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從扔了香蘭的那天開始,殷姚就很少看鏡子里的自己了。 他不想在鏡子里看見陌生的瘋子,厭惡病態(tài)狼狽的自己,就算是洗漱的時候也很少抬頭。 他確實,很久沒有看過自己現在的模樣了。 政遲不在身邊,應該是離開很久了。殷姚掀開沉重的被子,下床去浴室洗了個澡。 這段時間殷姚沒有去理發(fā),頭發(fā)長了很多,被水打濕之后也沒有那么卷了,亂亂地貼在臉上, 明明剛起床,卻總感覺已經開始累了,他是大腦有病,又不是身體哪里出現問題,殷姚也覺得自己好笑,用力拍了拍臉,他撐起一點興趣抬臉,想看著鏡子里自己現在到底是什么模樣。 “……” 臉還是那張臉,可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隔著鏡子分布不均的霧,他擦了擦玻璃面,抬高下巴反復地查看,發(fā)現自己脖子上的痣……好像是不見了。 鏡子里的人皮膚白的不太健康,身材卻很好,穿著浴袍,露出薄膚下勻稱好看的肌rou,是大眾審美中最令人舒適程度。和政遲那種塊塊分明強調體積感的身材不同,鏡子里的人既有力量感的線條,幅度又很柔軟,較長的黑發(fā)濕淋淋垂下來,一瞬間,殷姚像在鏡子里看到了另一個人。 …… 不對,這就是另一個人。 他哪來這么漂亮的身體。即便是最健康的時候,身上也從來沒有過肌rou。 鏡子里的分明是越遙。 “……我真是瘋了?!?/br> 殷姚搖搖頭,用毛巾擦了擦臉,揉著模糊的眼睛,想他大概是看錯了,畢竟他們兩個人本來就很像。 放下毛巾,正對著鏡子牽強地笑了笑,鏡子里的人卻沒有笑。 殷姚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凝住,鏡子里的人依舊沒有動作,而是安靜地和他對視。 幾秒之后,一陣惡寒從脊背電流一般攀上來,殷姚呼吸急促,面目驚恐地后退。 “幻覺,是幻覺……”殷姚緊緊閉著眼,又再一次睜開,鏡子里的越遙不僅沒有消失。 “它”甚至動了起來,看上去像是在洗漱。 是幻覺。 冷汗從額上淌下,殷姚知道,一定是自己又出現幻覺了。 這場景太過于詭異,殷姚咽下恐懼,不敢再看,心中默念著都是假的,是他得了病,腦子壞了。 幻聽幻視……也不是沒有過,是經常發(fā)生的事。 殷姚規(guī)避目光,想他該吃藥了。正準備硬著頭皮離開,卻聽見了鏡子那邊傳來政遲的聲音。 腳步停下,他驚訝地看向聲音的來處。 猶如某種平行世界,鏡中的越遙彎下腰洗臉,旁邊有人遞給他一塊毛巾。 是政遲。 越遙接過毛巾,笑著說謝謝,而政遲則嫻熟地彎下腰,輕柔克制地吻他。 殷姚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被打到發(fā)了懵,眼睛不敢置信地睜大。 “什么……?不要,等一下……” 親眼看到這樣的畫面,殷姚顧不上什么驚悚畏懼,下意識湊過去,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輕輕拍了拍鏡子,竹籃打水一般,想要拍碎這刺眼的詭夢。 但是纏吻的二人并沒有發(fā)現他的存在。 政遲將越遙托抱了起來,手深進浴袍,親熱溫柔的捏著越遙的腰,如所有普通的愛侶一樣相互溫存著。 殷姚后退幾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我怎么……為什么會看到這個……我到底是在做夢還是……” 還是已經瘋了? 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畫面清晰又真實,直到政遲將越遙抱起來離開。 殷姚怔愣地站在另一面,盥洗池的這面漂亮的鏡子登時變得空無一人。 他看不見里面的自己。 就好像,他才是不該出現的異樣,他才是被關在鏡子里的鬼。 “我在、我在哪兒……為什么沒有……”殷姚手顫抖地觸碰著冰涼的鏡面,不管怎么看,鏡子里都是空無一人,只有浴室一成不變的背景。 殷姚呼吸急促,覺得恐怖且不安,他還在摸著掛滿水珠的鏡面,一遍又一遍的問,“為什么照不到我……” 直到神經質地在嘴里念叨著,“……不可能,我沒死,我還活著,我只是得病了?!?/br> “對,假的,幻覺……” 是幻覺,一定是,一定是。 自我安慰和洗腦不能讓他平靜下來,殷姚再不敢多看一眼,慌不擇路地離開那面鏡子,昨天被政遲扔到地上的手賬本還攤在原處,他視若無睹地踩了上去,摸到手機,躲在被子里撥通電話。 “快接、快接……快接,啊?!?/br> 電話接得很快,聽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什么事。” 殷姚像抓住救命的浮木,顫抖著問,“政遲!政遲……你現在在哪兒,我……我很害怕……” 電話沉默半晌,政遲才問他,“怕什么。” 殷姚裹著被子,電話里聽起來聲音并不清晰,說話也混亂,“說不清楚……對不起,昨天的事……我不該發(fā)脾氣……總之,就是……你現在忙嗎,你、你能……你能回來一下嗎……我害怕?!?/br> “你現在在什么地方?!?/br> “在家……我在家,家里很奇怪……我……” “現在又是在干什么?!?/br> 殷姚噎了一下,強笑著,“什么?我什么都沒干……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