頑不靈的毒販打交道……辦事情的時候總會有些過度緊張，希望你不要怪罪?！?/br>
    “不會，當然不會——”警衛(wèi)扯了扯嘴角，附和著露出笑容，但那雙小眼睛并未離開哈根手中的槍械，“我、我正在想，你們讓我想想……”

    哈根仍然握著槍，站在門口，絲毫沒有將槍收起的意思。

    “不著急?！辈{諾笑了起來，一邊打量著這個警衛(wèi)室的陳設(shè)，一邊悠閑地踱步起來，“說起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警衛(wèi)靠墻站著，緊張地握著手中小小的咖啡杯，眼睛不停地在游走的伯納諾和站在門口的哈根身上來回，分毫不敢動彈，也不敢回應(yīng)。

    “他在問你的名字?！惫馈?/br>
    “——斯坦，我叫斯坦?！彼固挂粋€激靈，下意識地回復(fù)道。

    “斯坦，你好?！贝蛄客炅苏g監(jiān)控室，伯納諾若無其事地回到了斯坦的面前，并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大家都是掙錢養(yǎng)家的男人，相信你也能理解，有的時候，上頭的命令雖然不講道理，但我們這些當下屬的，總是無力抗拒。”

    “是……是的……”盡管面對著伯納諾溫和如春日的笑容，但斯坦仍能感受到哈根那刀子般的視線和來自槍支的威脅，“我很能理解……我、我一定會盡力配合的——對，我想起來了——那天來拿錄像的警察，是個棕頭發(fā)的高個子……”

    “——都說了，不著急。”伯納諾打斷了斯坦的陳述，伸出手攬住了斯坦的肩膀，將斯坦往監(jiān)控室的椅子上帶，“錄像肯定是要找的，但不瞞你說，我其實是個挺老派的人，相比那些冰冷的錄像，我其實更愿意從人的講述中發(fā)現(xiàn)線索。如果方便的話……不如，我們簡單聊聊——”

    抱著咖啡杯的斯坦僵硬地被伯納諾帶到了椅子上坐下，口中的詞匯越來越結(jié)巴：“你……你想知道、知道什么？”

    “嗯……”伯納諾面露苦惱之色，“硬要說的話……就是可疑的事情吧。我在來的時候，查過執(zhí)勤表，五天前，虎克大道上的車禍發(fā)生當晚……你在學(xué)校里執(zhí)勤——”

    聽到虎克大道上的車禍，斯坦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但在他已經(jīng)足夠緊張的當下，這點變化并不明顯。

    但伯納諾還是意識到了什么。

    他瞇著眼看著座椅上的斯坦，吞下了已經(jīng)含在嘴中的“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改為了：“——一定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常，不是嗎？”

    斯坦的瞳孔驟然緊縮！

    盡管面前的伯納諾維持著一張和善的笑臉，但在某種程度上，在此刻的斯坦心中，卻比手中拿著槍的哈根還要可怕。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么——”他慌慌張張地舉起一直抱在手里的咖啡杯，極其不合時宜地想要低頭喝上一口水——

    但這個動作被伯納諾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你知道?！蹦觊L的警探一手按在咖啡杯的杯口，一手抓著斯坦左側(cè)的座椅手把。他那平日里都耷拉著的眼皮被撐開了，淡棕色的眼珠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驚心的光，“你很明白我在說什么，而且你心里有很明確的答案，能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斯坦的額頭滲出更多的汗水，試圖躲避伯納諾那凌厲的視線：“我、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你、你們不是說是調(diào)查另一個案子的嗎——”

    “——具體的分工，是警局的內(nèi)部事務(wù)，恕我不能詳細透露?！辈{諾隨手將咖啡杯從斯坦的手中抽走，放在了滿是煙灰的桌面上，而后將那只手落在了斯坦右側(cè)的座椅手把上，用自己的身體圈住了這熊一樣的男人，并對他展開更加激烈的心理攻勢，“但很顯然，你有秘密在瞞著我們……不僅是瞞著我們，甚至也瞞住了之前的警察——”

    斯坦試圖將自己熊一樣的身軀縮成一團，并無力地做著最終的抵抗：“……不……沒有的事……”

    “廢話那么多做什么?！惫姞?，從身后掏出了一根……消音器，并開始組裝在手槍上。

    見到哈根嫻熟地裝配消音器的動作，斯坦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驚慌地握住了伯納諾的手臂：“我說，我說——我什么都說——”

    得到了斯坦的表態(tài)，伯納諾再度唱起了紅臉。

    他轉(zhuǎn)頭朝著哈根，“不耐煩”地命令道：“別動不動就掏槍，你執(zhí)行的不是緝毒任務(wù)，不會突動不動就發(fā)生火拼的。放松點?！?/br>
    “他不一定會說真話。”哈根抿著嘴，面色冷肅地看向試圖藏在伯納諾身后的斯坦。

    “警官，您放心，我一定說真話——”斯坦忙不迭地朝伯納諾表起了忠心，那模樣，仿佛自己再說慢一點，就會有一枚子彈打在自己頭上，“我、我手里還有一份額外復(fù)制的錄像，其中有一些，是之前的警察沒有看過的內(nèi)容——我、我都給你們——”

    兩人聞言，交換了一下眼色。

    “——你的意思是，在警察來之前，你就處理過了錄像，給了他們被修改過的版本？”哈根慢條斯理地說著話，放下了裝好消音器的手槍，“——為什么？”

    斯坦聞言一噎，看看哈根，又看看伯納諾，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我……這……有一些私人理由……”

    哈根只是看著他。

    伯納諾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斯坦。實話說，他的耐心……不是很好。”

    斯坦看看哈根，又看看伯納諾，露出了欲哭無淚的表情。

    一番竹筒倒豆子的坦白之后，伯納諾與哈根總算是拼湊出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得知了塔斯克在當天來過警衛(wèi)室，與斯坦打過交道，甚至還一同執(zhí)行過某種“行動”的事實。

    因為親眼目睹了奔馳車“無人駕駛”的異樣，還“配合”著塔斯克，幫助塔斯克對奔馳車進行了一番精彩的追逐，對那段經(jīng)歷回味不已在塔斯克離開之后的當時，便找了個U盤將這追逐的過程給拷貝了下來。

    但在拷貝之后的第二天，他還未來得及和網(wǎng)上認識的“朋友”們炫耀昨夜的“英雄之舉”，便從報紙上看到了塔斯克所乘坐的福特車遭遇車禍的消息。

    他頓時從那種虛無的英雄感中掙脫了出來，并開始后怕。

    他害怕塔斯克的死亡是某種邪惡勢力反撲的結(jié)果，害怕曾參與其中的自己也受到牽連。

    他一度想過辭職，離開這個城市，但是他微薄的積蓄和有限的學(xué)歷不允許他做這么突然的選擇。

    于是他懷著驚惶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監(jiān)控室，找了個名義支開了當時值班的同事，用上上周某一天的錄像替換了車禍當天的錄像內(nèi)容，并默不作聲地在警察前來詢問的時候，表露出對塔斯克并不知曉的態(tài)度。

    按理說，他也應(yīng)該扔掉自己手上的那份錄像備份……

    但……對于這輩子都是個失敗者的斯坦來說，這種參與到隱秘行動之中的經(jīng)歷，是他人生中少有的，被聚光燈所照射的高光時刻。

    他不想惹事，卻也不愿意這些與之相關(guān)的記錄就此消失。

    因此他只是裝聾作啞、惴惴不安地等待著，等待著事情平安了結(jié)的那一天……卻最終栽在了伯納諾和哈根這里。

    “對不起……”坦白過后的斯坦緊張地絞著自己胸前的紐扣，發(fā)出類似哭泣的嗚咽聲，“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哈根并未理會斯坦的抽泣，冷冷道：“不要把我們當傻子。他們拿到錄像之后，半點懷疑都沒有嗎？”

    斯坦：“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不待哈根再次發(fā)話，伯納諾嘆了口氣，掏出根煙叼在嘴里，含糊道：“——他應(yīng)該沒騙人?！?/br>
    哈根看向伯納諾，斯坦則朝伯納諾投來分外感激的目光。

    “我之前看過一次MAU復(fù)制過來的錄像。這邊的設(shè)備老舊且分布不均，校園內(nèi)死角眾多，就算是開車從校園里經(jīng)過，沒被監(jiān)控拍到也是有可能的?！辈{諾掏出火機，想要點火，看看頭頂上的煙霧報警器，又放棄了，“……警局那邊，恐怕是默認了塔斯克躲避監(jiān)控，所以沒被拍到?！?/br>
    在伯納諾說話的同時，一旁的斯坦連連點頭。

    “……好吧?！惫了计?，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而后再度看向斯坦：“——那現(xiàn)在，東西在哪里？”

    一間逼仄狹小的出租屋里，擺著一張簡陋的彈簧床墊、一套花園鐵桌椅、一個簡易帆布衣柜和一臺樣式老舊的筆記本電腦。房間里四處散布著食品包裝袋和未經(jīng)清洗便摞在一起的方便面盒子，有不少摩拳擦掌的蒼蠅正在大快朵頤。

    一陣鑰匙開門的響動過后，叼著煙的伯納諾走進了房間，剛一進門，便下意識地捏住了鼻子。

    “好家伙?！彼贿吂緡佒?，一邊小心翼翼地跨過那堆飼育蒼蠅的方便面盒子，但仍然驚醒了不少房間中的“食客”，它們騰空而起，發(fā)出嗡嗡的振翅聲。

    伯納諾沒有理會那些被他打斷了進食過程的食客，幾個跨步來到了沾滿油漬的床墊旁，拎著床墊的一個角，將床墊的一角提離地面，果不其然地發(fā)現(xiàn)了一枚塑料制的U盤。

    伯納諾彎腰撿起U盤，有些嫌棄地在床墊上尚算干凈的地方蹭了蹭，隨即掏出隨身攜帶的警用終端插了進去。

    等待了片刻，終端便完成了對U盤的安全檢查，在屏幕上顯示出了存儲介質(zhì)中的內(nèi)容信息。

    伯納諾隨手點開了第一條。

    安靜的校園之夜，靜謐的內(nèi)部道路。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平和。

    直到，一輛奔馳車從畫面中劃過——

    伯納諾冷靜地回到了奔馳車出現(xiàn)之前，并開始逐幀播放奔馳車掠過鏡頭的畫面。

    在0.5倍速的加持下，伯納諾驗證了斯坦的說法。

    ——果然。

    那輛車奔馳車的駕駛座上……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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