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星這會才看到林婉如的模樣。

    明明才幾個月不見，她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臉龐沒了精致的妝容，眼角的細紋比以往更加清晰，發(fā)宇間也有了許多銀絲。

    更加不同的是，她看著林疏星的目光也比以前要陌生。

    就好像……

    她從未見過林疏星一樣。

    這個可怕的事實在下一秒得到了驗證。

    林婉如合上手里的書，目光掠過林疏星，徑直看著方亭，“你又在胡鬧了，這么晚了，還隨便帶個人回來給我認?！?/br>
    聞言，方亭微不可察的嘆了聲氣，唇邊的笑意僵滯了幾秒，微抿著唇，“好了，我下次不帶了，你早點休息?！?/br>
    林婉如點點頭，把書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起身往樓上去時，朝林疏星微微頷了頷首。

    木質(zhì)的樓梯踩上去，有細微的聲音傳出。

    不過，這聲音很短，不消一會便沒了動靜。

    林疏星的心隨著這聲音的消失，往下沉了沉，直至墜入深淵里，后背冒著些許虛汗。

    她舔了舔唇角，嗓子由于長時間沒有進水，又是其他原因，有些發(fā)澀，“她……我mama她怎么了?”

    方亭微咬著腮幫，慢慢吐了口氣，沉聲道：“阿爾茲海默癥，就是你們常說的老年癡呆?！?/br>
    方亭回頭看著站在身后的人，微斂著眸，“我說她狀態(tài)不好，是真的很不好。”

    林疏星聽著她的話，腦袋里“嗡”一下，有什么東西炸開了，持續(xù)的炸裂著，仿佛要將她所有的神經(jīng)都纏在一起。

    她抿著唇角，目光看著方亭，卻又沒有聚焦，整個人好似靈魂出竅，無法思考也沒有任何動作。

    方亭知曉這些話對于林疏星來說是很大的沖擊，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起身將落在一旁的毛毯撿起來疊好放在椅子上，走到門口提上她的行李，回頭看著她，“先回房間泡個澡吧，坐了那么長飛機，肯定不舒服?！?/br>
    林疏星抬眼看過去，松開緊抿的唇角。

    良久。

    “好吧。”

    房間在二樓，方亭幫她把行李提上去，“你先洗澡，我去樓下看看有什么吃的。”

    “好?！?/br>
    伴隨著低沉的關(guān)門聲，屋里重新安靜下來。

    林疏星在屋里來回走著，最后直接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是繁冗復(fù)雜的木刻。

    她盯著其中一個紋路，視線跟著它走動，反反復(fù)復(fù)。

    不知過了多久。

    林疏星輕嘆了聲氣，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看到徐遲一個小時前發(fā)來的微信。

    “落地回信?！?/br>
    她眼皮垂下來，盯著這四個字看了會，還沒有什么動作，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徐遲的電話。

    接通。

    是熟悉的聲音，“睡了?”

    林疏星搖頭，又想到此時此刻他看不見，重新開了口，聲音有些低，“還沒有，剛到?jīng)]多久。”

    說完這句話，她翻了個身，把臉埋到被子里，甕聲甕氣道：“她不認識我了?！?/br>
    來洛杉磯之前，林疏星設(shè)想了很多種兩個人見面的畫面。

    沖突、爭吵，又是平靜、無聲。

    每一種她都想過，唯獨沒有想到，林婉如會把她忘記了。

    也許有一天，她也會把所有人都忘記。

    可這一天來的也太快了，林疏星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在這措手不及之下，還藏著些許恐慌。

    國內(nèi)。

    徐遲坐在沙發(fā)上，電視機的聲音蓋過了電話，他伸手拿過遙控器直接關(guān)了電視。

    這下，屋內(nèi)安靜了。

    電話里的哭聲也清楚了。

    徐遲眉頭微蹙著，抿了下唇角，倒什么也沒說，靜靜的等著她哭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林疏星停了下來，聽不到電話里的動靜，側(cè)頭看了眼，還在通話中，遲疑的喊了一聲：“徐遲?”

    那邊應(yīng)了聲，“嗯?！?/br>
    她抹了抹眼睛，起身坐起來，聲音還帶著些哭腔，“你剛剛在做什么，怎么不說話?”

    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在等你哭完?！?/br>
    “……然后呢?”

    “哄你?！?/br>
    林疏星破涕為笑，心里的陰郁稍微散了散，“你現(xiàn)在又不在這里，要怎么哄我?”

    話音落，徐遲沒再說話，背景音是一陣急促的汽笛聲。

    過了片刻。

    他的聲音重新從聽筒里傳出來。

    “別哭了，我的心肝寶貝?！?/br>
    “……”

    ☆、第74章 74

    臨近開學(xué)， 林疏星只在洛杉磯呆了一個星期，回國的那天， 洛杉磯是個大好的晴天。

    陽光分分寸寸的照進這寒冷的空氣里， 揮走了所有的冷意。

    一大早，方亭開車帶著林婉如一同送林疏星去機場。

    這一個多星期里，林婉如的記憶時好時壞， 清醒的時候記得林疏星是她的女兒， 不清醒的時候，仍然拿她當(dāng)做是方亭家的小meimei。

    林疏星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慢慢的也就習(xí)慣了，畢竟現(xiàn)在不管是哪種狀態(tài)，都要比之前在國內(nèi)的時候要好很多。

    記不得也好過于永無停休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