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政遲蹙眉,伸手拉他,“姚……” 殷姚下意識地拍開了他的手。 低著頭不敢看政遲的表情,咬了下唇,“抱歉?!崩_凳子猛地站起來,也不顧眾人,垂著眼自顧自地離開了。 這動靜不小,引人側(cè)目?;驊蛑o或驚詫的目光送走殷姚的背影,原本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付部長略微驚訝地抬了下眉眼,他本年輕俊朗,輕輕一笑,一時間將屋內(nèi)尷尬氣氛打消了些,“這是……” 政遲沒有接話,面色沉而危險,原本輕松下的氛圍又瞬間尷尬起來,能聽見席上一些沒有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 “老天囖,真是廿四孝……” “……對啊,沒看錯,當眾給這位甩臉子是……” “看來老沈說的沒錯,這慣成啥了都?!?/br> “政先生,消消氣?!庇钟腥藢Ρ砬槲⒚畹年愴n峰打哈哈道,“您真得找那小姚好好談一談了,像什么話……” 剛才湊到殷姚身邊的那位劉總滿意地對沈豐年笑道,“我說什么來著!” 此起彼伏的勸誡拱火。 只有陳韓峰一言不發(fā),他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正大肆嘲弄的那位劉總,心中擔憂,淺淺地嘆了口氣。 ———— 今天就沒吃多少,此刻更是扒著衛(wèi)生間的馬桶吐了個干凈,殷姚癱坐在干凈的地板上,過了很久,才緩緩爬了起來。 推開門跌跌撞撞地攀住洗手池漱口,殷姚低著頭,額上的水珠順著曲卷的發(fā)絲凝落,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于抬頭看鏡子。 這里很昏暗。酒店深處隱秘奢華的酒座,隔音曖昧地做得很好,只能隱隱聽見樓下夜店的微弱震動,殷姚將衛(wèi)生間的門關(guān)上,就連那點動靜都消失了。 很安靜。 他回到鏡子前,抬起下巴。 喉結(jié)上原先明顯的痣,看上去很淡,像是脖子臟了一小點,濺到什么污垢似的。 殷姚安靜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手腕處早就愈合的、微不足道的劃傷隱隱瘙癢,早就長好的rou藏在幾乎看不出來的細疤后面,又酸又漲,想讓人再將它重新撕開。 他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像哭又不像哭,像笑也不像笑,他后退兩步,掐著自己手腕,平時偷偷掩藏在麻木外表下的情緒,讓他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語,“忍住,要忍住……我要聽話些,我……” 要聽話點。 只要他乖巧省心,有些事就不會自己折磨自己,和以前一樣…… “抱歉,衛(wèi)生間有人嗎。” 殷姚驚了一下,晃了晃昏沉的腦袋,跑去打開公共衛(wèi)生間的門,“實在不好意思……啊。” 殷姚看清來人,驚訝地瞪大雙眼,“是你?” 白燮臨見是他,似乎也很意外。 但很快,濃翡色的眼睛瞇起來,伸出手,是熟悉的意式口音,帶著笑意,用英文和他說,“這么快就又見面了。” “……”殷姚低下頭,并沒有伸出自己的手。 他對這個男人的映像很模糊。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江邊,他說他認識殷時嬿,但似乎那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精神狀態(tài)不太對勁。 后面很多事情,殷姚并不記得了——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回家了,沒有在那之前的記憶。 雖然并不清楚是什么讓自己發(fā)病的,但一定和這個人對自己說的話有關(guān)。雖然他很溫和,態(tài)度也親切,但就是……沒來由的抵觸。 那人并沒有因此覺得尷尬,自然地收回手,禮貌地笑道,“抱歉,能讓我先……” 殷姚尷尬地避讓開。 那人洗手的動作很慢,也很專心。政遲……也會這樣,大概家里學醫(yī)的都會這么洗手吧,殷姚看了半天,倒是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干什么。 “你有什么想問的嗎?”白燮臨擦干凈手,笑著走來,“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 “沒什么?!?/br> 白燮臨說,“我很驚訝啊。” 殷姚問,“什么?!?/br> “你居然還留在他身邊?!?/br> 殷姚半晌,才說,“我不太清楚,留不留在他身邊,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br> 白燮臨瞇了瞇眼?!啊悴恢绬??” 越和他相處,心中那點微妙又奇怪的不安就越明顯,“……知道什么?!?/br> “等等。”白燮臨拉住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殷姚力氣輕到幾乎沒有,“你臉色很難看啊,好像是生病了,你生病了嗎?”他伸出冰涼的手摸了摸殷姚的脖子,似有若無地滑過那顆痣,見殷姚沒什么反應,好奇地問,“你不討厭我碰你了?” 殷姚并不是沒什么反應。 而是愣住了。 那雙手帶著微濕的涼意,在皮膚上就像是一條蟒蛇一般,像是擦開了什么按鍵,這種熟悉又詭異的觸感讓他大腦里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一些畫面,還是碎片似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 【看到你的臉,就像是看到背叛他的情人?!?/br> 【你越像他,他就越厭惡。等你完全變成越遙了……】 “你還好嗎,要不要我?guī)湍憬芯茸o車?”白燮臨扶著擰按眉心的殷姚,緊張道,“在出冷汗呢……” “我沒事,您……您放開我就行。謝謝。”殷姚抬頭問他,“您剛剛說,我不知道什么?!?/br> “好吧。如果你不舒服,和我說,我會幫你找醫(yī)生的?!卑综婆R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