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騙我
素蕘睜開眼睛,愣愣地看著白琚。 沒有人同她講過這種話,她以為自己永遠都聽不到了,偏偏從他口中聽到了。 以前也是這樣,所有人都說她像汝姬,偏偏只有他說不像。 她那時嘴上沒說什么,但其實是高興的,心里某個一直空缺的角落就被這么簡單的兩個字填滿了,她好像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告訴自己,不管白琚做了什么事,單憑這兩個字,她都不會討厭他的。 可她現(xiàn)在卻覺得他很討人厭。 她都決定好了要放棄,她已經(jīng)徹底沒有辦法了,他提什么要求都好,卻提了最難實現(xiàn)的那個。 素蕘深吸了一口氣,心頭終于涌起了一絲怒意,“白琚,你覺不覺得你很過分?想殺我的是你,讓我活著的也是你,憑什么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都在你手里?不管你說什么,我都得聽你的嗎?” 她說著說著就把頭偏了過去,不去看白琚的臉,如果她不是被白琚壓住動彈不得,她恨不能直接把頭埋進被子里。她擔心自己一看到他就會哭,而現(xiàn)在哭是很丟人的。雖然她沒少在白琚面前丟人,但至少這次她必須忍住。 “你知不知道,讓一個已經(jīng)一心求死的人重燃希望,是要負責任的?” “阿蕘——”白琚按在她腕上的手逐漸松開,“叁百年前,遲夜求過我一次,他讓我不要殺汝姬。那時我不明白為什么他不惜違抗天君的命令,背棄同伴的信任,罔顧職責,葬送前程,只是為了救下一個已經(jīng)與他為敵的妖后。時至今日,我還是不明白。” 他的手剛松開,素蕘就把頭埋進了被子里,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有一團頭發(fā)看起來亂糟糟的,他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將它們一綹一綹地理順。 “我只知道,去青丘尋你之前,我仔細想過了,不回九重天也很好,不需要搬出閉關(guān)清修的理由就可以免于各種瑣事,照樣可以每天都睡到日上叁竿;雖然冬天會冷,但只要兩個人靠在一起就會好上許多。四季變化的景色我已許久未見,可自己看又總覺得索然無味,想來想去,還是想同你一起看?!?/br> 話說完了,頭發(fā)也恰好理順,素蕘還是趴在那兒一動不動,隔了片刻,白琚才聽見她的聲音,本來就因為哽咽而支離破碎的句子,悶在被子里更是不清不楚。 可他聽清楚了,她在說: “你不要騙我?!?/br> 素蕘方才說,憑什么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都在他手里,白琚覺得這句話不對,她有千百種方法能讓他心軟,拿她沒辦法的反而是他。 “我沒有騙你?!?/br> 白琚在素蕘身側(cè)躺下,素蕘感受到動靜,似是經(jīng)歷了漫長的自我掙扎,終于沒忍住側(cè)過臉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被盯著她看的白琚逮了個正著。她虛張聲勢地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瞪他,卻在他的注視下破了功,眼淚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路流淌進發(fā)鬢里。 白琚將她攬進懷里,她抬手推拒了一下,小聲地又重復(fù)了一遍:“你想好了哦,沒有騙我?!?/br> 等他嘆息著又回答一次“我沒有騙你”,她才安心地挪了挪身子靠過來,額頭貼在他的胸口,淚水很快把他的衣服濡濕。 他輕輕撫摸她的后背,“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覺得這小姑娘看起來張牙舞爪的,沒想到這么喜歡哭……” 素蕘雖然還控制不住地流眼淚,但嘴上又不肯認輸,“我無緣無故哭什么?還不是怪你?!?/br> 語氣里沒有半點埋怨的意思,聽起來更像是在撒嬌。 白琚對此仍然很是受用,照單全收,“好,怪我。” 最重要的事情攤開來說完了,等素蕘終于平復(fù)了情緒,依偎在他懷里用手指繞他的頭發(fā)玩,白琚覺得其他的事情也該趁此機會,捎帶著一次講明白。 “你在青丘的時候,我在姻緣鏡里看見過你和虞陌。” 素蕘頭皮一麻,反應(yīng)迅速地繞開話題,“姻緣鏡?這不是紫瑟的東西嗎?怎么在你那里?” 四兩撥千斤的小伎倆在白琚這兒完全行不通,他垂眸看她一眼,繼續(xù)說道:“你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br> 素蕘現(xiàn)在都還沒搞清楚話題怎么就突然岔到了虞陌身上,但因為精神緊張還是一股腦地如實招來了,“我、我與他只是在同一張床上躺了幾天,但什么都沒發(fā)生。你來找我的時候,他是掐準了時間故意要在你面前親我,也被我推開了,我的便宜也沒那么好占吧……”說到這里,她突然也生出幾分脾氣,瞇起眼睛回看向白琚,“怎么?你不放心我?” “我對你自然放心,只是虞陌……” 素蕘立刻被白琚欲言又止的話說服了,并且自動腦補了他沒有明說的內(nèi)容,畢竟虞陌那廝看起來確實沒有半點靠譜的樣子。 “虞陌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話?” “呃……”素蕘仔細回憶,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你很有趣,我還想和你再多玩一會?” “……還有呢?” “嗯……自詡清高的神仙會玩的花樣哪有我多?不信你試試?” 素蕘邊說邊觀察白琚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微微挑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