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惡意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霧色稠得抹不開分毫,偶爾有遠燈刺過濃霧,孤零零的車輛如甲殼蟲穿梭在灰色的長街上,這座鋼筋水泥的叢林終于靜了下來,在凌晨三點半。 遠處的高樓上亮了盞燈,玄關(guān)傳來輕微的聲響,有人背對著瀉出的暖光,對門外站著的小姑娘說道:“快走吧,司機等著呢。”嗓子里有遮不住的疲倦,冷泠泠跟沁了雪似的。尖細的鞋跟踩在大理石面上,無處不透著冷淡。 但門外還留著青茬茬學生頭的小姑娘?卻毫不介意,她跟了應白大半年了,知道這人心比臉熱,脆波波地回道:“姐,你又麻煩人司機了吧,公司給你配的車,結(jié)果每次都為我服務(wù),我都不好意思了?!弊焐险f的不好意思,臉上卻半點沒有羞怯的模樣。 應白被她逗得浮了點笑,眉目一下子便活了起來,伸手擰了小姑娘青瓜臉蛋兒,“得了便宜還賣?!?/br> 小姑娘被她擰了一下,高高興興地走了,應白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進了電梯,合上門,終于脫下那從早上六點開始穿的高跟,腳腕有些浮腫了,不過她是女明星,早習慣了。 她赤腳走進浴室,卸了妝,連保養(yǎng)都沒力氣上,就這么素著一張臉撲到床上,將自己埋在柔軟的絲被里,腦子木麻麻一片,就這么跌入混序的夢中。 大概是浴室里未散的水汽潛進了臥室,她的夢里也下起了雨。 她在這場雨里又走回了那條巷子,還穿著那身白襯衫藍裙子的校服,白墻上抹的膩子被雨打濕成了灰色,一呼一吸間都滿是濕漉漉的霧氣,伸手抹了一把凝在額頭上的碎發(fā),她跑了起來,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裙邊。 她匆匆跑進樓道里,有些粗暴地跺著腳,將藏在身上的水滴往外甩,半濕的頭發(fā)隨著動作黏在了耳后,黑沉沉的發(fā)絲一路跳到唇邊,她張了唇,用舌尖將頭發(fā)挑了出去,就這么扒在唇角。 可應白也沒有管,她歪著頭俯視著自己的鞋,鞋底上沾到了些污泥,將本來干凈的白鞋邊粘得有些難堪。 她抬了腳,往水泥臺階的邊緣蹭,看著那些烏色的泥一點點積在階面上,卻又有更多被擠壓得往邊緣堆,嵌進鞋底的花紋中。 真惡心。 應白面無表情地想到。 樓下傳來一點腳步聲,應白側(cè)了下身,順著扶手構(gòu)成的錯落空間往下看。 只見深棕的木扶手上,拂過一只手,白凈、修長,骨節(jié)還不太明顯,腕骨處微微凸出一點,是少年人的手。 應白倒不急了,半撐在扶手上,往外探出一分,悠閑地看著那個身影一階階邁。 好玩的來了。 她唇角漾出一點笑,仿佛欣賞著籠里跑動的倉鼠,連那點甜蜜的笑容都成了帶著惡意的誘餌。 視線順著那雙手上移,白襯衫浸濕后,微微有些透明,袖腳粘在手臂上,顯出些微線條。側(cè)頸上修剪的烏茬茬的頭發(fā)打濕了,水滴順著發(fā)梢的弧度啪地滑落,落在脖頸的皮膚上,蜿蜒出一道水痕,又滑進鎖骨的凹陷中。 應白沒有作聲,就這么站在最后一層的樓梯中間,看著獵物一點點落入陷阱。 少年不急不慢往上走,不經(jīng)意抬眼,看見拐過彎后的另一層樓梯上,站了應白。 她一腳跨在樓梯高處,另一腳踩在幾階之下,深藍的裙角吊在彎起的那只膝蓋上,兩膝之間蕩起的空檔,露出了雪色的肌膚。 校服的裙子很長,可他恰恰站在“之”字的下一層樓梯,而她站在高處,這樣一抬眼,裙下風光便迎面而來。 她偏偏還在一下下蹭著泥,細白的腿不斷晃著,蕩漾的裙擺也不時蓋住雪艷,復又露出一些,濕漉漉的裙角墜著重量,打在纖細的小腿上,淋出一小片隱約的水光。 應白背對著身后樓窗的光源,而這光則直直刺進站在下層、正對著窗的少年眼中,他本就要淡些的瞳孔被染成了褐色,可面上還是那么冷淡的樣子,連根眉毛都沒動,只停了一瞬,便面不改色地繼續(xù)往上走。 應白還站在階梯上繼續(xù)蹭著,少年卻冷漠地側(cè)身而過,看都不看一眼,將她落在身后。 只有他手背上的骨節(jié),在錯身的一瞬間,擦過她的手腕,留下些微的觸感,涼涼的,冰刀子一樣。 應白在他身后抬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前面的背影。他年紀還不大,身量沒有完全長開,還有著少年人特有的單薄,肩胛骨在棉薄的襯衫里,撐出一點弧度。 她伸出手,用指尖在虛空里這么一劃,琢磨著這弧度,然后笑了。 還沒等她收回手,腳下堅實的階梯突然破碎,她在片刻便感覺到了失重的驚慌感,啪得一聲往下落,那個半明半晦的樓梯間,就這么迅速消失在視野里,跌入無限黑暗中。 一只手抓住了她止住下落的趨勢,那只手很熱,死命地握住她的手腕,幾乎要讓她痛叫出聲,可她陷在黑暗里,連尖叫也覺得沒有意義。 然后不知怎么的,那只手掌心的溫度如同藤蔓,蔓延在她每一寸肌膚,她在黑暗中落了地,可那只手沒有放開她,反而更加用力地囚禁著她。 應白被抵在墻上,手被反錮在身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濕熱的呼吸打在她耳后,她下意識要掙脫,卻被人抵了上來,用身體壓制住她一切動作。 她此時穿的,已不再是那身校服,而是今天一直穿在身上的黑色禮服裙,一只手潛入裙上微開的衩,順著玉似的肌膚往上滑,膝蓋也順勢錯了進來,將她兩腿分開,抵在膝彎后,微一用力,便讓應白失了力氣,只能狼狽地依在他腿上。 那人的大腿就這么撞著應白軟潤的臀rou,抵在雙腿中間,粗魯又曖昧地挺動著,幾下之后,筆挺的西裝褲便被女體磨得溫熱。 應白咬著唇?jīng)]有說話,那人卻得寸進尺,附在她耳后,咬住了她的耳珠,問道:“躲什么?。俊?/br> 然后大概是默默笑了,氣息噴在她耳根,吐出帶著惡意的兩個字。 “jiejie。” 應白在黑暗里被驚醒了,在被子里捂得發(fā)熱,頭上身上滿是汗。 她從三十二層的落地窗往外看,還是一片黑,床頭的鐘告訴她不過僅僅睡了一個半小時。 應白支住額,試圖抵擋頭痛,她知道今天撞見了那人,心理不穩(wěn)也是正常,可除了夢見今日重逢時的景象,她還夢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光景。 更令她煩躁的是,盡管不想承認,可她濕了,濕得一塌糊涂。 就在九年后再見應蒼林的第一夜。 cao你大爺?shù)摹?/br> 應白倒進被子里,用手蓋住眼睛,在心里想到。 微博:@化作滿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