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哭也不反抗。 今日不像那哀哀怨怨的貓兒,反倒像只百靈鳥,唱得諂媚動聽。 殷姚五臟六腑被擠得難受,大汗淋漓地輾轉(zhuǎn),以往該求饒的時候,今天卻情深義重地撲上去,要什么給什么,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不可思議。 “抬頭。”政遲要看他的臉,逼他仰起頭,額上的汗落在殷姚發(fā)間,溫溫涼涼地一激靈。 殷姚的眼神又空又飄,人也像甜風(fēng)中臌脹的氣球,政遲要他落下他就落下,要他浮在空中,他就從那無根的泥地中變成一縷白霧,騰騰上升。 政遲問他,他就回答。 “最近為什么這么聽話?!?/br> 殷姚喘著氣,眼角泌出生理性的淚,讓他的笑容看起來病態(tài)又破碎。 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政遲的手掌,斷斷續(xù)續(xù)地回應(yīng),“現(xiàn)在這樣……你不喜歡嗎……我聽話,不喜歡嗎?” 政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掐住了殷姚的脖子,低聲笑道,“喜歡,怎么不喜歡?!?/br> 殷姚意亂情迷地回應(yīng),行為愈發(fā)的荒謬無狀,直到政遲也跟著帶走了理智,狂性被惹起來,撕裂了殷姚身上的每一道舊傷,傷口流出血,混雜著腥氣。 想必是疼極的,可到了殷姚也沒落下一滴淚。就在他臂彎里精疲力盡地睡著了,睡得很安靜,只有淺淺的鼻息,噴在政遲的肩處。 …… “政遲?”殷姚醒來,急急地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 男人眠淺,眼皮睜開也就一瞬間的事,不需要這么推搡,可昨夜太過,政遲最近勞心勞神,見殷姚這般,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目光一銳,手下意識就往枕頭下摸。 卻摸了個空。 這才想起來,江邊的房子給殷姚住著,枕頭下是不放刀具的。 “政遲!” “怎么。”政遲按了按眉,窗簾避光,看了手機才知道時間,六點零五。 不清楚為什么殷姚清早一驚一乍。 “什么怎么,你還不耐煩了?!”殷姚氣極了,一拳打在政遲的胸口,也不重,但動作十分自然。 也不管政遲眼神詫異,他一把掀開被子,腳還沒等踩在地上,腰一軟摔了下去,愣了愣,爬起來對著鏡子一看,眼睛一下子紅了。 政遲問,“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什么?”殷姚這說哭就哭的本事是天生的,眼瞅著開始委屈了,似乎比政遲還驚訝,“你還問我?你為什么突然這么兇啊!” “……”不知道這又是鬧什么動靜,政遲大臂一伸去撈他,“先起來?!?/br> 卻沒想殷姚眼睛一瞪,猛地用力拍開政遲的手,咬著牙從床底下又爬回來,裹著被子開口就罵,“瘋了是不是!干什么把我脖子咬成這樣,疼死……招你惹你了,下這么重的手,你……” 殷姚氣得發(fā)暈,看政遲在床上垂著眼看他,一言不發(fā),臉也是看不懂的表情,和上床之前那溫柔縱容的模樣判若兩人,越想越憋屈,撲過去就是一通亂打。 一邊打,一邊哭著喊。 “我——我中午還要回家的……這一脖子給我媽看見她要罵死我??!她不罵我哥也得揍死我好吧,政遲你真的混賬東西我媽說的對你果然就……唔,唔唔唔……” 政遲擰緊眉心,終于察覺出一絲不對。他制住胡亂往身上招呼手腳的殷姚,嗓子一壓,低聲問道,“你說你要去哪兒?” 殷姚一愣,被政遲這語氣嚇了一跳。 被兇了之后,心里更難受,又嫌被政遲錮著不舒服,可勁兒地掙扭,“放開!你放開——!” “殷姚!” 這一嗓子動靜不小。 殷姚這輩子也沒給人這么鎮(zhèn)過,連他哥怒極的時候都不會連名帶姓的斥,政遲是真唬到他了,下意識的肩膀一縮,訥訥道,“啊?什么……什么啊……” “你說你要去哪兒?!?/br> “我……” 殷姚往后退了退。 政遲這副模樣太陌生了,讓他本能地感覺害怕。聲音愈發(fā)小,還打著顫兒?!拔一丶野 ?/br> “回家?” “就是,回家啊……怎么了……”殷姚眼睛一眨,淚珠子滾了下來,整個人委屈又茫然,帶著鼻音說,“我哥今天回家吃飯,我媽讓我也回去……你、你為什么這么生氣?” 話音一落,趁著政遲愣神的時候,咬著牙從他懷里脫了出來,直接往衛(wèi)生間一躲,門鎖咔噠一聲響起……這一套金蟬脫殼絲滑流暢,動作快的,抓都抓不住。 政遲倒是記得他這個習(xí)慣,剛認識的時候,殷姚那脾氣,十分不馴。 他小時候犯了錯,實在害怕哥哥揍他,找準時機就往衛(wèi)生間跑,完了把門一鎖,目的是讓門外的大人都聽見他傷了心了,驚天動地哇哇大哭。長大了,自己也想明白,要是家里人真準備教育他,那門鎖早就卸掉了,哪容得他一次次溜進去等著人來哄他。 但政遲不會,空手卸個鎖不是難事,第一次他哄了,第二次就得自己走出來,接著不再養(yǎng)成那任性的習(xí)慣。 但也許是成人,現(xiàn)在殷姚肯定不會躲在衛(wèi)生間哭,屋子里一片靜謐,不知道是在里面干什么。 政遲沉目看向那扇上了鎖的門,殷姚剛剛的樣子……那臉上熟悉的朝氣和稚嫩,讓他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五年前。 初見殷姚時,他二十一歲,還是個學(xué)生,和現(xiàn)在不一樣,那時候靈動活潑,被家里溺愛過了頭,渾身上下都是那自我優(yōu)越的矜貴氣。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