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宋徽翊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在吻她,濕濕熱熱的吻帶著克制的悱惻,輕輕吻在她的額頭和臉上。 睜眼時她并不復往日的困頓,除了身體的酸痛,精神竟是難得的清明。 窗外天還沒亮,她輕輕扭動了一下身體。 “我把你吵醒了?”早起的吳絡聲音低啞:“五點了,我得走了?!?/br> 宋徽翊的身子很軟,聲線更加綿柔:“我中午想吃你做的飯……” “想吃什么?”本來已經站起來的吳絡重新在她的床邊蹲下來,與她耳語:“我練完車就買菜回來?!?/br> “我想吃芋兒雞、干煸牛rou絲……”宋徽翊的說話聲越來越小,說著說著眼睛竟又閉上了,露出香甜的睡顏。 吳絡低低笑了笑,拉開門踏入還披星戴月著的冬日清晨。 宋徽翊睡了個自然醒,醒來時伸了伸懶腰,躺在床上發(fā)愣。 吳絡什么時候走的她完全不記得了…… 可是,心里隱隱感覺有什么不對,宋徽翊有些分不清幻覺和現實,猶豫間,她拿出手機給吳絡發(fā)了條信息:‘你中午要來我家做飯嗎?我好像做夢的時候說了我想吃你做的飯。‘ 她不確定說話時對著的人是真實的吳絡還是夢里的吳絡。 宋徽翊把被子掀開,用那雙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腿顫顫巍巍地下床洗漱,剛擠好牙膏,便收到回復。 ‘我聽到了,一會兒結束后我去買菜回來做飯。’ 前面的話都很一本正經,可末尾居然附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宋徽翊盯著那個皮笑rou不笑的小腦袋,幾欲吐血。 她放下牙刷開始打字:‘答應我,以后別發(fā)這個表情了?!?/br> 半晌,她又發(fā)了一句:’那你順便買點安全套回來。‘ 話一發(fā)出去,宋徽翊又有些后悔,買菜和買套無論怎么想都做不到順便……最重要的是,安全套還挺貴的。 宋徽翊含著滿嘴的泡沫,她將電動牙刷暫停,又點開微信,她在轉賬金額那一欄停頓片刻,輸入了好幾個數字最后都刪除。 ‘算了,別買了,你不知道買哪種,我下午去買。’ 吳絡完全沒聽出委婉的更深層意思,他說:‘我知道買哪種,買最薄的沒有潤滑的就好?!?/br> 嗬!宋徽翊被他這隔著屏幕就不知道害臊的作風驚了驚,她正欲再次拒絕,忽然又涌進來一條信息。 吳絡:‘不用潤滑是因為你的水很多?!?/br> ………… 他說得太正經了,倒真像是在從學術角度出發(fā)討論,宋徽翊覺得自己的腦子正在裂開。 * 十一點,吳絡提著大包小包回家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正派”,他剛一進門就直奔廚房,一刻也等不及就要干活的模樣。 宋徽翊跟在后面,糯糯地說:”累不累?先休息一會兒吧?!?/br> 吳絡把菜拿出來分門別類,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處理食材:”累什么?以前在里面的時候每天從睜眼開始就要做工,一直做到晚上?!?/br> 他很少說出”監(jiān)獄“那兩個字,更多的是稱呼它為”里面“。 宋徽翊有些難受,她站在旁邊看著忙碌的吳絡:”那你以前都做的什么工?” “剛開始的幾年是做衣服,”吳絡拿出一條魚,很熟練地處理內臟和魚鱗:“后幾年做的最多的是把一根根頭發(fā)絲粗細的銅絲按要求纏繞在拇指大的電極柱上,纏好后再小心地減掉多余的線頭?!彼f得很不以為然:“每天只有完成了規(guī)定的四百個,余下超出的才是會按個數發(fā)到每個人手里的工錢,很多人剛做完的時候吃飯時手抖得連筷子也拿不穩(wěn),眼睛不好使的和手腳不利索的都不頂用,所以只有很少的人可以超額完成任務得到每個月十幾塊錢的工資?!?/br> 吳絡說到最后有些得意洋洋,很明顯他便是可以超出基本任務那一小批人之一。 宋徽翊默默地把臉貼在他因為動作起伏僨張的背上,她的視線流轉在他的下半身:”今天腿還痛不痛?“ ”不痛了?!皡墙j放緩了動作。 ”那你要抽煙嗎?我可以去幫你買?!八位振凑f:”你上次幫我做防水的時候就在抽煙?!?/br> 吳絡頓了頓:”我不抽的,會抽只是因為在里面的時候其他人時常會為了一支煙擠破頭,我太好奇了所以當時嘗試了一下,之后就基本沒有過了?!?/br> 吳絡在水槽處理好魚,轉頭就在琳瑯滿目的料理臺前犯了難:”……你能先給我介紹一下這都是些什么嗎?“ 他指著滿桌的稀奇古怪工具。 ”這是我做三明治的時候需要把水煮雞蛋分隔切割時用的切蛋器?!八位振醋銎鹗痉叮骸澳憧矗u蛋這樣放上去,下來時自動變成了好多瓣。” ”那這些呢?“ ”這是切菜神器,絞rou機,瀝水架,壓蒜器,蛋清蛋黃分離器,剝玉米器,壓丸子器,生食置物盤,蒸菜用的小花隔板,放調料的電子秤,還有切菜時切到末尾處可以貼在食材上按住防止手被切到的金屬壓管?!八位振凑f。 “……”吳絡深吸了一口氣:“把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收起來,砧板和菜刀給我就行。” 宋徽翊哦了一聲,一路小跑到廚房的另一邊,在不同顏色和大小的砧板前問他:“你是要切生rou還是蔬菜還是熟食?” 一摞砧板上每一個側面處都貼了一個小標簽標明用途,吳絡走過去,隨手拿了個最大的,開始切菜。 他切菜時的動作快而流暢,左手手指飛速往旁移動,右手上刀的動作行云流水,切出來的萵筍絲根根都是一樣的細長。 宋徽翊看得瞠目結舌,她根本沒看清動作,只見左邊的萵筍越縮越短,右邊又突然冒了一大堆細絲出來。 她揉了揉眼:“我是開了二倍速嗎?你簡直是人形切割機,強迫癥的福音!” 吳絡看見宋徽翊居然當真拿了手機進來要拍自己的切菜特寫,他握刀的手頓了頓,隨即展示了一個更快的切姜大法:“中午就做一個松鼠桂魚,一個紅燒排骨,再清炒一個萵筍絲,行嗎?” “行行行,”宋徽翊狂點頭,抱著他哇哇亂叫:”我已經開始流口水了?!?/br> 吳絡沒再跟她說話,他做起事來統(tǒng)籌運作,往往是這邊的水剛燒開,那頭的料頭也切好了,幾個灶臺和鍋都沒閑著。 宋徽翊走到客廳接電話,吳絡端著菜出來時她剛剛結束與某個租客的對話。 他站在廚房和客廳的必經之路上,側著身問道:”你的哪個房子又出什么問題了?簡單的我可以幫你做,難的我也能幫你找人?!?/br> 宋徽翊搖搖頭,她走進廚房里幫忙盛飯:”是有一個商鋪的租約快到期了,他想續(xù)租?!?/br> 餐桌上很快擺好一桌子菜,顏色好看,味道濃郁。 兩人對著坐下,吳絡拿起筷子:“你怎么要買那么多房子?” “還不都是因為我爸。”說起這事宋徽翊覺得有些好笑:“我讀大學的時候我爸爸跟他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其他幾個叔叔的孩子年齡都比我稍大一點,不知道怎么說起來的,他們突然就決定每人拿一億出來給自己孩子做闖社會的啟動資金,幾個人一拍即合,我爸爸也不甘落后,別人都拿了他不可能不給我拿呀?!?/br> “他當時特別痛心疾首,覺得這錢一旦給我不是打了水漂就是會被享樂揮霍。”宋徽翊說:“我這人特別笨,創(chuàng)業(yè)什么的想都不敢想,投資就更沒眼光了,我怕被罵,又覺得這錢放在我手里早晚也是稀里糊涂花出去,就干脆全拿去買了房子和鋪面,當時一口氣買了十幾套,剩的錢也拿來裝修了?!?/br> 吳絡沒想到這故事這么離奇,笑道:“那你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其他創(chuàng)業(yè)的人有混出頭的嗎?” “創(chuàng)業(yè)小分隊全軍覆沒了?!彼位振凑f:“投資的也是有盈有虧,我都算是投資有方的了,除了我,還有魏叔叔的兒子,他把錢全拿去投了他一個朋友的科技公司,現在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比我還有錢,我倆算是唯二把這筆錢熬出頭的兩個人。” 她嘖嘖道:“我現在每個月所有租金加起來十萬出頭,在他面前可能也不值一提了?!?/br> 吳絡說:“那你當美術老師每個月工資是多少?” ”算上年終績效,分攤下來大概是四千多。“ 吳絡還活在溫飽掙扎線,他在外面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為了活著,為了生存。 他雖然很徜徉憧憬更有創(chuàng)造性更有價值成就感的工作,但若說為了什么崇高的職業(yè)理想和教書育人的桃李之情他不覺得宋徽翊有:“那你為什么還要上班?” 宋徽翊思索了一會兒:“主要還是為了調整作息?!?/br> 她剔起一塊魚rou,還沒放進嘴里,門鈴忽然響起來了。 兩人俱是一愣,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慌和失措,宋徽翊更多的是前者,吳絡自然是后者。 宋徽翊走到門口,當她看見張寧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出現在可視屏幕里時,她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 隔著一層門板,張寧有些不耐煩地又按了按門鈴。 宋徽翊被嚇得差點當場摔了個跟頭,她迅速往回跑,拉起吳絡就往臥室奔:“快快快,快躲起來?!?/br> 宋徽翊急得邊跑邊跳,她慌不擇路地拉開衣柜,高大寬闊的空間里掛了很多衣服,大衣長短不一,留出底部的一些位置。 宋徽翊瞅準了一個空隙就把吳絡往里推,他盤起雙腿,彎著腰,總算是塞進去了,沒來得及做出更多的解釋,她把衣柜門迅速推過來關好,又一陣風似的卷出來把門口吳絡的鞋子和他正欲吃飯的碗藏到了陽臺,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