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明澤面容呆滯，無意識(shí)地張大了嘴巴：“哇，我以前聽說神仙的衣服都是揮手即來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糖糕糖糕糖糕……師父，我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沒吃東西呢，剛才還想啃麻雀來著!”

    “你呀，這口改得真快，就叫師父了?”

    “是呀，師父，你可千萬別餓著自己。”

    “要是謝丫頭有你一半嘴甜就好了……”

    穿過回廊，掌門捋了下長胡子，在飄出陣陣香味的門前站定：“你瞧，就是這兒了，沒來過吧?”

    “那是?！逼钋缣抡崎T的肩膀，搖身一變又是那個(gè)搖搖晃晃的半殘廢少女哦，還多了個(gè)拐杖，她不甚熟練地跳進(jìn)廚房，視線劃過柜臺(tái)上各色的瓶瓶罐罐，最后停留在冒著熱氣的大蒸籠上，“師父，這糖糕熟了嗎?”

    “熟了，怎么沒熟，你這丫頭瞧好了啊”掌門往里攏了攏廣袖，帶著滿臉的慈祥笑容打開了蒸籠，捧出一塊褐色的方塊狀物，“這是蒸糖糕，加了紅糖，你大師姐一大早起來做的?！?/br>
    祁晴不屑道：“她?她會(huì)做，那我也會(huì)……”

    “丫頭接好了!”

    “誒誒誒!”祁晴手忙腳亂地接住一塊掌門拋下來的蒸糖糕，頓時(shí)被燙得呲牙咧嘴，“好燙好燙好燙!”

    “師父，為什么你沒事?”祁晴轉(zhuǎn)頭看見掌門正微笑著捧著一塊糖糕，心生疑惑。

    “重陽派秘法，不可說，不可說呀，你可要好好學(xué)習(xí)啊，才能做到為師這般波瀾不驚。”掌門笑瞇瞇地咬了一口糖糕，笑容就凝固在臉上，“……靠，真燙!”

    趁著余溫，祁晴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糖糕綿軟，帶著絲絲甜味，表皮薄而韌，內(nèi)層有疏松的孔隙，明明是一大塊分量，祁晴還覺得吃不夠。糖糕正中放著一顆棗，已經(jīng)被細(xì)心地去核了，棗的甜味在被蒸籠蒸發(fā)過后更顯純粹，經(jīng)歷了前面若隱若現(xiàn)的甜，咬到棗時(shí)就是濃墨重彩的鮮甜味。

    “祁晴啊，你可聽好了。”

    “嗯?”

    “我念一句，你也跟著我念。聽好了盤古開天，天地初生，老神扶靈，降福三仙，重陽為始，不求長生，但求長安，駕云成仙，賜福眾生……”

    “……師父，以前真的有人成仙過嗎?”

    “我不知道，像師父我就成不了仙呀，頂多是延年益壽?！?/br>
    祁晴啃著糖糕，懵懵懂懂地問：“那為什么不做凡人呢，天上有這么好吃還吃不完的東西嗎?”

    “為師也不知道呀……”

    一老一小窩在廚房里偷吃早飯，腮幫子一股一股的，活像兩只倉鼠。

    謝一斐站在門外許久，轉(zhuǎn)身離去，祁晴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可是我想做凡人，幾十年吃吃喝喝的過去，當(dāng)神仙應(yīng)該要管好多事情，付出很多，也吃不到蒸糖糕吧……”

    謝一斐低聲念叨著：“……原來你，不想成仙是么……”

    傍晚夕陽的余暉傾灑一地，刻意避開了窗戶，襯得學(xué)堂的角落里格外昏暗。

    “逃生子，你爹娘不要你了!”

    “怕不是個(gè)喪門星，段府要遭殃了!”

    段云棟盡力把自己往墻角縮，以便躲開對(duì)方的拳腳。

    “打你我還嫌晦氣!”

    “段府憑什么要收留他，他那倒霉爹是獵戶，別是迎合了段夫人的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咒罵讓他麻痹了想辯解的想法，聽多了他也會(huì)覺得，事實(shí)就該是這樣的。

    “段府，段小少爺，段云棟!”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門房的聲音。

    面前的半大少年相互推搡著調(diào)笑：“快走快走，段府的人來接他了……”

    還有一位少年撩起了袖子，頗為文雅地沖段云棟吐了一口唾沫。

    待他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段云棟才緩慢地站起身來，他細(xì)心撫平身上衣服的褶皺，拍掉滿身塵土，蹭掉了身上的唾沫，還理了理散亂的鬢發(fā)。

    門房的呼喚不依不饒：“段小少爺在嗎?段云棟!段云棟出來，管家來接你了……”

    段云棟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才邁開腳向外走去。

    管家正指揮著馬車停放，急切地在門口踱步，忽然瞧見段云棟的身影，連忙跑上去迎接：“喲，段小少爺，你可出來了，你怎么每天都這么遲……”

    “讀書而已。”段云棟面無表情地踏上馬車，放下了簾子。

    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已經(jīng)習(xí)慣段云棟這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了，轉(zhuǎn)身去指揮趕馬的家丁，忽然憶起段大來見段夫人那天的場(chǎng)景。

    “我憑什么要收養(yǎng)這個(gè)孩子?”

    段夫人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拂去了茶水表層的茶渣，輕聲問道。

    “我，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人高馬大的漢子在位子上哭成淚人，“不指望您能對(duì)他怎樣，只求您能給他一處容身之所，只求他能平安長大……”

    “我們什么都不要，只要讓他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