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嵇顏病情穩(wěn)定，程青玉下令將程府封禁，任何人不得進出，她要嚴查阿里傷人一事。

    宋洵一大早就從宮中拽了御醫(yī)過來，還裝了一馬車的藥材，生怕嵇顏有個萬一。

    可進門時候，卻被門衛(wèi)攔在了門外，“世子爺，對不住，二小姐下了死令，現如今，誰也不能放進府！”

    “她是我媳婦，我如今進去見我娘子也不可嘛！”

    “二小姐吩咐過，就算是老祖宗來了也不行?！?/br>
    “我要進去給我小舅舅看病，人命關天，耽誤了我小舅舅看病，這責你們誰擔的起！你？你？還是你？”

    眾人被他指的忙低下頭，你看我我看你，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宋洵在門口鬧著要進去，忽然看見遠處的熟悉身影，忙喊道，“夫人！娘子！玉兒！”

    程青玉余光瞥見他的身影，她走到門口，看見他身旁站著的白胡子老御醫(yī)，這不是昨兒個幫她瞧病的那個老御醫(yī)么？

    “玉兒，快放我進去，我?guī)Я藢O老御醫(yī)過來給小舅舅看?。∷麄儾蛔屛疫M去！”

    程青玉見他一副擔心神色，知道他是真的擔心嵇顏，便讓人放他進來。

    “小舅舅他現在怎么樣？”

    “已無性命之憂?！?/br>
    “那就好，孫老御醫(yī)是宮中的老臣，經驗最是豐富，有他在，小舅舅很快就會好轉的?！?/br>
    程青玉見著老御醫(yī)連走路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一雙眼睛昏花的厲害，這把年紀了，看起來確實經驗豐富，但會不會太老了？

    她將宋洵與孫御醫(yī)帶去廂房，孫御醫(yī)瞧過嵇顏后，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把宋洵給急得團團轉。

    “孫御醫(yī)，我小舅舅到底怎么樣？”

    程青玉心里也捏得緊緊的，沒有底。

    “很嚴重吶！”孫御醫(yī)先是搖搖頭，“不好辦吶?！?/br>
    “那要如何醫(yī)治？”宋洵忙問。

    “要用極溫的藥材給他養(yǎng)肺腑，我去寫個藥方子給你?！?/br>
    孫御醫(yī)一共寫了叁張方子給宋洵看，“這張是內服的，這張是泡身子用的，這張是外敷的?！?/br>
    “還有外敷？”

    “內外兼濟嘛。”

    “哦。”

    孫御醫(yī)本欲將方子給宋洵，看見旁邊的程青玉，又改了主意，“女孩子細心些，這方子還是給你，丫頭，定要每日給他內服，外敷，外加泡身子，這樣你家夫君才能康復！”

    “……”程青玉心里咯噔一下。

    宋洵忙道：“孫御醫(yī)，她是我娘子。”

    “喔？是么？”孫御醫(yī)陷入了沉思。

    床上的嵇顏目光卻落在程青玉身上，自始就未曾離開過。

    看完嵇顏，程青玉找孫御醫(yī)確認一件事，她將昨兒個阿里吃的馬草和喝的水都一一給孫御醫(yī)看，并未發(fā)現什么異常。

    “阿里平日里就很溫順，不會無緣無故發(fā)狂?！被▓@并未多置其他花草，也不可能是奇花異草所致。

    孫御醫(yī)在阿里周圍瞧了一圈，最后走到阿里日常排泄的區(qū)域，他用帕子捏了些許糞便，先是聞了聞，再瞧了瞧。

    宋洵在一旁都不忍心看下去，“孫御醫(yī)，這糞便有啥好看的？”

    “年輕人，你可別瞧不起這糞便，用處可大著呢?！辈灰粫簩O御醫(yī)就微笑道：“嘿嘿，找到了！”

    程青玉忙上前，見孫老用帕子捏了一根細小的如谷物狀的東西。

    “此物名為通心草，不慎食之，輕者令人發(fā)狂瘋癲，重者能致人命。”

    程青玉皺起眉頭，神色微暗，下此毒手的人是想要她的命還是要嫂嫂的命？還是阿里的命？

    “阿里很挑食，一向只吃新鮮的苜蓿草，別的草她一概不碰?！辟R悅兒走上前補充道，“這通心草，想來極有可能是摻在了苜蓿草里邊被它給吃下的?！?/br>
    宋洵聽著他們說來說去，說道：“會不會是下人們割馬草時候不識得，不小心把這通心草也給割了進去?！?/br>
    “不可能?！睂O御醫(yī)搖搖頭，“這通心草喜陰，一向長在深谷崖邊，而苜蓿草喜陰，兩種草根本不是長在一處的?！?/br>
    “那就是有人故意為之?！辟R悅兒心中思量，“看來下毒之人費了一番心思?！?/br>
    “嫂嫂，把相關的人都找出來，一個個審?！彼筒恍耪也怀鰞词?。

    “這事就交給我吧，我定會給王府和嵇大人一個交代?！?/br>
    一直待在丞相府養(yǎng)生十分不妥，當夜，嵇顏就要求回府，不論宋洵和程相怎么勸，嵇顏都執(zhí)意要走。

    宋洵只好命人去安排好馬車，程青玉讓人收拾打點完，等宋洵前來接人。

    “小玉兒不說話，是生我的氣了？”嵇顏見她心事重重，似乎不悅。

    嵇顏已經穿好了衣裳，抬眸望向她，程青玉回眸，目光撞到他含笑的雙眸，“舅舅……你傷成這樣，非要硬撐回府，我從未見過你這么不要命的人……”

    “不過是小傷，并無大礙，你莫要緊張?！?/br>
    “可你這傷畢竟是因我而起?！彼€敢說是小傷，那天，他那一口血直接流到了她的臉上，那溫熱的血液，叫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小玉兒答應我，好好愛護自己，莫要辜負我這番舍命相救?！?/br>
    “……”

    程青玉欲言又止，他的話意有所指。

    “小舅舅！”遠遠的，就聽見了宋洵的聲音，程青玉收拾好心緒，待宋洵前來。

    他們二人一同將嵇顏送回嵇府，應嵇顏要求，并未將此事告訴給成王妃，免她擔心。

    將嵇顏安置好，程青玉便與宋洵回了王府，程青玉以身體不適為由，早早地便歇下了，可她即便上了床，卻徹夜難眠。

    她只要一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嵇顏救她的場景，浮現他的一言一笑，浮現那日與他在墻外初見……她不過才與他見過幾次？為何她總是會想起他？

    程青玉內心煩躁不安，她在擔憂，他府上沒什么可以使喚的人，那么多方子，又是外敷又是內服又要泡身子，也不知府里的人能不能照顧好他。

    好幾日輾轉難眠，過了些時日，賀悅兒捎來消息，說是給阿里喂食通心草的兇手查出來了。

    原來是管家侄女，見管家女兒平丫頭頗受賀悅兒喜歡，那侄女心生妒忌，不念及恩情反而加以陷害。

    兇手找出，程青玉想借此理由去嵇府看望嵇顏。

    到了嵇府，宋洵先和程青玉去探望嵇顏，嵇顏已經可以下床了，這一日，他在書房見了二人，不過隨后宋洵便借著肚子不舒服要去趟茅房溜了。

    她張望一番，發(fā)現了一件事，“小舅舅，你府上是有兩處書房么？”

    與她上一次來的不一樣，她還記得很清楚，上一次過來看見了什么。

    “只有一處，這處臨水向陽，風景獨好，便命人將書房搬來了這里?！?/br>
    程青玉走到窗邊，這一處所在剛好面對外邊的荷花池，池邊楊柳輕拂，如今已是八月，池內荷花枯萎，楊柳也漸漸枯黃，著實有一番蕭瑟之感。

    前面那處是什么？程青玉遠遠望去，似乎看見一座平常人家的茅草屋子。

    “那是給一位故人留的，她不喜高宅，便給她造了一間草屋?！憋伈恢裁磿r候走到了她的身后，她回眸，與他近在咫尺，心臟不由慌張地亂跳。

    故人？程青玉立即冒出個念頭，他這位故人定是位姑娘吧？

    她沒有問，反而問起了宋洵，“宋洵怎么還沒回來……”都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剛說到他，抬眸就看見遠處宋洵正攬著一女子在緩緩走著，他與那女子有說有笑，似乎很開心。

    “舅舅，你知道宋洵懷里那姑娘是誰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