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釧篇

    她跟大叔是在博物館中遇到的。

    她當(dāng)時盯著一頂綴滿寶石的冠子好半天，那些五顏六色的石頭沒有很晶瑩剔透，但是顏色卻是好看極了。

    玻璃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影，在她身后，可能是因?yàn)楣庥白儼?，她終于察覺，直起身來往后看。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正低頭仔細(xì)看著玻璃柜里的文物，她歪頭去看。

    那是一個鏤空的金釧。

    花紋復(fù)雜，工藝精湛。

    她走到他旁邊，只到他的肩膀處。

    “真好看啊……”她吶吶出聲。

    王湙洲微微側(cè)頭，看到身旁的小姑娘的眼睛眨都不眨，似乎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你好?！彼吹剿诳此蠓降卮蛘泻?。

    “你好。”他微微一笑。

    聲音很好聽，人也很好看。

    他們又同時把目光轉(zhuǎn)回那只金釧上，她看到鏤空的花紋有蓮花，有水波紋，有動物，應(yīng)該是鳳鳥吧……

    “那是蚩尤?！?/br>
    她看看他，又看看那個圖案，“噢……”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問的……

    “是不是看起來不像？”他帶笑問。

    “嗯嗯。”她點(diǎn)頭，又問：“為什么會把蚩尤雕刻在上面？”

    他沉吟了片刻，輕聲開口：“目前沒有一致的說法，我也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抱歉?！?/br>
    她笑嘻嘻的，“大概是不想跟別的姑娘一樣吧？戴著蚩尤唉！多酷！”

    他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小姑娘的想象力很豐富。

    他們轉(zhuǎn)了出去，走到展覽門口，她問：“你也很喜歡這些金銀玉石首飾嗎？”

    “哦？”那只金釧他久聞盛名，其中雕刻的蚩尤也是這些歷史文物學(xué)者研究探討的對象。

    “難道不是嗎？大叔你看了好久唉！我一進(jìn)博物館就來到這個展館了，這層又是高層，沒有人看的這么快的……”

    他聽她侃侃而談，這層確實(shí)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也的確是直接按了這層的電梯，正思考著怎么回答才好，于是他說：“我確實(shí)，對這方面感興趣?！?/br>
    “嘻嘻，我也是！”她笑瞇瞇的，眼睛瞇成月牙，小虎牙很可愛，有活力，青春。

    對，青春啊。

    “大叔。”

    他又聽到這個稱謂，眉毛一挑。

    她把手機(jī)沖他搖搖，“我室友說樓下有演出唉！我要她們給我們留了位置，我們趕快下去看吧！快開始了?！?/br>
    “我們”？他又在思考著這個詞。

    她已經(jīng)蹦蹦跳跳跑到電梯口了，回頭發(fā)現(xiàn)他沒有跟上了，而是站在原地注視著自己。

    她暗暗打量，他起碼有一米八，自己才在他的肩膀處。她真的好喜歡男生穿毛衣加休閑褲，他身材一定很棒，休閑褲才到腳踝，露出的腳踝也是好看的。

    他過來了！

    他們一起坐電梯下樓，她把他帶到演出廳門口，那里已經(jīng)有三個女孩子在等，看到他們出現(xiàn)，她們低呼，交頭接耳，給身邊的她遞眼色。

    她還是笑嘻嘻的，跑到她們身邊，跟她們介紹。

    “這是……”

    她卡殼，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王湙洲。”他接著她的話說。

    她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又開始跟他介紹她的室友們。

    “這是歡歡，這是小天，這是三玖。”

    他頷首致意，“你們好。”

    三只也有禮貌地回好。

    “我們快進(jìn)去吧！”她激動地想要奔進(jìn)去，不料被大姐歡歡拉住。

    歡歡給另外兩個遞了個眼色，兩只就飛快地帶著王湙洲進(jìn)去了。

    “這邊走，我們都占好位置了?！逼渲幸粋€笑。

    “謝謝三玖?！?/br>
    小天和三玖有些驚訝，這黑燈瞎火的，人臉都看不太清，難道他就是根據(jù)她們仨說“你好”然后記住了他們的聲音？！

    這邊，外面。

    “說，老實(shí)交代，就這么短時間你就背著我們釣到一個大帥哥？！”

    “不是啦！”

    “那個男人什么來歷？”

    “不知道唉?！?/br>
    “？！”

    “我們快進(jìn)去啦！”她推著大姐進(jìn)去。

    前奏已經(jīng)開始，大姐歡歡也就暫時放過她，打算演出結(jié)束再來個三堂會審好好盤問盤問。

    歡歡他們占了個中間靠前的好座位，中間一塊正好面對舞臺，視野極佳。她不知道在第幾排，卻是在歡歡前面帶路，走到第三排，手被人拉住，只是被拉住手臂，但她還是有些臉紅了，還好這里黑燈瞎火的看不清。

    手很快就放開了。

    有個人站起來，低聲說：“這里?！?/br>
    是王湙洲。

    他給她們讓位，身后的歡歡的眼神瞟了好幾圈，先進(jìn)去了，然后是她，王湙洲坐在走廊邊，在她旁邊。

    那三個人這場表演也看不下去了，臨時建了個群，群名：如何拯救十八歲的她。

    歡歡飛快打字報(bào)告著她這邊的情況，那兩個也是。

    【歡歡】：什么都問不出來?。。∵@小妮子啥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騙??！

    【小天】：這位大叔看起來很不錯呀嘿嘿嘿嘿嘿被騙也值了［jian笑］

    【歡歡】：對哦！他看起來也不年輕了！

    【三玖】：他告訴我們他三十了！

    【歡歡】：［驚訝］看不出，我以為他二十六七唉

    【小天】：而且他也超有禮貌的，脾氣超好！我們問他年齡他也不生氣……

    【三玖】：還有還有！你們剛剛沒有進(jìn)來，他還在最外面等你們！我jio得他好紳士der！

    【歡歡】：對對對！我剛想問的！這樣的男人可真是有魅力啊……

    【小天】：你看他們！

    另外兩人神同步把目光從手機(jī)移到左邊那兩個人

    竟然在交頭接耳！說悄悄話呢！

    群里又閃出幾條：

    【歡歡】：你們看到?jīng)]??！他低頭聽葭葭講話那神情好溫柔的?。?！要死了要死了！

    【小天】：我沒看到??！我坐的最遠(yuǎn)?。?/br>
    【三玖】：早知道讓他們坐中間來?。?！

    ……

    她不知道，她就是跟他討論了一下劇情而已，已經(jīng)被小伙伴yy出天際了……

    他們還順帶討論了這座城市有什么好玩的，她告訴他自己在旁邊的j省讀大學(xué)，他笑說j省的xx也很有名。

    她又是笑瞇瞇的。

    演出很快結(jié)束，他站起身來給她們讓位置，紳士地留在最后面，跟著她們出去了。

    “大叔你接下來去哪？我們要去渡口玩，一起去么？”她問。

    “你們好好玩。抱歉，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彼挚幢?，其實(shí)已經(jīng)晚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答應(yīng)了她去看演出，那邊應(yīng)該都等急了吧……

    “好吧，你有聯(lián)系方式嗎？”她看他，手放到身后，手指都要纏成麻花了。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尹葭被他看的臉紅，干脆厚著臉皮說：“那，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你可一定要加我??！”她塞給他一張紙條，跑去在遠(yuǎn)處等她的室友那了。

    他把紙條塞進(jìn)褲兜，愣了半天掏出手機(jī)給駱凡打了個電話，“來接我吧，我在省博?！?/br>
    “你他媽……”電話那頭還沒說完，就被按滅了。

    駱凡暗罵了聲，抓起車鑰匙就下樓了。

    開到省博，看到門口站著的人，他鳴了幾聲喇叭，王湙洲抬頭看，走了過來。

    “李老那邊談的怎么樣？”他坐在副駕，扣上安全帶問。

    駱凡瞥他一眼，“還談？你不在怎么談？”

    “抱歉?！彼吐曊f。

    手機(jī)屏幕還留在她的資料的頁面上，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尹葭。頭像是她帶著可愛的兔子發(fā)箍。

    他沒有點(diǎn)添加。

    “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機(jī)？”駱凡嗤笑，“剛剛在門口看，上車也看，不像你啊?！?/br>
    “……”他按滅手機(jī)，正視前方。

    “難道有艷遇？”駱凡許久沒有這么跟他開玩笑了，一是他剛回來，再是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錯。

    他看他一眼，笑：“你還是好好開車吧?！?/br>
    呵。

    “哦我忘了，你還是和尚心性，這次李老他們似乎又有新對象帶給你，你保重。”

    “你也是?！彼亍?/br>
    跑車一騎絕塵，不久后開進(jìn)了一棟別墅。

    “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機(jī)？”

    “我……”尹葭捧著手機(jī)，都要走了，可是還是沒有好友通知，她有點(diǎn)喪氣。

    “那個帥大叔沒加你？”旁邊的歡歡靠過來問。

    “嗯……”她順勢靠在歡歡肩上，面對桌上的美食也沒有了食欲，閉眼假寐。

    對面的小天和三玖一起安慰著：

    “沒準(zhǔn)他沒帶手機(jī)呢?！?/br>
    “沒準(zhǔn)他是個gay呢！”

    兩人說完，都詫異地看向?qū)Ψ?，使眼色：你這是什么破理由？！

    歡歡瞪了她倆一眼，嘆了口氣打開手機(jī)解散了那個群。

    “湙洲啊，你來啦?！崩罾蠌纳嘲l(fā)上站起來，笑呵呵跟他打招呼。

    他走近，歉身說道：“抱歉，我來晚了?！?/br>
    “沒事沒事，快來坐吧。”同座的袁老和桑老招呼他坐下。

    他也頷首致意。

    他們討論著之前的話題，又說到這個蚩尤金釧，王湙洲一愣，想到她。

    李老抿口茶，悠悠開口：“聽說這次省博是首次展出……”

    “省博？！”一旁的駱凡開口，看向他，“原來你去省博是去看金釧的?！?/br>
    他點(diǎn)頭，沉默著。

    然后還碰到一個小姑娘。

    袁老感嘆：“想當(dāng)初還是我把它從地底刨出來的呢……哎呀老桑當(dāng)時你也在吧？”

    “是啊，金釧的清理工作是我做的，那鏤空可是不容易啊……”

    “金釧面世，蚩尤圖問題就成為一大爭議，湙洲啊，你這次去看了，怎樣？”李老又端起茶碗，吹著茶沫。

    “學(xué)生這次聽到一個很有趣的說法?！?/br>
    “哦？”大家都被他吸引。

    “這只金釧的主人大概是某位……很酷的女子，手戴蚩尤，與眾不同?！彼谎壅f完。

    “咳咳?！崩罾系牟璨铧c(diǎn)咳出來，駱凡也瞪大了眼睛看他，其他兩位長輩也是神色怪異。

    “此說……確實(shí)有趣?！崩罾匣亍?/br>
    老教師也是呵呵笑著。

    有趣個屁嘞！駱凡腹誹。

    從李老家出來，已經(jīng)天黑了，駱凡從地下車庫里把車開出來，看到他還在看手機(jī)，臉被冷光照的發(fā)白，駱凡打開車窗，側(cè)頭看了半天，喊了句：“湙洲！”

    王湙洲看到他來了，按滅手機(jī)，坐到車上，車?yán)锱庹盏哪樕徍土诵?/br>
    “可以啊這次，又是全身而退。”駱凡調(diào)侃。

    他捏了捏眉心，有點(diǎn)累，“下次這種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好。”不然就是一而再再而三。

    “哎呀，要不我倆打個商量吧，就說我倆是一對，這樣豈不是雙贏？”駱凡笑嘻嘻地出餿主意。

    他笑：“恕不奉陪?！?/br>
    “哼，那你就趕緊找個女朋友吧，不然一直這樣，你還真想去當(dāng)和尚??？你這樣的去當(dāng)和尚可別禍害人家女施主了！”

    “……”

    “晚上去不去聚會？”駱凡專心看路，冷不丁來了這么句。

    “不去?！彼亍?/br>
    “好吧，就知道是這樣?！?/br>
    車從車流里開到高架，遠(yuǎn)處霓虹閃耀，一架大橋橫貫江流，橋上上下兩層，上面呼嘯閃過的列車?yán)镒?，正撐著頭看窗外江水，下面是坐在車?yán)锏乃?，也看向窗外?/br>
    手機(jī)里她的頁面不知怎么消失了，而那個紙條。

    被他扔了。

    付諸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