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管家很快就過來,望見瘦瘦小小的花織夕,一身灰衣灰褲,單扎小圓髻,小臉蠟黃,眼大無神,他有些疑惑。 李長賢坐于大堂內(nèi),手執(zhí)茶杯,嘴角帶笑,對她說道:“小西,他是我府中的管事,你可以叫他陳伯?!?/br> 花織夕禮貌地朝陳伯彎腰行禮,怯生生一句:“陳伯。” 陳伯約莫五十來歲,面有皺紋,頭發(fā)卻烏黑亮澤。陳伯走上前,半傾著身子恭敬說道:“大人,這孩子看著不大靈活。” 李長賢垂眸,放下手中茶杯,依然道:“這孩子很聽話,很老實,我需要一個老實人留在身邊,你看著好好教他些東西吧。” 陳伯聞言,嘿嘿笑了笑應(yīng)下,主子做的決定他當(dāng)真是多嘴了。 花織夕低著頭站在李長賢身側(cè),左手緊握右手拇指,很是緊張。 靜默少頃,李長賢拍拍她的小腦袋,將她輕輕推到陳伯身邊,示意她跟陳伯走。花織夕神色一慌,連忙跑到他身邊,低著頭急聲道:“小夕不想走,小夕要伺候在官人身邊?!?/br> 李長賢莞爾,“小西想要伺候我,就得跟著陳伯多學(xué)一些東西,將來才好為我辦事?!?/br> 花織夕語塞,支支吾吾老半天,不知該如何作答。 陳伯不好說些什么,索性親自上前牽過花織夕的小手,朝李長賢行禮之后退下。 一路離開大堂,花織夕一直回頭望著他,生怕他說的是假話,是要把自己丟掉一般。 李長賢迎著她楚楚可憐的目光,莞爾點頭,她這才安心地跟著陳伯離開。 . 李府宅邸十分寬闊,成四合院式平房建筑,府中的仆從丫鬟也相當(dāng)多?;椣Ω惒宦窂拇筇脕淼较氯司幼〉脑鹤?,陳伯一路仔細(xì)跟她介紹每個院子的居住情況。 比如,下人的院子在后宅,客人的院子在左右,而李府中下人居多,卻只有三個李家親戚住在右宅。 花織夕低著頭,聽得明白便應(yīng)了聲。 只是她疑惑:為何陳伯沒有說到官人的父母親呢?還有他是否成婚,家里有無妻妾。 這些陳伯都沒有提。 到下人院子的時候,花織夕看見很多姑娘正跟在一個半老徐娘后面,其中也有幾個跟她年紀(jì)差不多的小姑娘,她們手里端著各式器皿,像是在學(xué)規(guī)矩。 花織夕疑惑,于是大膽問道:“陳伯,她們在做什么?” 陳伯負(fù)手走在前頭,見到那半老徐娘便打了聲招呼,答道:“那是曹大娘,府中丫鬟都?xì)w她管教,小西往后有什么不懂也可以去問問曹大娘?!?/br> “是!小夕記住了!”花織夕抬頭望向那些辛苦干活兒的小姑娘,心底又來了疑惑,“陳伯,小夕也要跟這些jiejie們一樣學(xué)規(guī)矩么?” 陳伯笑道:“小西不用,她們都是打雜的丫鬟,你今后可是要伺候在大人身邊的?!?/br> 她一喜,忙問:“那她們不用伺候官人嗎?” 陳伯笑道:“大人不喜歡女子近身伺候,呵呵呵,不然選你作甚?” 說著,陳伯便領(lǐng)著她到了另一個院子。 花織夕心里不明白,為何同樣是姑娘,她就能伺候在官人身邊呢?可方才陳伯不是說官人不喜歡女子近身伺候呢?她雖年紀(jì)小,但也是個姑娘啊。 想到這里,花織夕不由得一驚! 莫非是官人誤把自己當(dāng)男孩子了? 這下她急了,自己明明就是個小姑娘卻被官人當(dāng)男孩使,現(xiàn)下若不解釋清楚屆時被官人知道真相,官人一定會把她趕走的! 正想著,花織夕便要跟陳伯坦清自己的性別,卻見陳伯領(lǐng)著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男子從里屋出來,對她說道:“這位是賬房先生劉元,小西先跟在劉先生身邊學(xué)學(xué)字。” “陳伯……我……”花織夕緊張萬分,話不知從何起。 “大人器重你,就得認(rèn)真學(xué),莫要有他想。”陳伯說著,轉(zhuǎn)身便要離開,“那就麻煩劉先生了?!?/br> 而后,陳伯離開了,屋內(nèi)只?;椣蛣⒃?。她想著,只有等回到大堂,才能跟官人如實稟報了。大不了被送去當(dāng)丫鬟就是,總歸還能留在李府。只是往后,可能沒法伺候在官人身邊了。 想到這里,花織夕不由得鼻頭一酸。 …… 賬房先生劉元,約莫二十七八,文質(zhì)彬彬,不茍言笑。只見他隨手取了紙筆,便吩咐花織夕過去。 字哪有那么容易學(xué)?跟在劉元身邊看著他記賬,寫賬,半天后花織夕才懂‘一’字怎么寫。 半響過后,到了午飯時間?;椣﹄S著劉元到廚房領(lǐng)飯,經(jīng)過曹大娘的院子時,她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級的小姑娘,雙手高舉著水盆,跪在院中央暴曬,小姑娘早已曬得面紅唇干,身子搖搖欲墜。 花織夕驚了,忙問劉元:“劉先生,為何那個姑娘這個跪在院子里?” 劉元面無表情答道:“做錯事了,就得受罰,這些初來的丫鬟每天都會受罰?!?/br> 花織夕心里驚了又驚!原來當(dāng)丫鬟是這么艱苦的,做錯事情還得這樣受罰,太可怕了! 這回花織夕心里猶豫了,官人要是知道她是姑娘,就會把她送去當(dāng)丫鬟,她這么笨要是當(dāng)了丫鬟一定會犯很多錯,到時候天天都得跟那個小jiejie一樣舉著水盆暴曬。 揣著憂慮不堪的心思,她一頓飯吃的毫無滋味。 …… 吃完午飯,她繼續(xù)跟著劉元學(xué)字。 下午時間,劉元稍微閑一些,便耐心教她認(rèn)字,執(zhí)筆?;椣ι钆伦约悍稿e誤,又怕被罰,便分外認(rèn)真地聽劉元念字。度過半日不安后,她終于勉強認(rèn)得幾個大字,雖然寫的扭扭歪歪但總算有進步。劉元贈她一本小抄字,讓她隨身帶著拿出來看看,花織夕興奮不已連連感謝。 天黑之前,陳伯就來接她,領(lǐng)著她回大堂。 … 李長賢坐于高座,淺笑望著她,一身素雅男袍干凈利落,身上卻散發(fā)讓莫名讓人不敢直視的魄力。 李長賢放下手中書卷,抬手示意她過來,問道:“小西學(xué)的怎么樣?” 花織夕如實稟報,還將劉元贈與的小抄本拿了出來,指著其中剛學(xué)的幾個字,念給李長賢聽。李長賢很是滿意,笑容可掬。 陳伯見天色不早,便打算領(lǐng)著花織夕去給安排睡房。 花織夕低著頭站在一旁,李長賢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少頃緩緩開口:“若不就安排在我附近的房間,我需要小西的時候,也好喚他。” 陳伯忙道:“是是是,老奴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 . 晚飯的時候,花織夕是跟陳伯、劉元還有幾個不認(rèn)識的男子一塊用的飯,而李長賢似乎是由下人送飯進屋用的。 花織夕悶聲不響地扒著飯菜,在桌的幾人也沒有說話,各自安靜地吃著飯,仿佛互不相識一般。 晚飯后,花織夕被陳伯領(lǐng)到一間空房,空房已被丫鬟們收拾干凈,只是長久無居屋內(nèi)漫著一股霉味。 李長賢的寢室就在她對面,而李長賢隔壁的房間似乎也有人住,一直燈火通明,就是不知是何人所居。 花織夕獨自站在房里,將包袱拆開收拾了會兒,便拿出小抄本復(fù)習(xí)。 認(rèn)了一會兒字,門外忽然有人喊話,是陳伯。 “小西,大人讓你過去伺候,快過去吧?!?/br> “哦!是是!小夕這就來!” 花織夕受寵若驚,連忙將小抄本塞進枕底,出門隨陳伯前往李長賢的寢室。 “大人,小西來了?!标惒畠A著身子在門外等候。 花織夕低著頭,捏著小手亦十分忐忑地等候著。 “進來吧?!?/br> 屋內(nèi)人發(fā)話,陳伯這才推開沉重雕花木門,示意花織夕進去。 花織夕望了陳伯一眼,這才吃力跨過高高的門檻,陳伯卻是沒有進來,順手將門帶上。 李長賢的寢室分里外兩間,中間隔著密密珠簾,里屋隱約看見床榻,外頭陳設(shè)雅致,多為精雕木柜和青花瓷器,中央二椅一幾,幾上擺著香爐。 李長賢換了一身素白衣袍緩步從簾后走了出來,熠熠珠簾拂過肩頭,叫花織夕看呆了神,仿佛畫中人從那簾后走了出來。 “小西,你過來。”李長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