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看著陸舜華，他的目光熱切，熱切到有些東西再也藏不住。

    他把桃花枝舉起來，舉到她面前，慢慢開口問道：

    “這枝桃花，郡主要還是不要？”

    陸舜華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感受到了身體里的溫柔，她向他伸出手去，緩慢卻堅(jiān)定，一點(diǎn)一點(diǎn)，直到手指握上那枝桃花。

    他有血仇，他有悲愴，他有抱負(fù)，他有壞脾氣……這些都不重要，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站在她面前的江淮重要。這個(gè)江淮是鮮活的，是生動(dòng)的，是她想要的。

    陸舜華握住長(zhǎng)枝，抬起頭看著他。

    她手上沒有使力，只是握著并沒接過，低聲說：“你不要叫我郡主了?！?/br>
    江淮笑了，低低應(yīng)了聲。

    他的聲音有點(diǎn)沙啞，“六六?！?/br>
    陸舜華于是笑了，把那枝桃花接過來，接到手里晃了晃，“這可是你說的?！?/br>
    她提醒他：“以后將軍府的桃花，可全都是我一個(gè)人的了?！?/br>
    江淮沒有回答，從善如流，邁過一地落花靠她近了些，問道：“郡主現(xiàn)在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了？”

    陸舜華無聲地抬眸看他。

    江淮意識(shí)到自己的失誤，微微低下頭，重復(fù)叫她：“六六?！?/br>
    陸舜華很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把玩著桃花枝，說：“可能知道吧?！?/br>
    江淮扯著嘴角，瞇著眼睛笑。陸舜華見此情景，想說點(diǎn)什么，又覺得此刻什么都不說也好。

    江淮靜了會(huì)兒，從懷里拿出一個(gè)東西，抬手插到了陸舜華的鬢間。

    她冷不防被他動(dòng)了頭發(fā)，手一伸想去摸，被他擋住手，江淮順勢(shì)拉住她手腕，將她勾到懷中輕輕抱了下，很快放開。

    陸舜華聞到剎那他的味道，沒反應(yīng)過來又被他松開，整個(gè)人都是愣愣的。

    江淮退開些距離，看著她的頭發(fā)，那里挽著的少女髻簪了支桃花樣子的發(fā)簪。

    “戴這個(gè)?！彼f，“這個(gè)好看?！?/br>
    陸舜華摸了摸頭發(fā)，摸到發(fā)簪就明白這是什么東西，她心下明了，笑瞇瞇地說：“這是什么意思……結(jié)發(fā)嗎？”

    江淮臉一下子冷了，想到葉姚黃送的金步搖，嗤笑一聲，將簪子更推進(jìn)去幾分。

    “你多慮了?！?/br>
    陸舜華被推得難受，左多右閃，忍不住哼哼，瞅準(zhǔn)時(shí)機(jī)抓住他手，踮起腳尖和他對(duì)視，慢慢說道：“你們將軍府里的桃花真奇怪，花枝里長(zhǎng)了個(gè)人心，桃花都學(xué)會(huì)喝醋了。”

    江淮收回手背過身往藏書閣走，走了一半又停下轉(zhuǎn)身看她，抿著唇不說話。

    陸舜華走過來，一級(jí)一級(jí)青石臺(tái)階她慢慢跳上去，跳一步喊一聲——

    “阿淮！”

    “阿淮——”

    “阿淮?！?/br>
    ……

    江淮：“別叫了，小心把下人都招來?！?/br>
    陸舜華眼里仿佛含了春水，聲音輕柔：“我可沒在叫你，我在叫你們府中吃醋的那棵桃花?！?/br>
    “……”江淮掃了她一眼，平靜地走過去。

    陸舜華才不讓他走，一把拉住他袖子。豈料他不為所動(dòng)，兀自向前走去，她也只好拉著袖子被他帶著往前，兩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了藏書閣。

    走著走著，前面的江淮突然沒頭沒腦來了句：：“還有兩年。”

    陸舜華一怔，“什么兩年？”

    他沒回頭：“孝期。”

    孝期？孝期怎么了？

    看她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江淮嗓音低柔下來，解釋道：“孝期內(nèi)不得婚嫁?！?/br>
    陸舜華松開拉著他袖子的手，靜靜看著他。

    “六六……”

    春風(fēng)桃花，少女柔軟的心事，少年羞于啟齒的感情，一切美好到不可思議。

    “還有兩年……”他凝眉，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相互摩挲，緊著聲問道：“好不好？”

    陸舜華低下頭，含含糊糊地問：“什么好不好？”

    “你……”他猶豫，嗓子沙啞，“你剛剛說，你知道的?！?/br>
    陸舜華輕輕點(diǎn)頭，回了一句：“噢?！?/br>
    “六六?！彼纸兴?，冰塑的臉出現(xiàn)裂痕，催促道：“好不好？”

    這人，好好說一句話有這么難嗎。

    悶不死他。

    “知道了。”陸舜華說。

    江淮不喜歡這個(gè)模棱兩可的答案，追問道：“知道什么？”

    陸舜華無奈地?cái)偸郑骸爸滥愀锏奶一▋赡旰髸?huì)去恭謙王府提親，知道這枝桃花想娶陸小郡主，行了嗎，桃花大人?！?/br>
    “你……”他看著她，耳根子竟然微微粉了些，眼里的冰冷化作一汪水。

    陸舜華摸摸他的袖子，說：“這回總不是我多慮了吧?！?/br>
    江淮頓了下，低聲笑了笑，一手捏住衣袖一角，隔著層布料握住她的手指。

    “為何？”他也想知道這個(gè)答案。

    陸舜華勾了勾他衣袖后的手指，一點(diǎn)也不覺得羞，笑著說：“因?yàn)檫@枝桃花雖然脾氣差了些，但難得甚合我心意，想了想便從了吧，總歸我不虧。”

    江淮搖搖頭，勾動(dòng)嘴角，低沉道：“不知羞?！?/br>
    陸舜華開懷，笑道：“誰叫你一句話總分成三句來說！得虧我聰穎，不然換了旁人，還得再多猜會(huì)兒。”

    江淮道：“沒有旁人?！敝挥兴?。

    陸舜華挑眉，江淮勾著她手指，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神色極為凝重，半晌后，他臉上稍微放松些，但依然嚴(yán)肅，手指用力，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淡淡說：“你等著我?！?/br>
    “等什么？”她隨口問。

    他沉默，閉了閉眼，想到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對(duì)他敬仰至極，心里刻畫好的路全是按著父親的軌跡在走。他覺得他是個(gè)英雄，而他亦想繼承鴻鵠之志。

    還有他的母親……

    不，不想了。

    他睜開眼，擲地有聲，說：“等我有朝一日，娶你做將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