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連六柱國，也不全是所有人都在向西奔逃，李弼就在趙貴逃亡后，面對高敖曹、竇泰、彭樂、堯奮、堯杰、斛律羌舉等人的圍攻下，很痛快的豎起了降旗，李弼部將豆盧寧等人也隨他一同降了東魏。

    李弼與于謹是實權(quán)六柱國中唯二的不屬于武川出身的將領(lǐng)，但兩人也有區(qū)別，于謹早在宇文泰還只是夏州刺史的時候，就是他幕府長史，自是心腹之人。

    但李弼不同，他出自刺殺賀拔岳的侯莫陳悅麾下，侯莫陳悅山窮水盡的時候，李弼毫無心理負擔(dān)的將其出賣，轉(zhuǎn)投宇文泰。

    如今換成了宇文泰勢窮，在重重圍困，突圍無望的情況下，李弼又怎么可能去舍身取義，只能說，實在是趙貴溜得太快了，否則說不準李弼還會拿了趙貴當(dāng)作給高氏的見面禮。

    竇泰等人分出部分人手收納降卒、追殺逃敵，又組織起大軍不作休息，繼續(xù)殺奔西魏中軍。

    而斛律光所屬的左路軍，稍晚于竇泰、高敖曹等人破陣，李虎、獨孤信二人率領(lǐng)親信逃亡，斛律光無馬，在奔跑中拿過強弓，一箭將西魏大將王雄射落馬下，卻也只能看著李虎、獨孤信等人逃匿無蹤。

    接下來所要做的則與竇泰等人類似，即分出人手由潘樂所領(lǐng)收納降卒，追殺潰卒，斛律光領(lǐng)剩余三萬多步卒一同向西魏中路軍包圍而去。

    西魏中軍是三路之中人數(shù)最多的一路，有西魏六萬州郡兵，外加蕭紀五萬蜀兵，合計十一萬人，占據(jù)西魏總兵力的半數(shù)以上。

    此前面對的東魏中路大軍僅有斛律平、薛孤延等人統(tǒng)率的四萬步騎，相對于左路面對六萬步騎，右路面對五萬五千步騎，西魏中路軍壓力并不算大。

    但如今左右兩路都已潰敗，竇泰等人領(lǐng)著東魏右路軍自南而來，斛律光領(lǐng)著東魏左路軍自北而來，壓力徒增。

    兩路大軍都在一瞬間崩潰，面對圍攏而來的東魏三路大軍，于謹想跑都不知道該往哪跑，而蕭紀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如今滿心悔恨，若在戰(zhàn)前會議上提出異議，將自己放在側(cè)翼，這時候早就領(lǐng)了輕騎跑了。

    偏偏那宇文泰暗示留在中軍無需惡戰(zhàn)，才讓蕭紀上了當(dāng)。

    于謹有心死戰(zhàn)，但將士們目睹兩路大軍潰敗，軍心已散，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西魏中軍人數(shù)雖有六萬之眾，但都只不過是州郡兵，戰(zhàn)斗力與作戰(zhàn)意志可想而知。

    而副將李遠、韋孝寬這兩個有著長安戶口的本地人也另有心思，他們當(dāng)場拿下了于謹，向東魏請降，于謹眼見六萬州郡兵逃散一空，自己又被人獻作晉身之資，不由在風(fēng)中凌亂：樹倒猢猻散，這么真實的嗎？

    東魏大軍南、北、西三面而來，蕭紀領(lǐng)著五萬蜀兵向東撤退，中途卻被東魏騎卒攔截，不得已，蕭紀只得拋棄了步卒，只領(lǐng)不足千騎向東逃進西潼關(guān)。

    但西潼關(guān)同樣是一處死地，向東有潼關(guān)阻遏，西側(cè)則是東魏大軍，向北無異于南轅北轍，往南更不可能翻越秦嶺大山回歸南梁。

    哪怕到了現(xiàn)代社會，都有許多人因穿越秦嶺野游而失蹤，更別提是公元六世紀的秦嶺，0說不定還能遇到野人朝蕭紀齜牙。

    高歡得知消息后，只留莫多婁代文領(lǐng)五千騎，看住西潼關(guān)，其余各軍則就地打掃戰(zhàn)場，統(tǒng)計戰(zhàn)果。

    在此之前，李遠、韋孝寬等降將與被俘的于謹?shù)热吮谎褐粮邭g面前等候發(fā)落。

    高澄是知道高歡那臭脾氣的，保不準就要效仿苻堅。

    苻堅又是怎么做的？

    東晉襄陽督護李伯護暗地里降了前秦，里應(yīng)外合之下，生擒襄陽守將朱序，然而到了長安，苻堅居然以李伯護不忠于東晉，將他處死，認為一直負隅頑抗的朱序有氣節(jié)，加以重用。

    于是淝水之戰(zhàn)，朱序等一眾被苻堅寬恕的二五仔，狠狠報答了他，臨陣高呼：‘秦軍敗了！’，使得前秦大軍兵敗如山倒。

    李遠、韋孝寬等人叛擒主將，無異于背主，高歡最厭惡的便是這等人，當(dāng)年還險些殺了喬寧、張子期這兩個降將。

    高澄怕他又犯了老毛病，在于謹?shù)热吮谎簛硪郧?，拿苻堅故事提醒高歡。

    一場大勝，高歡難免飄飄然，但好在能聽進去勸，他笑道：

    “阿惠且放心，為父不做苻堅?！?/br>
    當(dāng)韋孝寬、李遠等人來到馬前，高歡自然是在打量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于謹，高澄的注意力卻在作為降將的韋孝寬身上。

    這可是老熟人了，雖未曾蒙面，卻神交已久。

    少年時候，每每受了高歡的毆打，小高王總要在暗地里憋著壞，盤算著將來讓韋孝寬、王思政陪葬高歡陵寢，只不過要把高歡放在外頭，把那兩人放在里頭，看地底下的高歡究竟能否打進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殺與用

    尊卑有別，行過禮后，韋孝寬不敢抬頭直視騎在駿馬上的高家父子，但他確確實實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始終在打量自己。

    “諸君都抬起頭吧?！?/br>
    年輕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兩魏僵持這么多年，韋孝寬當(dāng)然也知曉東魏的權(quán)力架構(gòu)，無需多想，這定是高歡之子高澄的聲音。

    抬頭望去，果然有一個俊俏得過分了的年輕人立馬在高歡身側(cè)。

    韋孝寬分明看見那名年輕人正含笑朝自己微微頷首。

    可在高歡這，他終究是遭到了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