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他也這樣做了。

    在匹茲堡停留不足12小時，李碩狼狽地逃回了南城。

    回到家，李碩昏睡了整整兩天。

    醒來時，李碩盯著天花板愣了很久，等關(guān)于那場不愉快的旅途的所有記憶全部回攏，他又逃避似的躺下了。

    睡睡醒醒好幾天，直到接到楊臻的電話，李碩才頭重腳輕地從床上爬起來。

    “出來喝酒。”楊臻疲憊的聲音響在電話那端。

    李碩慢吞吞地洗完澡，去擦鏡子上的霧氣時不小心碰掉了莊鑫爍的那只黑色的漱口杯。

    杯子是塑料的，但從高處落下，仍然磕破了一個角。

    李碩盯著那個缺口看了半天，只覺得心臟也像是破了洞，先是有紅色的血液流出，后來就變成更加粘稠的東西，流干凈了，胸腔里就變得空蕩蕩的。

    楊臻打來電話催他出門的時候，李碩還在用膠水補杯子。粘了好幾回，總會有對不齊的地方，只好抹去膠水重來。

    一遍一遍的，等月亮出來高高地掛在天上，李碩才勉強補好了它。

    只是補好的杯子仍然能看得出來裂痕，這道裂痕橫在他和莊鑫爍之間，不知該用什么去修復(fù)它。

    到了酒吧，楊臻已經(jīng)獨自喝掉了大半瓶的山崎。

    看見他過來，楊臻瞇著眼沖他笑了笑：“你來了?！?/br>
    李碩點點頭，拿起酒瓶往另一只空酒杯里倒上了酒，又加了冰塊，送進(jìn)口中，濃而烈的橡木味道在喉間炸開，他才覺得舒服了點。

    “大忙人怎么有時間叫我出來喝酒？”

    酒吧極具動感的音樂像在腦子里炸開，李碩坐下后在楊臻耳邊大吼了一句：“你選的這破地兒，吵死了！”

    “吵嗎？”楊臻看著前方不遠(yuǎn)處正在唱歌的樂隊，意味不明地笑，“多熱鬧啊。”

    李碩不再和楊臻爭論這個問題，替他倒上了酒，然后舉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倒酒和碰杯的動作李碩做得很認(rèn)真，畢竟此刻，楊臻也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和他感同身受的人。

    愛的人遠(yuǎn)在天邊，他和楊臻一樣地駐足不前。

    剩下小半瓶幾乎都進(jìn)了李碩的肚子，烈酒上頭上得很快，朦朧的酒意出現(xiàn)在身體里的那一刻，李碩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

    叫來服務(wù)生又點了兩瓶酒，李碩用肩膀懟了懟楊臻，問：“什么感覺啊現(xiàn)在？”

    楊臻睨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想聊這個話題。他的眼睫在光下抖了抖，斟酌了半天才找出當(dāng)下最契合他感受的一句：“這還用問？我一想到我跟遠(yuǎn)兒這輩子就這樣了……”

    楊臻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這兒就跟他媽停跳了似的?！?/br>
    李碩笑了笑，攬住楊臻的肩：“要么說咱倆是好兄弟呢？”

    “怎么？”楊臻詫異道，“什么情況？”

    李碩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跟楊臻說了，但沒提莊鑫爍的身世。聽完，楊臻莫名其妙樂了起來：“喲，大情圣，你也有今天吶？”

    楊臻話里的幸災(zāi)樂禍激怒了李碩，他冷冷笑了一聲：“有的人去了一趟英國連個屁都沒敢放就回來了?！?/br>
    “你倒是見上面了，‘你是誰’仨字能把你嚇得灰溜溜跑路是比我牛逼。啊還有……”楊臻嗤笑道，“你這體格子比我強，淋了半宿的雪回來什么事兒沒有，真夠沒心沒肺的?！?/br>
    李碩夸張地“哈”了一聲：“我一天到晚地罵銘遠(yuǎn)死心眼子，好了，你現(xiàn)在不就是活脫脫的死心眼子二號嗎？成為于銘遠(yuǎn)，超越于銘遠(yuǎn)，這是你接下來多少年的目標(biāo)?。俊?/br>
    倆人像小學(xué)生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嗆了起來，大有一副不把對方噎死不算完的架勢。

    桌上的酒不知不覺喝完了，兩個人停止了互懟，以同樣的姿勢攤在沙發(fā)里，望著不遠(yuǎn)處正唱著憂傷情歌的駐場歌手。

    眼前的燈光由點變成線，因為醉意好像又從線變成了絢爛的面，糊在李碩的眼前。

    楊臻用腳踢了踢他：“你真慫?！?/br>
    脆弱在每根血管里流淌著，李碩癱著沒動，幽幽道：“你不知道，小莊以前看著我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太難接受了，我覺得他不想再愛我了?！?/br>
    不想愛和不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如果某一天莊鑫爍不喜歡他了，要和他分開，李碩還能挺坦然地接受。感情會出現(xiàn)，也會有消失的一天，他明白這個道理。

    但李碩不能接受是因為他的原因，導(dǎo)致本該仍然洶涌澎湃的愛意被生生按下了休止符。

    那些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的時刻，李碩認(rèn)真地思考過，他做的選擇是命運捉弄下的無奈之舉，但莊鑫爍受到了傷害卻是實打?qū)嵈嬖诘氖聦崱?/br>
    “你和小莊跟我和遠(yuǎn)兒不一樣，你們有機會，我們沒有。傷害了就去彌補，把人弄丟了就去找，別像我一樣，連后悔都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從哪里開始后悔?！?/br>
    “出發(fā)吧，李碩?！睏钫橛瞩吡怂荒_。

    李碩揉了揉眼睛，揉散了眼前那片模糊的光。

    楊臻說的對，他和莊鑫爍之間還有機會，而這個機會全在他肯不肯。

    他把莊鑫爍的心戳得稀巴爛，人家只是對他擺幾個冷臉，已經(jīng)算是非常溫和的反擊了，他憑什么因為難以接受莊鑫爍前后巨大的反差而像烏龜一樣躲在殼里呢？

    李碩拿出手機，決定再去一趟匹茲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