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成雙
李隱聽得她如此問,只低低地喚了她一聲夭夭,卻未答她。 陶華見此,心中已是了然,遂摸了摸那幅春日桃花圖說:“也虧得我用的是夾宣,不然這畫也揭不開來?!?/br> 原來夾宣比一般宣紙多了兩層。若碰上技藝了得的師傅把那畫紙層層劈開,便能把一幅畫揭為兩幅。再加以描補,便能一畫成二,故這技藝名之一揭成雙。揭開來的畫可以說兩幅都是真的,也可以說兩幅都是假的。 然而畫薄了,情豈能不薄? 陶華見李隱兀是無語,便道:“這畫送了你便是你的了,你要把它送人,送了便是,何苦把它揭了?” 陶華這話說的倒是似太子一般。 那日太子李明睿也曾與李隱說,這不過一張畫罷了,送了也就送了。用一幅畫去搏一個等了三年的機會豈不值當(dāng)?卻讓人把畫揭了,李明睿那時還笑他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此番李隱細(xì)細(xì)察看陶華神色已知多說無益,便又去拉她的手,陶華掙卻不得,只好任他把手握住。 “夭夭,我會補償你的?!?/br> 陶華聽得此話,合了合眼,“如何補償?這畫既揭了……”在她心中便如被毀了無異。 李隱見她傷心,手一使勁,便把她攬了在懷里,“我知你心中有氣……原來那日我便是想與你商量此事,只你卻遭蛇咬了,遂按下不提……若非事態(tài)緊急,豈能出此下策?以后﹑以后你我去了靈州,我便日日陪你寫畫可好?” 陶華聽罷,心中不禁一嘆。若非那日遇蛇,只怕今天也沒這一遭。然而細(xì)細(xì)一想,又覺李隱如此無非因為他看重的跟自己看重的有所不同。若往后二人當(dāng)真結(jié)為夫妻,難保不會再遇上這些事。 思及此,陶華便道:“你揭了畫無非是既想瞞我,又想討好圣人。李隱……你也太貪了些?!?/br> 李隱聽她語氣非傷非怒,卻似是死心一般,莫名地便是心中一慌。只覺此時此刻雖把陶華抱了在懷中,她人卻是漸離漸遠(yuǎn)。 李隱霎時間也是無從辯解,遂咬了咬牙道:“是,我是貪。都督之位我要,你我也要?!闭f罷便把陶華的臉扳向自己,低下頭便吻在她雙唇上。 然而此番陶華哪會愿意與他親近?只她實在掙脫不開他懷抱,遂閉緊了嘴唇不去納李隱唇舌。李隱見此卻捏住了她下頜。陶華微微吃痛,啊的一聲張開了嘴,李隱便趁機把舌頭探了進去。 只陶華尚且不情愿,雖被他擒實了,仍是撲騰不止。此時李隱的橫蠻勁也發(fā)作了,一把抱起她便壓了在墻上。 那邊廂陶華忽地被按在墻上,心中又驚又怒,已是恨極李隱蠻不講理。此番被他折騰得已是髻散釵橫,只覺發(fā)間沉沉,似有一物要墜下。陶華不意間探手去扶,卻是抓住了原來簪在髻上的金步搖。 此時李隱漸吻漸深,竟是伸手去解她衣帶。陶華大驚,手上一揮,只聽唰的一聲,那釵尾已是沾了滴滴紅珠。陶華見此愣了愣,待抬眼看向李隱,只見他氣喘噓噓,雙目通紅,白晰的臉頰上竟是添了一道紅痕,襯得他如食人妖魅一般。 陶華雖然惱他,卻從未想過要傷他。手中一抖,那金步搖便應(yīng)聲落地,卻是李隱當(dāng)日送她的玉蝶金步搖。 李隱低頭一看,自是認(rèn)出了這是自己予陶華的。他甫低頭,臉上的血已是順著腮邊滑到下頷,又落了在前襟上。陶華看到那血花綻在李隱赭紅的前襟上,如暗花一般。忽地想起了他說過,他中意這顏色是因為沾了血也不顯眼。 陶華素來心軟,想得心中一疼,眼眶已是微紅。 那邊廂李隱卻似是不覺,也不抬手擦臉上的血痕。只彎腰把那玉蝶步搖撿在手中,又在自己袖子上把那沾了血的釵尾擦了兩下。 接著李隱便扶了扶陶華的臉,復(fù)把步搖簪了在她微亂的發(fā)髻上。 陶華見李隱如此,胸中淚意已是難以自抑,聲音顫了顫道:“李隱……你莫要如此。” 李隱聽得這話,反笑了笑,拉了陶華的手心按在那微熱的傷口上,“既會心疼又何必下手?” 陶華摸了一手心的血,自是不敢亂動。李隱見此,又把她抱住。只這次卻不敢用力,只把她松松地圈在懷里,似是怕用力了就要把她捏碎一般。 然而陶華心中仍是不愿與李隱親近。一見李隱靠向自己便側(cè)過了臉。 李隱見自己受了傷,她卻還要躲開。心中便覺又難受又不安,彷佛此番放了手,陶華便要走了一般。 李隱這般想著,口中便也喃喃地道:“你莫要走?!?/br> 陶華此時心中慌亂,竟是沒領(lǐng)會他口中之意,竟反問道:“要走的明明是你……” 李隱聽得這話不禁想,幾日前二人尚且是濃情蜜意,心意相通。不過因為一幅畫,卻生了許多變故,二人此時縱是相偎相依,心中卻如隔鴻溝。 他苦笑了一下,便順著陶華話頭道:“是,要走的是我。可現(xiàn)下我是放心不下你了?!?/br> 陶華聽了,心中微異,問道:“你是甚么意思?” “我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在京中。夭夭,你便與我同去靈州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