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衛(wèi)萊白天太忙過于疲勞早已睡熟，工工整整的平躺著，呼吸清淺。

    衛(wèi)禹躺在床上許久沒有睡著，腦子里想著很多東西，關于父母的，關于他和衛(wèi)萊的。霎時間又想到衛(wèi)桓青跟他說過的話。

    “你分的清你的感情嗎？”

    ——當然啊。

    怎么可能分不清。

    衛(wèi)禹轉過頭看向身旁熟睡的人，側過身把人攬進懷里，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只是把手輕輕搭在她腰上環(huán)著，鼻子湊近嗅著頭發(fā)的清香，時不時抬起下巴親她的頭頂。

    爸爸mama甚至jiejie，都說他很聽話，很乖，其實不是的。他一點也不乖。

    至少，小時候jiejie冷臉叫他不要黏著她的時候，他從來沒聽過。

    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抓住自己重要的人。

    父母好像不用他去抓住，因為他們一直以來陪在他身邊，疼愛與守護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但衛(wèi)萊不一樣，他有時候看不懂她。

    他其實不用那么在意jiejie的態(tài)度的?？墒撬滩蛔?。從記事開始，他就無比在意明明和他一樣大和他同一天出生同一個媽卻比他長得高長得快，很冷淡的jiejie。

    以前是艷羨是依賴是在意是喜歡。就像喜歡爸爸mama一樣。

    他只是想抓住任何一個對他重要的人。只是，后來抓著抓著，感情變了質——

    *

    衛(wèi)禹的世界很小。在他十幾年的人生里，被他記在心上的也只有父母還有jiejie。

    十歲以前，他幾乎沒有接觸過什么同齡人。那十年，不是在醫(yī)院，就是在家里。他沒有去過游樂園，沒有去過學校，沒有和jiejie一起走過熱鬧的街道，沒有親手買過禮物，沒有玩過雪。

    他唯一的朋友就是jiejie。

    對于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他來說，身邊唯一的同齡人成為了執(zhí)念。

    他多么希望jiejie也不要外出上學，不要和別人交往，甚至只要在家看見jiejie和同學打電話，他都會緊張的眼巴巴望著她的背，生怕已經回家的jiejie被別人搶走。

    他那么喜歡jiejie，可是她卻不喜歡他。

    每次他坐在床上拉著她不讓她走時，硬要和她一起睡時，動不動哭鼻子時，她都會皺著眉頭，渾身散發(fā)著不高興的氣息，雖然每次都會妥協(xié)，但她似乎一點兒也不開心，木著臉不說話，雖然他記事以來沒怎么見過她笑，卻還是會因為jiejie的抗拒而偷偷傷心。他甚至想，是不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jiejie每天都不開心，話也很少，一起生活了這么久，他甚至都想不起來她笑過。

    在又一次看著jiejie沒有留戀的出門之后，還只有六七歲的他站在樓梯口看著大門無聲流淚，之后被爸爸抱起安慰說jiejie的性格就那樣，其實jiejie也愛他之類的話語后心里的惶恐才稍稍平定。

    而后腦子里涌現很多jiejie的好——他感受到的，爸爸mama訴說的——會喂他喝粥，會在他昏過去的時候笨拙的幫他擦身體，會守著他睡覺，會壞笑著趁他睡覺掐他的臉，會陪他看動畫片玩積木，會偷偷親他的臉頰和額頭……

    爸爸說，“太過惶恐于失去，會忘了自己本身就被寵愛著?！?/br>
    年幼的他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只是明白了jiejie也愛他，并不討厭他這個弟弟之后一邊沾沾自喜一邊小心翼翼。

    他一直很想和jiejie一樣，能夠去學校，和同學去外面玩，去看外面的繁華與樸素。他一直覺得他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后來長大了身體好一些了才發(fā)現是想和jiejie一起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沒有jiejie，他寧愿待在家里。

    記得平常生病難受和無聊的時候，爸爸會在家陪伴他，握住他小小的手和他說話——“爸爸mama叫什么名字？jiejie呢？”“小禹最喜歡誰啊?”“小禹最喜歡吃什么？”“小禹長大后要做什么呢？”“背春曉給爸爸聽怎么樣？”……

    雖然很崇拜很喜歡爸爸，但是那時候小小的他也會在內心吐槽爸爸總是問些蠢蠢的問題而表面還是一臉配合的慢吞吞回答，然后看著一副智障模樣的爸爸拍手叫好，他再配合露出被表揚而開心的傻樣。

    他最崇拜爸爸的是，爸爸總能說出很多他不知道的關于jiejie的事:jiejie很小的時候愛亂啃東西、面無表情的尿床，尿完后依舊很淡定的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被發(fā)現喜歡什么后會惱羞成怒、為了不上學而慪氣、mama去上班了舍不得的時候也會哭……他最喜歡聽爸爸講這些，聽幾次都不會嫌煩，因為通過這樣他才能知道原來jiejie也是個小孩子，也有那么可愛的時候。他才會知道jiejie喜歡什么，而對于jiejie喜歡的，他也會喜歡。

    爸爸最愛mama，有很多次他看見他們兩個在他和jiejie面前旁若無人的親親，是那種嘴巴和嘴巴相觸，啄一口，分離時發(fā)出“?！钡穆曧懙挠H親，而不是他和jiejie那樣親吻臉頰和額頭。

    有一次終于沒忍住問坐在旁邊看書的jiejie可不可以親她嘴巴的時候，被jiejie冷嗖嗖的瞟了一眼，然后被冷淡的告知“那時只有夫妻才做的?！薄拔覀儍蓚€不行。”

    哦。

    好失望。但什么是夫妻？

    他和jiejie不可以做夫妻嗎？

    這些問題還沒有問出口，命運就告訴他沒有問的必要——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只記得等他從夢中醒來，看見的便是mama和jiejie紅腫的眼眶，爸爸難得的嚴肅又充滿戾氣的面容。

    爸爸mama變了，jiejie也變了。

    爸爸mama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疼愛的對他，回家的時間也多了。

    jiejie會主動的陪他睡覺，在他打點滴的時候喂他吃飯，也不再出門和朋友玩，甚至會在他看著爸爸mama親親而害羞疑惑的時候主動湊上來親他的嘴巴……第一次，他很明顯的感受到了jiejie對他的寵愛與縱容。

    他真的很喜歡啊。

    但是他也很明顯的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他的身體更差了，經常頭暈眼花，渾身冒冷汗，全身無力，即使有時候感覺好一些了，也沒有任何進食的欲望。他變得很怕黑，一旦一個人陷入黑暗里就感覺身邊有吃人的野獸虎視眈眈的看著他，身下冒著的汗讓他仿佛深陷冰涼的泥坑。他也突然開始害怕打雷，下雨的時候在雷聲出場之前身體不自覺發(fā)抖，腦子恐慌的忘了所有事所有人，感覺有種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寂寞和害怕……他變得越來越不喜歡一個人，只想抓住一個人永遠陪在他身邊，然后在第一次從噩夢醒來的時候，看見了近在咫尺的抱著他的jiejie。

    他始終記得，從那以后的jiejie變得更穩(wěn)重更冷淡了。她更少的在外人面前顯露情緒，從前還會不高興了就皺眉頭翹嘴巴開心了就捂嘴偷笑，而現在，她就像是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大人，每天都很忙碌，學習很多東西，學習武術，什么都盡量做到最好。她拒絕和任何朋友同學出去玩，每天放學之后如果不是必要出門就會待在家里，待在他的身邊看書寫字，細心耐心的照顧他，逼他吃飯陪他學習伴他玩樂，對于他的要求

    幾乎全部給予，不再對著他皺眉頭，不再一臉不情愿，甚至還會溫柔的摸他的臉對他笑……那時候的他覺得，衛(wèi)萊是世界上最好的jiejie。

    被細心呵護和照顧了將近兩年，直到十歲那年，他的身體才養(yǎng)的好多了，有時候一整天下來都不會頭暈、全身沒有力氣，甚至都不會想睡覺。于是這樣的話待在家里就有些無聊了——該學的小學課程早已學會，jiejie去上學了，就算是在練習最喜歡的琴時間久了也會覺得無聊和寂寞。

    ——他真的很想念jiejie。

    之后很快，他就被mama安排和jiejie一起上學。那是第一次，可以去學校和jiejie一起學習。四年級！聽起來就很高級，想一想就覺得很開心，他能夠和電視里演的那樣，在cao場上散步跑步，去賣部買零食，和同學玩游戲，和jiejie走在回家的街道看來來往往的人群。

    可實際上并不是那樣——他已經近十年沒有接觸過外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別人打交道。去到教室的時候，他感覺很多雙眼睛盯著他看，好奇的炙熱的羨慕的……那些眼神讓他心里很不舒服。

    下課后更是有很多人圍在他身邊和他說話，看過一些動畫片和電視劇的他學著笑呵呵的回應，結果一些女孩子莫名其妙的摸他的臉和衣服，嘴里說著你好漂亮、眼睛怎么這么好看之類的話，男孩子扯他的頭發(fā)，大大咧咧的拍他的肩膀要拉著他出去玩?！樕蠑[出的笑容逐漸消失，他內心害怕極了，jiejie因為是班長出去了也沒有在身邊，那一刻，他仿佛身處滿是觸手的囚籠，被牢牢的釘在原地，無數充滿黏膩汗液的手在他身上臉上亂摸，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覺得內心抗拒又惡心……

    不是這樣的……上學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們在干什么？”冷冷淡淡帶著怒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木木的抬起頭就看見jiejie皺著眉頭全身仿佛冒著冷氣般看著他周圍的同學，那一刻，他渙散的眼睛才終于有了焦點，頓時間像找到了光芒一樣看著她。他看著她疾步走過來把他的頭抱進懷里，生氣的提高音量，“都走開！”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緊緊的抱著jiejie的腰，全身發(fā)抖著紅了眼眶。終于到達了安全的島嶼，他窩在jiejie的懷里，想到剛剛惡心的觸感，不停地呢喃，“好臟，好臟，好臟……”

    不太記得事情之后是怎么樣了，只知道jiejie兇兇的把那些同學喊過來向他道歉，混亂間聽到有女生哭了出了，抽抽搭搭的跟他道歉，他縮在jiejie懷里根本沒有心思去聽那些人的話語，他只想回家。后來他也確實回了家，第一天上學，不過是聽了一節(jié)課而已就結束了。

    而后他再也沒有想過去學校。只要想到那一次所經歷的，就感覺像是困在噩夢里。

    好不容易登上來了……

    近來三次元太多事了，估計更新會很慢。

    父母的番外正文完結后會繼續(xù)。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