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渡雨(2)
熄了燈,黑暗靜悄悄地伏在周遭。 谷鈺躺在床上,沒什么睡意。她摩挲著那枚戒指,凹凹凸凸的觸感,完全想象不到紋飾的樣子。她將它打開,又收起,樂此不疲。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提示她:已是深夜,該睡了。 睡后,她做了個潦草匆忙的夢。 夢里,她在和同學嬉笑打鬧,忽然,有個男生揮開了所有人,一臉拘謹?shù)貙㈦p手按在她肩膀上,說:“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周圍人開始起哄,谷鈺卻是滿心慌亂。她下意識地看向教室前門,瞿渡已不知站那兒多久了,面沉如水。 谷鈺一下醒了。 天亮了。 谷鈺不記得剛才夢境內(nèi)容,只記得,似乎夢到了瞿渡。 那股異樣的感覺,在見到瞿渡端著早餐從廚房出來時,仍沒消散。 谷鈺說:“你都放假了,還起這么早?” “生物鐘養(yǎng)成了,一時改不掉?!宾亩蓪⑴D瘫旁谒媲?,“媽剛才出門前留了點錢,讓我這些天好好吃,好好玩。” 谷鈺“嗯”了聲。 “下午放學,我來接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笔程贸詰T了,稍微美味點,于她都是珍饈了。 “哥,你今天白天什么打算?”谷鈺一邊吃灌湯餃,一邊含混不清地問他。 “去見見老同學,也可能回母??蠢蠋煛!?/br> “那你會來我們學校咯?”瞿渡當年可是以她們狀元的身份畢業(yè)的。 “優(yōu)秀畢業(yè)生”榜上的照片,在谷鈺入校后掛了一年才被撤掉。每次經(jīng)過通告欄,她都會有意無意往首端瞥一眼。 高叁的他,穿著藍白校服,比現(xiàn)在的他,多幾分未脫盡的青澀。 “也許吧?!宾亩芍淮饝獏⒓泳蹠?,并不清楚具體流程。 * 因瞿渡一句不太確定的話,谷鈺期待了一上午。 大概是睡得晚,沒睡好,加之胡思亂想,谷鈺完全沒聽進課,頻頻走神。 點她回答問題,還得靠同桌提醒。好在她腦筋轉(zhuǎn)得快,卡殼一下,便能回答上。 谷鈺是班里尖子生,受老師關注,她的狀態(tài)被班主任看進眼里,課堂上沒吭聲,卻在下課后將她叫到辦公室。 班主任資歷深,是連年帶重點班的骨干教師,對學生要求嚴,谷鈺一進門,她便是一番苦口婆心。 “我們已經(jīng)不是高二了,要等到九月高叁學期正式開始,再開始重視,就晚啦!你這樣的學生,老師是給予了很大的期望的,你今天的狀態(tài),實在不符合一個準高叁生……” 話說到一半,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說聲“等一下”,就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谷鈺平素安分守己,乖巧懂事,家長會上,一貫是被引做榜樣給予褒揚的,從未被老師講過重話,這次的一番訓誡,雖談不上委屈,到底自知理虧,但也有些郁悶。 她垂著頭,背著手,聽見傳來零碎幾句班主任的聲音:“他們是我以前的學生……嗯,你們上來吧……” 谷鈺猜測,應該是瞿渡一行。 方才的郁悶,又被這點暗喜給沖刷掉了。 也因如此,班主任面露喜色,無意再批評她,講了些要好好學習的套話,便放她走了。 從最近的樓梯到辦公室,必然經(jīng)過他們班級,谷鈺從辦公室出來后,并未直接回座位,而是在教室后門,守株待“渡”。 大部分同學都在補覺或?qū)W習,走廊上沒什么人,是以,她一個人杵在那兒,著實有些突兀。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谷鈺估算著,自己從大門到教室,約莫十分鐘,男生腿長,腳程快,七、八分鐘足夠了。 這節(jié)大課間時間很長,上課前能見他一面。 幾個大男生聲音由遠及近地傳過來。 即使他們有刻意壓低音量,但畢竟人多。 聽見噪音,又看見谷鈺一副湊熱鬧的樣子,付綾言出來一探究竟。 打頭的男生便是瞿渡。 他被身后的人簇擁著,一臉無奈。 他遠遠地看見谷鈺,對她笑了下。 谷鈺咬了咬下唇,也笑。 其他男生倒自來熟,經(jīng)過她們面前時,對她們揮手:“學妹,你們好?!?/br> 谷鈺隱約聽到瞿渡的聲音:“你們不要亂招惹人家?!?/br> 男生們嘲他:“你都自身難保了,還管這么多吶?” 付綾言盯著瞿渡半晌,人一齊涌進辦公室后,才扯了扯谷鈺的袖子,“打首的男生真的好帥哦。” 谷鈺說:“那是我哥。” “那就是瞿渡?你們長得不像哎?!?/br> “我長得像我爸,他長得像我媽。”然而諷刺的是,兩人姓著相反的姓。 但若細細看,還是能看出相似之處的。比如說眼睛,笑起來時,眼角都微微向上揚,瞳色也都是偏黑色的深棕。 談過這個,付綾言又問:“剛剛她找你聊什么?” “沒什么,就讓我好好學習?!?/br> 付綾言一語道破:“你不會是因為你哥回來了,所以魂不守舍吧?” 谷鈺怕叫她看出自己心思,矢口否認:“哪有?!?/br> 付綾言沒聽出她語氣里的些許慌亂,繼續(xù)打趣:“如果我有個這么帥的哥,我也天天想他?!?/br> 谷鈺又氣又好笑地打她,“都說沒有了啦!” 下節(jié)課是自習,谷鈺收到付綾言傳來的小紙條。 [你和你哥小半年沒見,他找女朋友了沒?] [他沒說,我覺得應該沒有。] 瞿渡這種事不會瞞她,谷鈺轉(zhuǎn)念一想,也不一定,又將后面那句劃掉,重新寫上:我下午問問。 紙條剛傳回去,班主任就進來了。 她敲敲講臺,“來,同學們停一下。今天我之前的幾個學生來看我,他們主動說,要給學弟學妹們傳授下學習的經(jīng)驗,讓我們歡迎一下。” 鼓掌聲震耳發(fā)聵。 瞿渡被人推上講臺。 谷鈺總算明白他們說的“你都自身難保了”是什么意思。 遠遠的,她看見付綾言對自己擠眉弄眼。 從小到大,瞿渡都是被各類學生致辭、演講的第一人選,他自己不太喜歡,奈何每次都逃不過。 這次亦是。 谷鈺素來被人夸聰明,漂亮,可她覺得,比起瞿渡,她遜多了。 瞿渡第一句話便是:“你們班成績最好的是哪位同學?” 他們紛紛指向谷鈺。 眾目睽睽之下,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當然知道是她。 瞿渡又問:“你們知道她平時的學習方法是什么嗎?” 他們異口同聲:“不知道!” 瞿渡笑:“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話音一轉(zhuǎn),“每個優(yōu)秀生都是有共同之處的,就是勤奮?!?/br> 他的確適合做演講,無論是肢體動作,表情控制,語氣的抑揚頓挫,還是偶爾抖的包袱,都恰到好處。 直至下課,大家都舍不得他走。 甚至還有人明目張膽地跑去要QQ號、要簽名。 付綾言拉上谷鈺,扎進人堆,“學長學長,她就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她也想考你們學校,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瞿渡正應接不暇,看到谷鈺,他騰出只手,揉了把她的頭發(fā),說:“回家再說。” 圍觀群眾——包括她和他的同學——“哇哦”地驚嘆。 * 臨放學,谷鈺告訴付綾言:“我哥來接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br> 付綾言有些失望:“好吧?!?/br> 她不是歡潑的性子,在班上,和谷鈺玩得好,稱得上閨蜜,其他同學也就是普通同學關系。 谷鈺說她有些悶,不是說她人無趣,只是不愿意主動接觸外人。 兩人一起走出大門。 瞿渡還是上午那身裝扮,深色牛仔褲,白色板鞋,上衣胸口處,印著一串花體英文,谷鈺不認識。 他不用穿任何花哨的衣服,清清爽爽的,已足夠惹眼。 尤其他站在顯眼的位置,像塊吸鐵石似的,更加招得女生們的視線往他身上黏。 付綾言禮貌打招呼:“哥哥好?!?/br> 谷鈺對瞿渡介紹:“我同學,付綾言?!?/br> “谷鈺跟我講過,你們關系很好。我?guī)コ詵|西,你有空嗎?可以跟我們一起?!?/br> 谷鈺搶在付綾言前面說:“可以啊。反正你mama不在家。” 付綾言父母前幾年離婚,她跟母親,她母親工作性質(zhì)的原因,并沒有太多時間cao心她。 付綾言答應了。 瞿渡自己開了車來。 他高中一畢業(yè)就去考了駕照,車是父親閑置的,暫時借他用。 他開到時代廣場,那里店鋪林立,消費水平也高,不是谷鈺這種高中生消費得起的。 真是沾了瞿渡的光。 瞿渡帶她們到一家韓國烤rou店。他是覺得,女孩子會比較喜歡一點。 他將點菜權交給兩位女生。 她們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討論。 瞿渡沒聽她們談什么,僅看著谷鈺,看她笑,看她咬著唇,就挺心滿意足了。 全程,瞿渡負責烤,谷鈺和付綾言則負責吃。 付綾言作為臨時插進來的客,自然不敢放開肚皮吃。 瞿渡也沒吃幾口,他作為一名醫(yī)學生,飲食、生活作息都很自律,吃也慣吃清淡的。 這家店的rou腌得很入味,醬料也香,谷鈺吃得肚皮滾圓,連連打嗝。 瞿渡倒杯水給她,讓她順順氣。 谷鈺對付綾言贊道:“我哥做什么都好吃?!?/br> 他們坐在爐子旁,空調(diào)形同虛設,她熱得兩頰緋紅 既有女孩的俏皮,又有女人的風情,揉雜在一起,卻不顯矛盾。 付綾言豎起大拇指??吹仅亩蓪肉暷敲大w貼,有些羨慕。 ———————————————— 日常溫馨向,比較慢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