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親 完結(jié)+番外_65
本書總字數(shù)為:1344823個 “他們給我配了一副可以綁縛雙腿的支架,我花了些功夫練習,總算可以走幾步了?!钡柭鼭M眼深情,“炎,我知道你不舍得,但是烏斯曼真的不在了,你這么折磨自己,也等于在折磨烏斯曼的在天之靈。炎,你就讓他走吧,也放過你自己。” “放過?你什么意思?”炎雙眼赤紅,看著丹爾曼宛若世仇。 “已經(jīng)半年了,他們都說你瘋了,但我知道你沒有,你只是太清醒了……炎,我已經(jīng)命人接丹煜回國,他都已經(jīng)一歲多了,見見他,你也振作起來吧。” “煜兒……”炎想到兒子,這淚就如雨下,他不是這么脆弱的人,可是唯獨這一次,他不想堅強起來,不想承認烏斯曼已經(jīng)不在的現(xiàn)實。 “對不起?!钡柭椎念i后輕輕一點,炎搖晃了一下,便昏在丹爾曼的臂彎中。 丹爾曼抱起炎,將他送回后宮歇息,同時宣布儀式繼續(xù)。 菲拉斯在儀式結(jié)束后,公布一道眾臣決議的公文,那就是太子年幼,回國后仍舊由攝政王和王后輔政…… 而在太子回國前,丹爾曼身為攝政王打理起西涼全部的政務,他還親自照顧時常呆坐著,一言不發(fā)的炎,為他梳頭,勸他用膳。 這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除了炎,沒人還覺得烏斯曼活著。 第158章 回家吧! 丹煜在景霆瑞的護送下, 來到丹煬城時, 剛好滿兩歲。 全城百姓都因太子的回歸而載歌載舞, 在他們眼里,丹煜就是西涼國君,丹爾曼殿下只是輔政的臣子, 他們發(fā)自肺腑的喜歡丹煜,哪怕他只有這么丁點大。 銀發(fā)烏眸、雪膚丹唇, 團子似的丹煜不但有著西涼人的鮮明五官, 額頭飽滿、小鼻子挺翹, 他的長相也融合著大燕人的雅致。 眉眼彎彎如畫,一雙大眼睛極亮, 水汪汪的,被他這么巴巴一望,整個人都要酥了,更何況他揮著白嫩嫩、rou嘟嘟的小手兒和大伙打招呼, 那模樣要多可愛就多可愛。 景霆瑞抱著時而要起身,時而在他腿上蹦跳,活脫脫一只小猴子的丹煜,坐在敞開車窗的駝車中。沿途無數(shù)百姓歡呼, 一束束的鮮花、彩布做的小馬、布娃娃紛紛往車駕上拋灑, 隨行侍衛(wèi)連忙接住,連聲喝叫他們別扔過來, 可是沒什么用。 “太子殿下長得真漂亮呀!” “是啊,沒見過生得這么好看的孩子, 這是神女送來的吧?!?/br> “肯定是了,這么美,比畫片上的娃娃都俊?!?/br> “快看!殿下沖我笑呢!”一膀肥腰粗的大漢驚喜道。 “是沖我吧!”邊上一青年不爽了,“他看著我手里的小馬駒呢?!?/br> “借我一下。”大叔就把青年手里的布娃娃搶走了。 “你這人怎么這樣!光天化日的搶我東西!”青年大怒,“這是獻給太子殿下的?!?/br> “我都說是借了!”大漢脾氣爆裂,揪起青年的衣領,青年也不怕,回手抓住大漢的頭發(fā),這架說開打就開打。 “你們要打邊上去,別嚇著殿下了。” “就是,太討厭了。”周圍的人紛紛指責二人,他們這才撒開手,風波得以平息。 車隊繼續(xù)前行,景霆瑞注意到這一幕,伸手摸了摸丹煜的小腦袋,他的銀發(fā)柔滑如絲緞,性格也討喜,愛卿對他是喜歡得不得了,天天抱著不肯撒手,連鸞兒和鳳兒都嫉妒了。 “這娃兒將來可不得了?!本蚌鸩唤袊@,“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要為他得上相思病……唔,或許還有公子哥兒?!?/br> “不坐車車……”丹煜奶聲奶氣的說著,開始扒拉車窗,似乎想要翻出去。眼瞅著要成功了,景霆瑞一把抓住他的尿布,將他抓了回來。 丹煜不開心地想哭,景霆瑞遞給他一匹小木馬,他立刻就忘記了,開始咔吱咔吱地啃咬小馬的頭。 景霆瑞又拿下小木馬,把奶瓶子遞給他,丹煜這才老老實實坐下,捧著奶瓶開啜,有奶喝就什么都好說了。 景霆瑞才把視線轉(zhuǎn)向車窗外,突然聽得咚一聲,奶瓶子被丟下,只見丹煜正手腳并用地爬向車門。 “……”景霆瑞額頭冒出一條青筋,喝奶是在演戲?騙過自己想要逃出馬車才是真的! “煜兒。”景霆瑞按住他的小腳丫,“你太淘氣了?!?/br> 丹煜一聽,立刻回身,雙手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叔伯,煜兒是乖寶寶!” 景霆瑞被逗笑,摸著他的小腦袋再也訓不了話。 只是景霆瑞以為炎會在丹煬城外迎接他們,可是炎不在,他的身子真的這么差嗎? 這讓景霆瑞頗為擔心,有關丹煜的秘密該不該告訴他。雖然愛卿說,這是炎的兒子,炎必須要清楚。 蜿蜒的車隊到了宮門前,景霆瑞終于看到了炎。 炎直奔向馬車,看到虎頭虎腦的丹煜時,卻愣住了,流著淚,哀泣道:“煜兒……都這么大了,上回分開時,他還那么小?!?/br> “也才兩歲,能吃得很,所以結(jié)實?!本蚌鹦χ?,輕輕一拍丹煜的屁股,“快叫人?!?/br> 丹煜看看景霆瑞,再看看淚流滿面的炎,忽地就伸出兩條胳膊,喚道:“爹爹,抱抱煜兒。” 這一聲甜甜的“爹爹。”直把炎的心都喊化了,這些日子來,他臉上頭一回有了鮮活之氣,炎哭著一把摟起兒子,親他的小臉,親他的小手,把對兒子的無盡牽掛都化在這些親吻和擁抱中。 “一路上可還太平?”丹爾曼上前招呼景霆瑞,那語氣像是故人重逢般,毫不見外。 “還好,沒遇著什么沙匪,也沒遇到沙塵暴,算是順風順水而來。”景霆瑞看著丹爾曼,這個人看上去不像烏斯曼形容的那么可怕,要說有什么讓景霆瑞感到不舒服的,大概就是他看著炎的眼神吧。 完全都沒有掩藏對炎抱有的深情,他很愛炎,這個意思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雖說烏斯曼和丹爾曼是“同一個人”,但還是有點不太一樣,丹爾曼眼下的做法,不就是“奪弟之妻”嗎? 就在景霆瑞無法自控地想著那些戲本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劇情時,炎抱著丹煜,很感激地躬身:“景霆瑞,若沒有你的悉心照顧,煜兒不會這樣好,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 “炎,你言重了,我是孩子的叔伯,你有事照顧不了他,我和卿兒代為照顧一下又何妨?哪里算的上是恩情?!本蚌鹕焓址鲎⊙祝粗菹鞯拿纨?,心里不免難受。 “你……還好吧?”景霆瑞想要這么問,但又問不出口,突然想起什么,說道,“對了,卿兒讓我?guī)Э谛沤o你,我們進去聊吧。” “是、是的?!毖姿坪踹@才反應過來,他們還在宮門口呢,百姓們紛紛跪在地上,恭送王后和太子殿下回宮。 在王后的寢宮內(nèi)坐定,伊利亞和沈方宇,還有濟納雅莉都圍著逗弄白白壯壯的丹煜。 一時間,殿內(nèi)滿是孩子和大人的歡聲笑語。 霜牙也來了,大約是怕嚇著這個小人兒,遠遠趴著不敢過來。 景霆瑞見狀不禁笑道:“煜兒不嚇著霜牙就不錯了?!?/br> “他膽子這么大嗎?連狼都不怕?”炎正在給丹煜去葡萄籽,再把果rou切小,他要親自喂兒子吃東西。 “簡直是天不怕地不怕,搖籃的圍欄很高,他扔兩個枕頭出來,直接就往外翻,這小屁股還偏偏落在枕頭上,一點都不疼,倒把我們這些大人嚇得夠嗆?!?/br> “這么聰明啊!這哪是奶娃子會做的事情?!睗{雅莉聽著稀奇極了。 “可不是……”景霆瑞正要說什么時,就見到丹煜搖搖擺擺地走向霜牙,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個大型布娃娃,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拍在霜牙的黑鼻子上。 霜牙瞪了瞪眼,委屈地直起身,顯然是鼻子疼。 丹煜似乎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又不好意思地摸摸霜牙的大爪子,還把小臉蛋湊過去蹭霜牙茂盛的胸毛。 霜牙低頭嗅嗅這個小人,忽然,它發(fā)覺的什么似的,右爪一抬將小人兒攬進懷里,還舔他的腦袋。 在旁人看來,一頭巨狼露著獠牙,舔著一個幼兒的腦袋,著實嚇人。 但丹煜笑得口水都掉下來了,還對霜牙吚吚嗚嗚地、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 霜牙眨了下眼睛,放開丹煜,趴在地上。 丹煜撅著小屁股,哼哧地爬上霜牙的背,手腳并用地扒拉住霜牙的毛。 霜牙待丹煜坐穩(wěn)了才站起來,在偌大的宮殿里走來走去的遛彎。 “霜牙居然會聽煜兒的話。”炎吃驚地看著這一幕,自從烏斯曼不在后,霜牙都瘦脫相了,也很少出宮去狩獵,經(jīng)常一趴就是一整天。 烏斯曼給霜牙領養(yǎng)的小狼崽們早就長大了,一頭名叫“煤花”的母狼做了霜牙的王后,給它下了一窩崽,兩公一母,但霜牙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十足的“負心漢”。 不過“煤花”不介意,依然對霜牙情有獨鐘。狼崽們才半歲大,但已經(jīng)有霜牙的影子,尤其是小公狼,不但渾身雪白,個頭比一般的小狼要大出一倍。 炎看著霜牙馱著煜兒開心轉(zhuǎn)圈的樣子,不禁想起它對丹爾曼的態(tài)度,不會兇,但也不會親昵,只是有時候,霜牙會抬起爪子搭在丹爾曼的膝蓋上,歪著頭看著他,那眼神里寫滿了渴求。 炎知道霜牙是想讓烏斯曼回來,它太想烏斯曼了,所以對丹爾曼乞求。 丹爾曼也明白,可是除去撫摸霜牙的大腦門安慰一下,別的他什么都辦不到。 “霜牙,對不起,烏斯曼已經(jīng)不在了?!钡柭恢挂淮芜@么對霜牙說,霜牙也不止一次低頭嗚咽,對啃大羊腿再也沒興趣了。 “炎,不只是狼,還有狐貍,貓狗什么的,都特別親近煜兒?!本蚌鸷鋈坏?,“就像他天生會和它們溝通似的?!?/br> “什么?”炎走神了,一時沒聽清景霆瑞的話。 “有件事,我想和你單獨聊一聊?!本蚌鹂粗椎?。 “你們都下去吧?!毖讚]退了沈方宇他們,霜牙叼了一只綴有鈴鐺的彩球給丹煜玩,殿內(nèi)全是歡快的叮鈴聲。 “皇兄可是有話要交代我?”炎問道。 “是有關丹煜的?!本蚌痤D了頓,說道,“我和卿兒考慮許久,都不知該不該告訴你,但你作為煜兒的父親,理應是第一個知曉的?!?/br> “到底什么事?”炎不免緊張,“煜兒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他身子很好,甚少生病,哪怕是病了,三五天的就能好?!本蚌鹫f道,“炎,煜兒他有鴉靈之力?!?/br> “你說什么?”炎愣住。 “但鴉靈之力不是一直顯現(xiàn)的?!本蚌鹂聪蛲嬷是虻牡れ希白钤绨l(fā)現(xiàn)是在他一歲時,奶樽是放在桌上的,他本該夠不著,但是卿兒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拿著奶瓶正在喝,屋內(nèi)沒有別人,卿兒還以鬧鬼了,又過了一個月,我們親眼看見他隔空把一朵花給摘了,他拿著花,送給卿兒?!?/br> “這是真的?”炎瞪著景霆瑞,猛抽一口氣,“他有鴉靈之力?” “嗯,煜兒特別想要什么東西卻又拿不到時,就會使用鴉靈之力……”景霆瑞正說著呢,炎就看見丹煜伸了伸小手,那滾落在地上的彩球竟然反彈而起,直接落入他的小手里,他抓著球,開心得笑著,然后又丟出去,讓霜牙去追。 炎蹭一下起身,快步來到霜牙身邊,將玩得滿頭熱汗的丹煜抱起來,轉(zhuǎn)身就走。 “炎,你要去哪?”景霆瑞趕忙追上去。 “祭司塔!那些術(shù)士又對煜兒做了什么!”炎氣得不輕,鴉靈之力是通過祭祀才能承襲的力量,有關這一點,炎在烏斯曼消失后,做過很深的研究。 也就是沒有祭司塔插手的話,丹煜不可能有鴉靈之力。 炎怒氣騰騰地而去,他能想到的就是哈里戈。哈里戈曾在他懷孕時,代表祭司塔敬獻過一批安胎蜜丸。北斗細瞧過,是給孕婦進補的蜜丸沒錯,且都是珍稀藥材熬制成的,炎就吃了不少。 現(xiàn)在想來,哈里戈一定是在藥里做了手腳! 然而當炎揪著哈里戈的衣領,提著他懸在祭司塔的窗外時,哈里戈差點嚇尿了,他也不敢掙扎,怕衣衫扯碎,摔個粉身碎骨,但他更不明白王后在怒斥什么。 景霆瑞捂著丹煜的眼睛,這等場面可不能被孩子瞧見。 炎晃了晃哈里戈,哈里戈慌得面無人色,手指著頭頂?shù)乃{天,再三以女□□義發(fā)誓,他從沒有對安胎藥做過什么手腳,祭司塔秘術(shù)再多,也不敢毒害西涼儲君啊,他著實沒這個膽。 炎把他從窗子外拽回來,哈里戈都不會站了,直接軟趴趴的癱倒在地。 “那煜兒怎么會有鴉靈之力?”炎怒氣未消,質(zhì)問哈里戈道。 “這……是不可能的!鴉靈之力得由祭司們……”哈里戈正要復述一遍鴉靈之力的由來,就被炎粗暴打斷,“這我知道,說點別的?!?/br> “別的……哪還有別的,這鴉靈之術(shù)從古至今也就成功過兩次,王后您也是知道的,便是始皇帝和君上了。”哈里戈面白如紙,生怕炎一個不高興,再把他扔出去。 “沒錯,只有兩次成功……”炎忽然愣怔,反復咀嚼這這句話,景霆瑞不禁問:“炎,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哈里戈!”炎再次揪起哈里戈的衣領子,嚇得他縮成一團,連聲討?zhàn)?,“王后,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沒有白木法那么高深的法力。” “我只問你一件事?!毖酌C然道,“烏斯曼得以承襲鴉靈之力,是你們學習始皇帝的經(jīng)驗而來,對么?” “……是。古書上怎么記載我們就怎么做,不過……還有些缺漏的地方,所以試了又試,好不容易才、才成功的。”見炎不會再把他丟出窗外,哈里戈這才順過氣來。 “也就是說自古至今,這個召喚鴉靈之力的法術(shù)都是不完全的,始皇帝去世時沒有孩子,西涼王位是他的弟弟繼承的,所以祭司塔根本不知道除去鴉靈之術(shù)外,通過血脈同樣能承襲鴉靈之力。” “咦?!”哈里戈愣了愣,又啪啪眨眼,“這……王后,微臣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事,但您說的……也挺有道理?!?/br> “既然鴉靈之力可以通過血脈繼承,”炎雙眼炯炯發(fā)亮,臉孔也激動得滿面通紅,“而祭司塔對此一無所知,那是不是說明祭司塔所記載的,消滅赤焰之火后,鴉靈之力的承襲者也會消亡的說法并不完全正確?” “這個……”哈里戈蹙眉深想一下,“古書上所記的結(jié)論,確實都是根據(jù)始皇帝的經(jīng)歷而來,傳聞他的尸骨是巫雀王秘密埋葬的,但君上的情況和始皇帝不同,我們誰都沒想到丹爾曼殿下經(jīng)歷赤焰之火后竟能活下來,所以王后……對于赤焰之火、鴉靈之力還有獻祭消亡一說,微臣現(xiàn)在也不敢說一定會如何了?!?/br> “所以,烏斯曼也有可能還活著!”炎越說越激動,竟然一把揪起哈里戈的衣領,“你說,如果烏斯曼還活著,那他會在哪?” “這、這……君上是因鴉靈之力而降臨于世的,嚴格來說,他依附于鴉靈之力,”哈里戈頭上直冒汗,不敢說假話,只能和盤托出,“如果按照這樣推算,那么君上消失在什么地方,就存在什么地方?!?/br> “你是說,在丹煬城外?” “炎,先不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鴉靈之力又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你要怎么去找?”景霆瑞怕炎沉迷太深,不得不出言提醒。 或許炎說得對,祭司塔的記載并不準確,但是尋找已經(jīng)消失了的鴉靈之力,也就是烏斯曼的所在,未免太玄奇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丹煜承襲了鴉靈之力,但不代表烏斯曼還活著。 “總有感覺的吧?!毖滓呀?jīng)投入全部的熱情,“風吹過,人會涼,淋著雨,人會冷,只要他在那里,我就能感覺到他。” “就算你感覺到了,你能怎么辦?和魂魄對話?炎,我知道你放不下烏斯曼,但有些事是強求不得的?!?/br> “景霆瑞,我不想和你吵,這件事也不用你插手?!毖字饕庖讯ǎ鋈ふ覟跛孤?,哪怕尋得一絲蛛絲馬跡,也能證明烏斯曼還活著! “炎,你是走火入魔了!”景霆瑞懷里的煜兒不知何時睡著了,他壓低著聲音道,“今日是煜兒的生日,你打算丟下他不管,出去瞎找嗎?” “等給他慶賀完,我就去?!毖鬃叩届蟽焊?,輕撫他的額頭,“景霆瑞,這事你勸不了我,還是算了吧?!?/br> “你……”景霆瑞嘆氣,“罷了,你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你要受這個苦,我不攔你就是了,只是這件事你別告訴卿兒,不然,他又要吃不下飯了?!?/br> “我知道,皇兄那里,就有勞你多照顧了?!毖渍f著,低頭親了一下兒子的額頭,“煜兒留在宮內(nèi)就好,伊利亞和濟納雅莉會照顧他的?!?/br> 景霆瑞不知該說什么好,他確實不能在西涼久留,可是他也放心不下炎。 入夜,丹爾曼給丹煜張羅了盛大的生日宴,文武百官以及部落族長都來了,載歌載舞的萬分歡鬧。 丹煜給霜牙穿了一條花裙子,拉著它一起蹦蹦跳跳,這可愛的樣子真是人見人愛。 丹爾曼很喜歡丹煜,但當?shù)れ贤蝗簧焓窒虻柭鞅r,丹爾曼不敢抱,而是抬頭看炎的反應。 炎看著兒子滿臉的笑容,輕輕點頭,丹爾曼這才抱起煜兒,帶他去看馴獅表演。 夜深了,丹煜早就在丹爾曼的臂彎里睡熟,宴席上的賓客也都告退了,炎突然對丹爾曼說,他要出宮去尋找烏斯曼,所以丹煜得由他照看著。景霆瑞是大燕的攝政王,不能久居西涼。 “我聽哈里戈說過你去找他的事,就知道留不住你。只是炎,你確定要把煜兒交給我照顧嗎?你忘了我一直想要殺死烏斯曼,這可是烏斯曼的孩子,你覺得我不會趁機下手?那樣西涼就是我的國家了?!?/br> 炎突然微笑。 “你笑什么?”丹爾曼不解。 “交給你,我沒什么不放心的?!边@些日子里,炎有注意著丹爾曼,他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心腸并不壞。 “你以前對我說過,你恨烏斯曼,恨他殺死你的母親,可你心里也知道,那并不是烏斯曼的錯,但你只能恨他,把這一切過錯都歸咎在他身上。因為你……不敢面對自己的懦弱。”炎看著丹爾曼懷里睡得香甜的兒子,“你都想得那么清楚了,日日在反省,還要我提防什么?!?/br> 此外,丹爾曼雖掌握著西涼大權(quán),卻并未洗削更革,而是始終在實行烏斯曼主政時的國策,西涼年號也沒變,也未撤換深受烏斯曼信任的官員、武將,武衛(wèi)營的兵權(quán)在濟納雅莉那里,他只是在攝政,讓炎很欣慰。 “你是煜兒的伯父,”炎輕撫兒子的銀發(fā),又看著丹爾曼,“我知道你一定會照顧好他的?!?/br> “炎,有你這句話,我定不會辜負你?!钡柭е蟽?,感動的瞧著炎,“感謝你愿意接納我的存在。炎,不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的,只要你注意著自己的身子,千萬別累壞了?!?/br> 炎望著御花園絢爛的燈火,點頭道:“我知道?!?/br> 天未亮時,炎就喬裝一番,騎著馬出宮去了,丹爾曼不知道炎會去哪些地方尋找烏斯曼的蹤跡,但肯定不會只有城外,還有遙遠的地方。 沒找到烏斯曼的蹤跡,炎是不會輕易回來的。 丹爾曼在城墻上望著炎騎著快馬奔馳出城的樣子,無比惆悵地想:“炎,烏斯曼是真的不在了,但我知道你不愛聽這話,所以我不說,不攔著你出去。但是炎,我真舍不得你受這樣的苦,當初留下的人若是烏斯曼,你應該會很快樂吧?!?/br> “可是你,從來不會因為這件事來責怪我,不質(zhì)問為何活下來的人是我,而不是烏斯曼。你只是傻傻地堅信烏斯曼還活著,炎你真是一個好人,好得讓我心疼?!?/br> “炎,我知道你的心里沒有我,但即便如此,我仍舊期盼著有朝一日,你或許會回頭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br> 炎這一走便是一整年,丹煜三歲的生辰到了,他披星戴月的趕回來探望。 但是丹煜認不出這個胡子拉碴、還裹著粗麻斗篷的男人是誰,不但嚇得躲到伊利亞身后,還哇哇大哭。 炎很受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結(jié)結(jié)巴巴著解釋:“小、小煜兒,不怕,都是爹爹不好,連夜趕路太急,都沒來得及梳洗一下?!?/br> “煜兒,你爹爹是為了趕上你的生日才那么匆忙的?!钡柭^伊利亞身后的丹煜,抱起他,柔聲說道,“伯伯怎么教導你來著,不能以貌取人?!?/br> “伯伯?!钡れ铣橐?,看著丹爾曼,小臉蛋紅彤彤的,顯然是不好意思了,“煜兒知錯了?!?/br> 才三歲的娃,這話說得如此利索,可見平日里,沒少得到大人的教導。 “這道歉應該對誰說?”丹爾曼微笑著問。 丹煜望向滿面通紅、眼含熱淚的粗獷男人,小手抱起一個拳,怯生生道:“對不起?!?/br> 那模樣既可憐又可愛,炎忍不住笑了,可這眼淚也掉了下來。 “你是不是少說了什么?”丹爾曼對丹煜還挺嚴格的。 “……爹爹。”丹煜看了丹爾曼一眼,再看向炎道,“爹爹,對不起,是煜兒錯了?!?/br> “傻孩子,是爹爹對不起你才對。”炎哽咽著,伸出手想要撫摸丹煜的臉頰,可是見到自己粗糲的指頭,怕傷著孩子,便作罷了。 但沒想丹煜主動伸出雙臂:“爹爹,抱抱?!?/br> 炎一愣,淚水兀自流淌,心里既歡喜極了,也難受極了,宛若冰火兩重天。 “炎,別愣著了,快抱過去吧,我這胳膊都酸了。”丹爾曼打趣道。 炎連忙摟過丹煜,他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小小的人兒,軟軟的身子,炎不敢太大力,不過還真是挺沉的,至少比看起來要沉。 “他可是大胖小子?!币晾麃喸谶吷祥_心得直抹淚,“霜牙見他就繞道走,實在駝不動他了?!?/br> “小煜兒,我的煜兒?!笨娠@然炎都沒聽到伊利亞在說什么,他緊緊抱著丹煜,要說這一路上有什么他日思夜想的,那便是兒子了。 尤其當看到年齡相仿的孩子,這思念更如刀子一般割著他的心。 “爹爹好想你啊?!毖讓蟽旱溃罢娴暮孟肽??!?/br> “爹爹的胡子好扎人,”丹煜咯咯笑著,“像瑞伯伯!” “對了,景霆瑞來過兩回,都是獨自來的,他來看丹煜,還帶了許多禮物?!钡柭?,“他讓我告訴你,大燕一切都好,讓你無需記掛。還有,你的皇兄已有身孕,算算日子,到今月應該有七個月了吧?!?/br> “真的嗎?”炎聞言大喜,“我得好好恭賀一下皇兄和景霆瑞?!?/br> “炎,”丹爾曼垂了垂眸道,“我已經(jīng)以你的名義,給大燕皇帝送去賀禮,你不會怪我僭越吧?” “怎么會,我不在宮里,你能幫我去做,我感激不盡?!毖讓Φ柭⑿Φ溃瑧牙锏牡れ显诖蚬?,一個接著一個。 “怎么,要睡覺了?”炎柔聲問著兒子。 “嗯?!钡れ先嘀劬Γ∧X袋直往炎的肩頭上靠。 “走,爹爹抱你去睡覺。”炎立刻帶著他走向?qū)媽m,丹爾曼和伊利亞跟隨在后。 王后殿與他離開前一模一樣,顯然是有人日日打掃,只是……炎總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仿佛他已經(jīng)離開了許多年,這精致的仿大燕制式的桌椅、床榻在他眼里都變得陌生了。 “快去給王后殿下準備沐浴?!币晾麃喞鞯胤愿缹m女,又擔心她們動作慢,自己跑去浴室忙乎了。 “都成親了,還是一副急性子?!毖仔α诵?,把丹煜放在床上,替他脫去外衣,蓋上錦被,再輕輕拍著他圓鼓鼓的小肚子。 丹煜半瞇著眼地看著炎,小嘴嘟囔著:“爹爹……是爹爹沒錯?!?/br> 敢情他這會兒才認出來。 “爹爹在這。”炎笑了,輕輕摸著丹煜的頭發(fā)。 不一會兒,丹煜就睡著了。 “炎,你去沐浴更衣吧,這里有我看著?!钡柭崧暤?。 “嗯?!辈幌胱寖鹤釉僖姷讲恍捱叿淖约?,炎站起身,眼睛卻還盯在兒子身上,這一步三回頭的,磨蹭老半天才去浴室。 “炎,你再不來,水都要涼了?!币晾麃喒庵蜃樱弥旰拥蔫F片,浴桶里撒著干花,一旁還放著皂角、刷子和華麗的衣衫。 “有藥嗎?”炎一邊脫衣服一邊問。 “藥?”伊利亞不解,但看著炎□□著的脊背、腰臀,瞬時失語。 炎的背后全是傷,大大小小,最長的那條疤是上回赤焰之火來襲時留下的,其余的像是新傷。 炎脫下來的貼身衣衫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半道上抄近路,沒想反而掉進獵人設的陷阱里了,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毖组_玩笑地說著,“那箭簇上還有毒,所以這傷口總是反復。哎,都不知道是狩獵猛獸還是殺人,反正我把那些陷阱都拆爛了?!?/br> “炎,”伊利亞心如刀割地看著炎這滿身的傷,“你都去哪兒了?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是去了很多地方,有我和烏斯曼一起去過的水晶洞,有赤谷之地,我也見到了許多人,他們有的住在沙漠深處,靠游牧為生。有的把村落搭建在崖壁上,每天上下山崖就靠一根繩索,伊利亞,你能相信嗎?原來西涼竟有那么多不同的人、那么多奇異的地方,可惜那些人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他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不過沒關系,伊利亞,我一點都不覺得苦,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烏斯曼的?!?/br> “你這是執(zhí)迷不悟!”伊利亞覺得有些話不得不說,“你看煜兒都認不出你了,君上若還在世,也不會舍得你受這份苦。” “我的確對不起煜兒,可我知道……烏斯曼他還活著……”炎微微握拳,“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他?!?/br> “炎,你覺得煜兒天生有鴉靈之力,所以祭司塔說過的話不作數(shù),這我能理解,曾經(jīng)我也想著君上也許還活著?!币晾麃啍Q起眉頭,滿面酸楚,“可當你離開后,我看著小煜兒一天天長大,他會跑了,會自己擦屁股了,會念詩了,多么可愛的孩子啊,而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時刻,你都不在。炎,我覺得你為了一個根本沒法證實的猜想,就拋下最需要你的煜兒,根本不值得?!?/br> “我……” “還有!”伊利亞強勢打斷炎,“你這次能從陷阱里逃脫,能回來看煜兒,下一次呢?你去的地方都是人跡罕至、缺衣少食的,餓肚子都是小事,萬一遇到野獸、中毒、生病,任憑你再厲害,也總有踢到鐵板的時候,小煜兒已經(jīng)沒有君上了,你想讓他連你也失去嗎?” 炎垂下眼眸,肩頭微微顫栗著,好一會兒才道:“伊利亞,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懂,但我也沒辦法拿出直接的證據(jù),證明烏斯曼還活著。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他不會扔下我和煜兒不管,烏斯曼當初說他出生在祭祀臺上,所以有關他的一切,都不能按照常理去解釋,至于……我什么時候能找到他……” 炎頓了頓,用極其堅定的語氣道,“一年找不到那就找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十年……伊利亞,對于烏斯曼,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手的?!?/br> 伊利亞望著炎半晌,終于“哎!”一聲,算是服了。 “你現(xiàn)在可以先幫我上藥了嗎?”炎一笑,“傷口還疼著呢。” “知道了!我讓雅爾塔去拿藥?!币晾麃喿叱鰺釟怆硽璧脑》浚杖话l(fā)現(xiàn)丹爾曼正立在門外,看樣子是聽到他們說的話了,那表情很是落寞。 “攝政王,”伊利亞道,“我看是沒人能勸得動那頭倔驢了。” “辛苦你了?!钡柭靼椎匾恍Γ坝行┰捨艺f不方便,炎也不會聽我的,但你說的對,他這么愛烏斯曼,又怎么會輕易聽從別人的話而放棄他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