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衍很輕地笑了一聲，“是嗎，謝謝?！?/br>
    他等他下一句，卻聽見溫璟突然小聲說了句，“可是我不好……”

    “江時衍，你知道嗎，我爸出事后，很多人說他是被謀害的?！?/br>
    這事江時衍知道，畢竟他也是傳說中的嫌疑人之一。

    “我去過現(xiàn)場，也問過警察，車沒被人動過手腳，雪天路滑，車速過快，撞上了路邊的山體，的確是意外事件。”

    “可是……”

    溫璟的聲音哽咽起來，他原本只是想很平靜地講述這件事，但他每每回憶到這里，就像是此生都越不去的山，他做不了別的，巨大的悲痛淹沒了他。

    “如果不是我非要回來過新年，如果我還在國外，我爸就不會急匆匆趕來找我，他也不會……”

    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鬢邊的頭發(fā)濕了一片，他努力壓著聲音。

    “都是因為我，是我害死了我爸……害得公司陷入危機(jī)，如果我爸還在，至少他能親自為自己證明，可我如今，什么都為他做不了……”

    啜泣聲終于還是大了起來，他像忍不了一般，一張臉埋進(jìn)被子里，再也無法壓抑地，痛哭起來。

    “溫璟。”

    江時衍干脆坐起，打開了一盞壁燈，客廳里霎時流入一片暖光。

    受傷的小獸還是那個幼年的孩童，從夢里哭到了現(xiàn)在。

    江時衍沉默地坐在他旁邊，放任他流著眼淚，被子下的身體顫抖著，好像誰都沒辦法為他舔舐傷口。

    過了好久，哭聲漸漸轉(zhuǎn)為了抽泣。

    江時衍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后背，帶著安撫力量，開口道：“溫璟，聽我說?！?/br>
    溫璟慢慢露出臉，一雙通紅的淚眸望著他，后背的力道隔著被子，竟讓他一點點平靜下來。

    江時衍低緩的嗓音響在夜色里，“不要這樣苛待過去的自己?！?/br>
    溫璟聽到這句話，內(nèi)心瞬間漲起了滿滿的酸澀。

    “你只是想和爸爸團(tuán)聚而已，什么都沒做錯。我們都沒有上帝視角，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不要讓今天的你去責(zé)備自己昨天的選擇，這對你來說不公平?！?/br>
    江時衍緩緩靠近他的耳邊，低聲說：“溫璟應(yīng)該是天底下，最喜歡自己的人?！?/br>
    溫璟忽然間覺得委屈極了，他滿腔的情緒都溢了出來，快要漲死了。

    他支起上半身，哽咽著說：“江時衍你個老混蛋，我那時候那么難受，你還那樣欺負(fù)我……”

    江時衍任他怒罵著，突然抱住了他。

    他抱了許久，說：“嗯，是我混蛋，對不起。”

    -

    溫璟是在他懷里睡著的，他輕輕地把人放下，看著人還在睡夢里抽泣著。

    江時衍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替他把被子蓋好，輕手輕腳上樓了。

    洗漱了一番，出來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

    他打了個電話，換上衣服出門了。

    人到公司時，寧寒已經(jīng)在辦公室等他了。

    看樣子像一夜沒睡。

    “小璟怎么樣了？”他問。

    江時衍脫了大衣，掛在了門口的衣帽架上，“和你一樣，吃不好，睡不好?！?/br>
    寧寒?dāng)]了一把額前的頭發(fā)，知道自己今日狀態(tài)不佳。

    他就搭坐在江時衍辦公桌邊，“依你看，這事要怎么處理？”

    江時衍坐下來，松了松領(lǐng)口，“你一個律師，你問我?！?/br>
    “律師也得了解情況才能準(zhǔn)備材料?！?/br>
    江時衍知道他避開溫璟來找自己，大概是有什么事想說。

    “你想讓我做什么？”

    寧寒說：“小璟再聰明，畢竟沒有基礎(chǔ)，我想讓你找人查一查十年前的賬目，老溫總絕對不會走這種路子?！?/br>
    江時衍靠著椅背，“倘若真是這樣的人呢？”

    寧寒表情沉重，“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如果真是如此，我會撤回上訴，這案子我們認(rèn)了，但我不打算告訴小璟真相，我會告訴他老溫總是被陷害的，可沒有證據(jù)，我無力打贏這個官司?！?/br>
    江時衍眸子微挑，“你以為他傻嗎？”

    寧寒語氣認(rèn)真，“但是他一定會信我?！?/br>
    這話不知怎的，讓江時衍微微有些不爽。

    他鼻息一沉，“他信不信你是一碼事，現(xiàn)在公司資金凍結(jié)，溫徐年已經(jīng)去世，倒是不用承擔(dān)罪責(zé)，但逃稅的追訴期還沒過，你覺得溫璟不會被牽連嗎？”

    “不會，”寧寒肯定道，“溫璟根本不是公司股東，他手上沒有股份?！?/br>
    江時衍皺起眉心。

    寧寒手插兜，在桌前走了一圈，“也許是考慮到溫璟不想經(jīng)商，這么多年沒管過公司，再加上人一直在國外，可以說溫璟除了是老溫總兒子外，和公司沒什么關(guān)系。”

    江時衍提醒他，“你別忘了溫璟是溫徐年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的股份會統(tǒng)統(tǒng)……”

    他在寧寒淡定的表情中頓住了，“溫徐年留下遺囑了？”

    “對，沒有對外公布，你知道遺囑上，他把股份轉(zhuǎn)讓給誰了嗎？”

    江時衍眼眸微轉(zhuǎn)，“總不能是溫璟那兩個，連死人都不如的叔叔吧?！?/br>
    寧寒笑笑，“真是那兩個不如死人的東西。”

    江時衍何等聰明，這么一說他已經(jīng)全都明白了。

    寧寒說：“如此，溫徐啟和溫徐明才是要被審判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