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琚神君招親的消息早已傳遍四界，舉辦時也是如火如荼，大家都知曉紫瑟仙子終于能得償所愿地嫁給白琚神君了，結(jié)果就在故事即將迎來完美結(jié)局的時候，又生出了變數(shù)——

    白琚在青丘遭人暗算，之后便悔婚了。他在天君面前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自己不想娶紫瑟，而是想娶另外一個姑娘，天君居然還同意了。

    一時之間，素蕘成了名人，走到哪里身旁的人都會多看她兩眼，還總有人在打探有關(guān)于她的消息。誰都想知道到底是誰擊敗了號稱狐族第一美人的紫瑟，讓清心寡欲的白琚神君動了凡心。先前見過汝姬的人見了素蕘，總會覺得她們之間有一些難以言喻的相似，如此一看事情就變得更加有趣，哪怕是神仙都逃不脫“難忘舊情人”的爛俗橋段。

    籌備婚禮的時候，白琚特地拿了喜帖過來給素蕘挑選樣式，素蕘看了一眼，真心實(shí)意地說：

    “白琚神君，你能娶我，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至于這些都是給旁人看的，我一點(diǎn)都不在意，不如一切從簡。我畢竟身份特殊，這樣也省了許多麻煩。”

    素蕘想著“一切從簡”，其實(shí)是擔(dān)心之后難以收場，辦得低調(diào)一些，白琚之后再娶親時也應(yīng)當(dāng)會輕松不少。至少不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以哪場婚禮辦得更好作為標(biāo)準(zhǔn)，來揣度白琚究竟是更喜歡她這個短命媳婦，還是更喜歡迎娶的新婦。

    白琚本就懶得與人打交道，邀人來婚禮少不了應(yīng)酬，來的人越多就越麻煩，更何況九重天上不乏與紫瑟交好的仙君，請他們來反倒是給他們添了難題。

    素蕘?zhàn)杂X方才的話說得沒什么毛病，沒想到白琚聽了她的話，居然一聲不吭地自己低下頭挑喜帖的樣式了。素蕘盯著他看，他也不抬頭，一副不想再理她的樣子。

    “怎么了呀？”素蕘起身走到他身邊，想和他擠同一張椅子，“你往旁邊挪挪。”

    白琚往旁邊挪了挪，給她留了半個屁股的位置。

    素蕘堪堪坐上去，挽過他的胳膊，“你怎么不理我了？”

    白琚停下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過頭看她，“沒有不理你。我問你的意見，是擔(dān)心你對哪里不滿意，覺得委屈。成親這種事，千萬年也就這么一次，我將它放在心上，不想敷衍了事。”

    素蕘的心頭頓時涌上一陣負(fù)罪感。她編了那么多謊話，白琚都沒有同她計(jì)較，若說一報還一報，其實(shí)他不欠她什么。他對她說這種話，總讓她覺得內(nèi)心深處有難言的情緒蠢蠢欲動，漸漸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和他真真正正在一起，再也不去管那些原本就與她毫無干系的前塵舊事，有什么不好嗎？

    她這一顆心換不來兄長的憐惜，換不來師父的挽留，但至少能在白琚這里換來一時半刻的溫存。

    縱使她知道都是假的。

    成婚那日，白琚的院子里張燈結(jié)彩，原本隱逸在竹林間的屋舍，好像突然落入了正值春社日的人間。形形色色的仙君攜禮登門，天君賞賜的珍寶一箱一箱地運(yùn)進(jìn)來，堆滿了小半間屋子。

    九重天的婚禮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jié)，席間飲酒作樂、無所不言，先前吃了白琚不少閉門羹的神仙們紛紛逮著千載難逢的機(jī)會給他灌酒，白琚也不推拒。酒過三巡，難免有了幾分醉意，不知是誰突然提到了汝姬的名字，四下驟然安靜了一瞬，喧鬧聲隨即將欲蓋彌彰地響起。

    白琚站在人群里，看著院中那棵被掛上紅色綢緞的梨花樹，神色疏淡地飲下一杯酒。

    當(dāng)過往的細(xì)枝末節(jié)統(tǒng)統(tǒng)被漫長的時間收回之后，他還記得他在屋內(nèi)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推門走出去，看見原本空蕩蕩的院子突然生出一棵溫婉多情的梨花樹，汝姬站在隨風(fēng)跌墜的連綿花色里，沖他露出一個笑容。

    那時的汝姬在他眼里，與現(xiàn)在的紫瑟沒什么不同，與荷清、瑤鶴也沒什么不同。如果她一直在他身邊，能討得天君的歡心，能讓天君大張旗鼓地辦了一場招親，就為了將她指婚給他，雖無多少情分可言，他也未必不會娶她。

    后來呢？

    她嫁給了妖君，成了妖后，徹底斬?cái)嗔伺c他之間存在的所有可能?？谥腥哉f著喜歡他，卻連他看重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欲壑難平，山海亦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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