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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文 誠然，這份公文早就調(diào)包了, 因為原文上寫的是“特使永馨公主”。

    而這份由沈方宇杜撰并臨摹的公文上寫的是“特使永和親王”，這筆鋒上有細微的出入, 御印是原文上挖下來后，填補上去的。

    沈方宇仿得很細致，烏斯曼應(yīng)當是瞧不出端倪的。

    然后，他要代表大燕皇帝向西涼贈送禮物，這些禮包羅萬象，從佛經(jīng)到絹帛應(yīng)有盡有。

    接著，他還要表達大燕皇帝希望與西涼國永結(jié)同盟的期愿。

    最后，他要和西涼國談生意，包括引進他們優(yōu)異的石漆提煉技術(shù)，寶石、兵器的鍛造工藝等等，同樣大燕也有不少西涼沒有的東西，大家可以互通有無，等價交換。

    炎知道有一堆的繁瑣事情等著他去做，所以他必須養(yǎng)精蓄銳并且集中精神于公務(wù)上。

    可是他連覺都睡不著，又怎么養(yǎng)精蓄銳？

    炎倍感喪氣地趴俯在床上，把臉悶進繡著金銀花的枕頭里。在一片柔軟、透著熏香氣味的鵝絨枕里，強迫自己寧神定心。

    他必須在正午時露臉，所以趁著眼下還有點時間，趕緊歇會兒吧。

    炎閉著眼，輕聲呢喃道：“一只水餃，兩只水餃……三只水餃……”

    這是兒時皇兄教他的入夢口訣，當然皇兄是從景霆瑞那兒聽來的，皇兄說景霆瑞很神，念這個口訣真的能很快睡著，那時他還小，也跟著覺得景霆瑞很神，長大一些后才醒悟過來，那不是“睡覺”的諧音嗎？一直念著睡覺睡覺，所以才睡著了吧。

    兄弟二人就這樣被景霆瑞給忽悠了，想來就生氣呢。

    想起那些童年往事，炎的嘴角不覺露出笑意，繼續(xù)念道，“四只水餃……嗯？”

    門外有動靜，應(yīng)該是沈方宇又來了，大約是放心不下親王直到晌午還沒起床吧，才會三顧門前，但又擔(dān)心打擾親王殿下休息，就悶聲不出地守在門口。

    真是辛苦他了。

    炎想，這一路上最對不起的大約就是沈方宇了，單仿造御筆公文這一條罪名就夠他受的。

    等回大燕，定要好好犒賞他一下。

    炎深深吸一口氣，繼續(xù)悶著腦袋數(shù)水餃：“五只水餃、六只水餃……十八只水餃……”

    睡意漸濃，各種口味的水餃也漸行漸遠，炎驀地驚醒過來，“第幾只了？”

    “三十七只了?！庇腥嗽谡磉吿嫠鸬?。

    “什么？！”炎抬起臉，吃驚地看到烏斯曼支著肘撐著下頜，正笑瞇瞇地躺在床沿，看著他呢。

    “你怎么……”炎使勁地閉了閉干澀的眼睛，以為自己累出幻覺了。沈方宇一直都守在門外，“無比嬌弱”的烏斯曼怎么進得來。

    “噓?！睘跛孤w快地捂住炎的嘴巴，“外邊有人呢，驚動你的侍衛(wèi)就不好了?！?/br>
    感覺到烏斯曼溫暖的手心覆著自己的唇，這觸感如此真實，告訴他眼前的烏斯曼是真的。他當真大咧咧地闖進自己的臥房，還斜臥在自己身旁。

    炎當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一把拽下烏斯曼的手，低聲喝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

    “天鵝宮的陽臺每一層都是上下錯開的，就像是一道道墻梯?！睘跛孤廊恍θ轁M面，還比劃道，“我讓霜牙帶著我，順著陽臺憑欄和窗子爬上來的?！?/br>
    “什么，霜牙也來了？”炎看向床下，霜牙四肢攤平地趴臥在地，它紅彤彤的舌頭拉扯在牙齒外，口水流了一灘，很顯然它已經(jīng)累癱成一張豐厚的狼皮了。

    雖然烏斯曼說爬陽臺就像走樓梯那樣的簡單，可從霜牙的樣子來看，根本不是那么好爬的，而且這里是半山腰，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炎炎，你別看它，它沒事的，歇歇就好?！睘跛孤鰦砂愕氐溃澳憧次?，我的手指都受傷了?！?/br>
    炎看著烏斯曼伸出的右手食指，確實殷紅一片，連指甲都斷了，看起來是慘不忍睹。

    “你的腦袋里在想什么呢??？”炎氣到腦仁疼，堂堂西涼國君竟然干出爬陽臺，摸進別人臥房的事情！

    這說出去不得笑掉別人的大牙，而且這好比偷會情郎一般的方式，定會讓他們傳出各種不堪入耳的緋聞。

    “炎炎……”烏斯曼委屈巴巴地看著炎，“我想單獨見你，所以哪怕歷經(jīng)萬難我也要……”

    如今炎是親王身份，兩人相見必定呼啦啦一群人跟著，要單獨講話實在不方便。

    “你給我閉嘴！”炎下床去拿清創(chuàng)藥，待他回來時，發(fā)現(xiàn)烏斯曼的手指竟奇跡般的好了，看上去一點傷都沒有。

    “怎么回事？”炎驚愕地捏住烏斯曼的食指，剛還一副“鮮血橫流”的凄慘模樣。

    “是‘醉千層’。”烏斯曼笑瞇瞇地坦白道，“我怕你趕我出去，所以路過一處陽臺時，那里有一盆‘醉千層’。它的花瓣碾碎后能流出血般的紅汁，涂抹在手上，乍看就跟受傷了似的……?。√厶?！”

    炎掐著烏斯曼的食指關(guān)節(jié)，面露微笑道：“涂什么花汁啊，那么麻煩。你要受傷裝可憐，我成全你就是，全幫你折了?！?/br>
    “炎炎饒命……”烏斯曼疼得弓身求饒，這時，門外有響動，炎登時捂住烏斯曼的嘴，用眼神警告他別出聲。

    沈方宇應(yīng)該是在聽動靜，好隨時敲門進來，伺候親王盥洗更衣。

    在炎和烏斯曼安靜了須臾后，沈方宇離開門口，站到走廊上去了。

    炎松了口氣，撤回手，手心里還有烏斯曼的口水，他嫌棄地往烏斯曼那華麗的長袍上抹了兩下。

    “我們都吻過好幾回了，你怎么還嫌棄我啊……”烏斯曼小聲嘟噥。

    “別扯淡，你到底來干什么？”炎不想再被烏斯曼耽誤時間了，都快正午了。

    “我來這里是覺得你應(yīng)該有話要對我說?！睘跛孤鄙碜?，看著炎。

    “我沒話對你說?！毖装櫰鹈碱^，干脆地道，“你請回吧?！?/br>
    “若真沒有的話，炎炎，你也不會輾轉(zhuǎn)難眠，”烏斯曼卻是一臉關(guān)切，“你明明已經(jīng)很累了，卻還要數(shù)水餃入睡，而且你都沒察覺到我和霜牙的闖入，可見你有多心神不寧了?！?/br>
    炎搖頭否認道，“我那是睡著了，才沒聽見動靜?！?/br>
    “炎炎，不管什么話，你都是可以和我說的?！睘跛孤鼞B(tài)度誠懇，“看在我一路不顧顏面爬上來的份上，你就告訴我吧?！?/br>
    “你倒知道這很丟人呀?！毖子昧Φ蔀跛孤谎郏缓笥梦鳑稣Z道，“烏斯曼，你給我仔細聽著，我不會嫁給你，不僅是你，我不會嫁給任何人。所以你就別費心思了，就算你半夜里搞突襲，帶著一大波人趕來提親送禮，我也是不會答應(yīng)的?！?/br>
    “炎炎，”烏斯曼看著炎，溫柔一笑，“你知道我昨晚是來提親的？”

    “那禮物、那陣仗看一眼就知道了?！毖滓廊粩Q著眉頭，“不管昨晚薩哈有沒有出來攪你的局，我的答案都是不行?！?/br>
    炎擔(dān)心烏斯曼會因此而遷怒于薩哈，雖然嘴上說著不再饒恕他，但心里依然留有余地，不希望連薩哈都死了。

    另外炎也覺得烏斯曼不會那么快就處決薩哈的，畢竟是舊部，有可能將他關(guān)押起來再做打算。

    “你這是在為他求情嗎？”烏斯曼笑了，“炎炎，你總是這么地口硬心軟?！?/br>
    “這是實事求是，我沒有替他求情?！毖坠虉?zhí)道。

    “你放心吧。”烏斯曼顯然看出炎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沒有處死他，也沒有關(guān)著他。”

    “此話當真？”

    “嗯。”烏斯曼微微頷首，“我放他走了?！?/br>
    “走了？”炎愣了愣，“走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既然放他走了，自然也沒必要追問了?！睘跛孤崧曊f道，“炎炎，你也不用擔(dān)心他，天廣地闊總有他待的地方?！?/br>
    炎有些意外，因為昨晚薩哈還哭著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邊來恕罪，現(xiàn)在就干脆地走掉了，或許是烏斯曼重重斥責(zé)了他吧。

    “罷了，”炎不禁感嘆，“走了也好。”

    至少薩哈開始過屬于他自己的日子，不再用在行走在陰謀詭計上。

    “炎炎，我們談回正事吧。”烏斯曼拉回炎的注意力。

    “哦，你說出使公文……”炎的腦袋里立刻想到這事。

    “不，是有關(guān)寶匣的。”

    “寶匣？”炎的心思都在薩哈身上，怕他被烏斯曼一氣之下處死，都忘記這茬了。烏斯曼此刻一提起寶匣，他立刻高興地道，“你拿鑰匙來了？”

    烏斯曼滿臉遺憾地搖搖頭。

    “那是……沒有鑰匙？”

    “鑰匙是有的，就在我御書房的抽斗里放著呢?！?/br>
    “那為何不拿來？”

    “這……”烏斯曼面露難色，“之前在古墓中，又是刺客又是毒蛇的，我沒來得及和你解釋，就是……”

    “別支支吾吾的，有話就快說！”炎快要怒了。

    “這寶匣出土于臨澤古城，那就屬于西涼秘寶，外族人不得碰?！睘跛孤忉尩?，“這是西涼的律法，哪怕我再喜歡你，也沒法為你改變律法?！?/br>
    “你的意思是，這個寶匣我不能打開來看？”炎直接跳過喜歡二字，詢問道，“哪怕這寶匣里面的內(nèi)容也許記載著巫雀起源？”

    “對，不管它里面收藏著什么，你都不能看，”烏斯曼點點頭，“而且原本類似古墓古城之類的地方，你也是不能進去的?！?/br>
    “也是律法嗎？！”

    “對。但你別急，先聽我細說，”烏斯曼道，“在西涼有許多被沙土掩埋的古城和古鎮(zhèn)，被樞密院挖掘并記載的就有五十七座；書上有記載但還沒來得及挖掘的近百座，那些沒有明確記載但可能存在古廟的地方也有百余處，臨澤城只是其中之一，但凡是古城都是謝絕異國人探訪的。這在西涼律法上不但有明文規(guī)定，還有近千條與之相關(guān)的細則，所以你很難鉆律法上的漏洞?！?/br>
    “等等，”炎用疲倦的腦袋消化著這個壞消息，“那我想要去古城里探尋巫雀起源的話，也是不可能的？”

    “嗯。”烏斯曼點頭，“統(tǒng)統(tǒng)都不可能?！?/br>
    “那你還讓我把寶匣帶回來！”炎不爽極了。

    “好像……不是我讓你帶回的……”烏斯曼極小聲地說，“是你拿到寶匣后就沒撒過手?！?/br>
    “這……”炎臉紅了，他確實是沒放開過。

    “那就沒辦法解決了嗎？”炎有些著急，“我還想寫信給皇兄，告訴他我在西涼發(fā)現(xiàn)這一神奇的寶匣……”

    “炎炎，關(guān)于解決這難題的法子，我是告訴過你的，只是現(xiàn)在重提起來，未免顯得我心懷不軌……”

    “你告訴過我？”炎一愣，“什么時候？”

    “就是……如果你成為西涼的王后……”烏斯曼掰著自己的指頭，試探般地道，“不管是什么秘寶你都可以看，不管是古墓還是王宮禁地你都可以去，根本就沒有阻礙。”

    烏斯曼說完這話，偷偷拿眼角瞄一下炎，發(fā)現(xiàn)他沒有生氣也沒有在瞪自己，而是陷入了深思。

    烏斯曼有了信心，萬分熱情地看著炎，接著說道:“即便是飽覽群書的我，也從未在古書上見過巫雀族。想必要探究巫雀族起源，得花費上不少的財力和人力。若你找大燕皇帝尋求補給，一來路途遙遠，二來必定耽誤時間，但我就不一樣啊。你一旦成為西涼王后，我的人就是你的人，我的錢也就是你的錢，隨便你怎么花都沒問題……我這個人要什么有什么，但最不缺的還是錢?！?/br>
    “烏斯曼，”炎忽然盯著烏斯曼的臉，“你又在算計我，對不對？”

    第71章 一個吻

    “絕對沒有！我可以對著女神像發(fā)誓！”烏斯曼肅然道, “這律法上的事情, 真的就算是我也不能隨便改。炎炎, 你也知道我們西涼人對自己的東西看管得有多嚴格了，何況古墓中還有不少稀世珍寶……那寶匣不就是嗎？”

    炎仔細想了想，沒錯。那些石漆還有機械制造明明這么高端, 可是大燕人卻聞所未聞，這不僅是兩國相隔得太遠的關(guān)系, 而是西涼的封口令十分嚴格。

    想必這一千多條相關(guān)律法, 已經(jīng)細致入微到連口風(fēng)上都不能透露一下了吧, 更何況還準許他這個異鄉(xiāng)人進去古墓里東翻西找……

    炎覺得要尋找與巫雀起源相關(guān)的記載，必不可免地要進入一些古城、甚至是那座神秘兮兮的祭司塔。

    烏斯曼之前就說過祭司塔只有西涼人才可以進去……這樣想來, 他雖然人在西涼卻受西涼律法掣肘，根本沒辦法展開調(diào)查……

    “所以，只要嫁給你就好了？”炎看著烏斯曼，認真地問。

    “??？”烏斯曼眨眨眼。

    “是不是只要嫁給你, 成為西涼王后，我就可以自由進出任何場所，不管古墓、古城還是祭司塔，都可以嗎？”

    “可以, 連我寢宮你都可以隨便進?！?/br>
    “誰要進你的寢宮！”炎抬手就敲了烏斯曼的腦門一下。

    “……是我多嘴了?！睘跛孤χ嗳囝~頭。

    “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烏斯曼湊近一些, 認真聽著。

    “只是這樣做妥當嗎？”炎輕嘆一口氣，然后道, “你是喜歡我的吧？可我不是當真想要嫁給你，而只想鉆個漏洞罷了, 你能接受這樣虛假的婚姻？”

    “為什么不能？”烏斯曼微笑道，“炎炎，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即便我這樣做也改變不了過去，但總歸是我的一番心意。所以如果你能接受這個提議，我會非常高興的。”

    炎眉心微皺，滿臉狐疑地瞪著烏斯曼。

    “怎么了？”烏斯曼問道。

    “你突然變得這么好，讓我有些不太習(xí)慣?！毖淄蝗荒罅四鬄跛孤拿骖a，“你當真是烏斯曼嗎？不會是什么人假扮的……”

    烏斯曼輕抓住炎的手腕：“你想驗證的話，這樣就行了……”

    烏斯曼把炎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你知道心跳是假裝不了的，而我的心跳得很快吧，因為我現(xiàn)在緊張得不行，哪怕這是一場假鳳虛凰的婚姻，對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br>
    炎感受得到手掌下那厚實的胸膛以及劇烈奔跑似的心跳。他有些詫異，看著烏斯曼一臉開玩笑般的表情，還以為他又在尋自己開心罷了，原來他竟是這么認真。

    “我……”炎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我、我……”

    “炎炎，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議，”烏斯曼再次問道，眼神溫柔，“愿意嫁給我嗎？”

    “唔……那就……好吧?！毖总P躇了一會兒，點頭應(yīng)允。

    “當真？”烏斯曼滿臉吃驚。

    “當真?！毖自俅吸c頭，幅度更大了些，“既然我們都說清楚了，誰也沒欺騙誰，這是不得已而為之，那就算是結(jié)婚也沒關(guān)系吧?！?/br>
    “炎炎，你能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烏斯曼欣喜地道，“我總覺得不太像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以為你會說，你不屑做這種旁門歪道的事……”

    “這……我總不能違背一國的律法吧？”炎感嘆，“既然連身為西涼國君的你都那么說了，那我也只有變通一下了。對了，這才不是旁門歪道，這叫……”

    炎想了想，然后說，“這叫入鄉(xiāng)隨俗、達權(quán)通變?！?/br>
    “達權(quán)通變是……？”

    “就是懂得變通，不死守常規(guī)的意思。那也是治國守家之道?！?/br>
    “炎炎果然好文采?！睘跛孤︻伻缁ǎ把籽?，我很高興?！?/br>
    “又不是真的嫁給你，你瞎高興什么。最高興的人是我吧，從今以后，我可以隨便出入西涼禁地……”炎岔開著話題，大約是烏斯曼那副毫不掩飾的高興勁兒，刺痛了他的良心。

    “你高興，我就高興?！睘跛孤D了頓道，“不，是看到你高興，我就更高興了。”

    “行了，我們不過是‘戲臺上成親’罷了，你一時高興可以，但別高興過了頭，”炎不得不狠心提醒烏斯曼，“你要是泥足深陷進去，我可幫不了你?！?/br>
    丑話就得說在前頭，炎覺得自己沒做錯，可是這話才說出口，心里就不大舒服。

    “我知道?！睘跛孤α诵?，那燦若陽光的笑容絲毫未改。

    “你該走了?！毖紫乱庾R地避開烏斯曼的笑臉，開始逐客，“我下午還有事呢?！?/br>
    “好?！睘跛孤麓玻滞蝗徽刍?，“炎炎，你是當真的吧？不反悔？”

    “嗯，不后悔?！?/br>
    “可是，我總覺得你還有話沒說完……”大約是炎方才的提醒吧，讓烏斯曼覺得炎隨時都可能取消與他的婚約，他不禁想要多確認幾次。

    “炎炎，你是真的——真的愿意嫁給我嗎？”

    “嘖！”炎皺起眉頭，一抬手勾住烏斯曼的后頸，仰頭就吻上他的嘴唇。

    烏斯曼震驚到呆住，炎自己的腦袋里也是一片空白。他們的雙唇不僅僅是碰觸在一起，炎的舌頭不由自主地探入烏斯曼的唇瓣。當然，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炎只能用“鬼使神差”來形容自己眼下的舉動。

    他在親吻烏斯曼，就好像他原本就想要親他似的那般自然，而這明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總喜歡占他便宜的烏斯曼反倒是一動不動，老實得很。而烏斯曼的呆若木雞就像一根導(dǎo)火索，把炎心底的羞恥感瞬間燃爆。

    炎輕吮烏斯曼的唇瓣之后，慢慢地放開烏斯曼，臉紅到比剛才烏斯曼用來充當血液的花汁還要紅艷，甚至連耳根、脖子根都燒紅一片。

    炎根本不敢去看烏斯曼的眼睛，他的心臟跟失控飛奔的馬蹄一樣快，咚咚！咚咚！隨時都會踏出胸膛。

    烏斯曼卻一直緊緊盯著炎的面孔，臉上的表情有驚訝，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悅，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炎沉默無言、渾身僵硬、頭也不抬。烏斯曼忽然伸手摸上炎guntang的面頰，然后用力掐了一把。

    “哎！”炎皺起眉頭，不客氣地打開他的手，“你干嘛？”

    “對不起，我還以為……”烏斯曼滿臉歉意地松開手，“易容什么的……”

    “什么易容，你以為我是你嗎，整天裝神弄鬼。”炎的臉更紅了一層，“這、這是大燕定親的禮節(jié)，一旦定親了，就得親一下嘴。”

    炎方才丟失了的魂靈此刻都回來了，還辯解道，“既然是演戲就得好好演，你說是不是？這定親禮儀就得做足了，那什么……你別多想，不是我想吻你，而是禮節(jié)使然?！?/br>
    “原來如此?！睘跛孤α诵?，“嚇我一跳呢，還以為你對我動心了?！?/br>
    “怎么可能，少白日做夢?！毖讚]手趕人，“快走吧，你身為一國之君，真的很閑，居然能在我這里晃蕩這么久?！?/br>
    “是，我回去了。”烏斯曼笑臉盈盈，“明日有洗塵宴，我們下次見面就是在宴會上了，關(guān)于我們定親一事，我會趁機放出消息?！?/br>
    “知道了?！毖椎?，“你看著辦?！?/br>
    烏斯曼搖醒在地上以爪蓋臉，呼呼大睡的霜牙，然后這一人一獸就又從陽臺上翻了下去。

    炎趴在陽臺邊，俯視烏斯曼那干脆利落的攀爬動作，忽然想：“作為沒武功的人也太利索了吧？”

    “不會又在騙我？”炎環(huán)抱著胳膊，“算了，來日方長，定要找機會徹底探一探他的底?！?/br>
    炎回到臥室內(nèi)，一看到床，想起方才那個沖動的吻，臉又紅了。

    “該死！我在干什么呢！”就算他能騙得了烏斯曼，又怎么騙得過自己。什么定親的禮儀，都是他為了化解尷尬瞎掰的。

    炎越回想臉孔越熱，撲通一聲倒進床里，把臉蒙在被子里，啞聲哀嚎。

    沈方宇總覺得殿下已經(jīng)醒了，因為屋里一直有動靜，但聲音不大，他猶豫著要不要去敲門的時候，一位穿著藕粉色紗裙的西涼侍女，面帶微笑地向他走來。

    “打擾，請問大燕的親王是在這屋里住嗎？”侍女的手里拿著一只藍色湖絲錦囊，上面繡著駱駝。

    “你是？”沈方宇低聲問道。

    “小的是明月公主身邊的侍女，名叫蘿蘿。公主知道大燕國親王下榻在這，本想上門問候一聲，”侍女不卑不亢地道，“但沒想需要提前離開，公主殿下就委托小的來給親王送一份禮?！?/br>
    “原來是明月公主的人，卑職失禮了?！鄙蚍接罴纯瘫?，感激道，“公主出借獅虎獸相助營救親王一事，卑職都還沒來得及向公主道謝?！?/br>
    “不礙事的。”蘿蘿把錦囊遞給沈方宇，甜甜笑道，“公主特別交代說，里面是玉虎筆擱，只是小玩意還請親王笑納，無需還禮。”

    “卑職代為謝過?！鄙蚍接铍p手接過精巧的錦囊，仔細地收入袖袋內(nèi)。

    侍女一個微笑、點頭，打算要走。

    “姑娘稍等。”沈方宇叫住她道，“敢問一聲，公主殿下可已經(jīng)走了？”

    “還沒有，殿下在中庭等我回去復(fù)命?！?/br>
    “那卑職可否與你同去？”沈方宇謙謙有禮，“親王遇險受驚，尚在休息，故不能親自向公主言謝，卑職想代為謝過?！?/br>
    “這當然可以?！碧}蘿笑道，“公主對大燕人很感興趣，見到你必定開心?！?/br>
    蘿蘿還有意朝沈方宇看了一眼，這位在救援現(xiàn)場揮汗如雨的大燕武將，早就收了無數(shù)顆西涼侍女的芳心，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有勞你帶路?！鄙蚍接钪皇歉┥肀?，有規(guī)有矩得很。

    天鵝宮的中庭由能工巧匠搭建著納涼的棚架，棚架外是花園和大理石天鵝噴泉。

    西涼的花草和大燕很不同，有許多帶刺兒的比人還高的仙人掌，還有很多帶毒的艷麗花朵，但只是觀賞的話就沒有任何問題。

    沿著漂亮彩石拼砌的小道，沈方宇穿過那些半個人高的花叢，繞過汩汩噴涌著的泉池，還沒看到那坐在雕花棚架下的人，就先聽到濟納雅莉的聲兒。

    “公主，下回來時，我再教您新的劍術(shù)?！彼y得柔聲細氣的講話，若不是嗓音依然清晰，沈方宇還聽不出是濟納雅莉。

    “只要濟納jiejie不再用木劍，而是用真劍教我，我就跟你學(xué)?！被卦挼膽?yīng)該是公主，沈方宇是聽得懂西涼語的。初次學(xué)的時候，總覺得很夸張，因為它要動用到唇舌的全部力量，有許多非常用力的發(fā)音，而且西涼人喜歡聲情并茂的講話，肢體動作幅度大，以大燕喜靜不喜動的禮制風(fēng)俗來說，就是太粗魯了，完全不拘小節(jié)。

    這還是第一次沈方宇聽到一種與眾不同的西涼腔調(diào)，就好像小鳥在唱歌，不，是花間燕語，優(yōu)雅婉轉(zhuǎn)之中還透出一份少女特有的俏皮，讓人過耳難忘。

    “公主殿下，大燕親王的侍衛(wèi)沈方宇來向您問安?！笔膛}蘿一直擋在沈方宇跟前，沈方宇也沒有冒然直視公主和濟納將軍，只是站定在那擺滿花果的圓桌前，抱拳躬身道：“卑職沈方宇見過明月公主、將軍?！?/br>
    “什么將軍，你好敷衍，連我的名字都不叫？”濟納雅莉不爽道。

    “卑職……”沈方宇抬頭，看到了明月公主端坐在桌后，與他正對。

    沈方宇整個人都驚呆，眼珠子都轉(zhuǎn)不動似的緊緊盯著明月公主，還不覺動了動唇：“怎、怎么會……那么……”

    “怎么不會？”濟納雅莉從桌前起身，十分鄙夷地看著瞠目結(jié)舌的沈方宇，說道，“你以為就你們大燕有那些國色天香的女人？告訴你吧，我們西涼才是美人天下，我們單一位明月公主就能碾壓過你們所有的大燕美人！”

    “什么？”沈方宇都沒聽清濟納雅莉的話，只是依稀聽見美人二字。

    第72章 節(jié)外生枝

    “別裝傻了, 沈方宇, 我知道你被明月的美色迷到魂都沒啦?！睗{雅莉一手叉腰, 相當豪放的站姿。

    “濟納jiejie，你總這么讓人難為情……”明月公主面若桃花，柔聲道, “他哪是這個意思……”

    沈方宇快速地眨著眼睛，在心里驚嘆道：“真的……好像啊！怎么這明月公主長得就像皇上的孿生meimei似的?！?/br>
    為護送珂柔公主出使西涼, 沈方宇應(yīng)召入宮, 覲見皇上不下二十次, 自然對皇上容貌熟悉起來，他從前就覺得皇上長得是龍章鳳姿、玉潤冰清。若是個女兒身, 必定是天下第一美人，比那芙蓉花似的珂柔公主還要更勝一籌。

    而這也印證了外面的傳說，巫雀族人不論男女都長得貌若天仙，讓人過目難忘。

    不過沈方宇更崇拜皇上的才情, 雖說有攝政王在鼎力輔佐，但若沒有皇上坐鎮(zhèn)大局，大燕國不會如此蒸蒸日上，繁花似錦。

    再看眼前的明月公主, 霧鬢云鬟、齒如含貝, 當真像那女兒身版的皇帝呀。

    只是公主的眼眸不似皇上那般靈動明亮，她的眼似兩顆琥珀石, 雖然晶瑩剔透但缺乏神采，仔細一看, 就能發(fā)現(xiàn)她的瞳孔里蒙著一團白霧，使得眼里倒映不出任何東西，永遠都是目光渙散，令人嘆息。

    “你在看什么呢？！”濟納雅莉注意到沈方宇直盯著明月的眼睛看，便不客氣地往他肩上拍了一掌。

    沈方宇不及防備，疼得眉心都冒汗了，還站立不住地連退兩步。

    濟納雅莉這一掌可是下了七、八成的力道吧。

    若不是沈方宇練就一副強健筋骨，此時鎖骨和肩膀均已折斷。

    不過這怨不得人家生氣，沈方宇回神過來，知道自己失禮至極，便跪下請罪：“公主，卑職冒犯了您，甘愿領(lǐng)罰?！?/br>
    “真是太不像話了?！睗{雅莉依然在氣頭上，說話自然不留分寸，“你是沒見過盲人還是怎么的，有你這么盯著明月看的嗎？她可是部落公主，能砍你的頭！”

    “濟納jiejie，哪有你說的這么嚴重，我又沒怎么樣。”明月拉了拉濟納雅莉的臂膀勸解道。那副冰涼的臂鎧因為主人的生氣而顫動不止。

    “明月，不能輕易饒他，這太過分了！”濟納雅莉卻不依不饒。

    “jiejie，你剛才那一記斷風(fēng)掌就夠他受啦。”明月公主苦笑道，“我聽他都退了兩步呢。”

    “才兩步而已，我就該一掌打死他。”濟納雅莉道，但可能看著沈方宇一臉懊悔地跪地不起，她的語氣稍稍和緩了些。

    “jiejie，消消氣，來，吃葡萄吧，君上送我的這一籃葡萄可鮮甜了。”明月公主起身拉過濟納雅莉，讓她坐下來，然后她的手背在身后，偷偷擺手，示意沈方宇快起身吧。

    沈方宇見到了，不禁一笑，但很快斂住，起身后，再次向公主致歉：“是卑職唐突了?！?/br>
    “比起那些偷偷瞧我的，”明月公主轉(zhuǎn)身過來，正對著沈方宇道，“我倒喜歡你這樣明目張膽看著的?！?/br>
    “這……”沈方宇實在是汗顏。

    濟納雅莉則氣咻咻地連皮帶籽地吞吃葡萄，仿佛那就是沈方宇，一口一個，絕不留情！

    “沈方宇，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明月公主忽然道，“我只有摸到一個人的臉，才知道他長什么樣。”

    “當然可以。”沈方宇點頭。

    “明月，小心他偷襲你。”濟納雅莉提醒道。

    “不會?！泵髟鹿餍α诵?，“雖然我不知他為何盯著我看，但絕不會是濟納jiejie說的見色忘形。”

    “你又把人想得太好了！”濟納雅莉吐槽著，“這里除了你，就沒好人了?！?/br>
    “瞎說，濟納jiejie就是好人，蘿蘿也是。”明月笑著，伸手摸上沈方宇的臉龐。

    沈方宇詫異的是，她雖看不見但心跟明鏡似的，不但知道他非好色所以目不錯珠地看著，而且還能很準確地摸到他的鬢角，都不需要人引領(lǐng)。

    她的手指溫?zé)岫彳?，如煮熟的糯米粉團，貼著臉皮滾過有種柔糯之感。

    且渾身有淡淡的花香。

    “我算是懂了。”明月公主咯咯地笑起來，“難怪濟納jiejie總是提到你，果真是眉目舒朗、望之儼然?！?/br>
    “望之儼然……”沈方宇不覺說出這個詞兒，公主明明看不見，怎么能夠知道他是一副莊嚴肅穆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