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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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忖似乎是真心想和虞漁交朋友,問了虞漁的官職,還對虞漁說了些推心置腹的話。 虞漁適時地露出謙遜而感激的笑容,讓趙忖也很是受用。 “對了,我看你現(xiàn)在也閑得無聊,要不我?guī)愕教庌D(zhuǎn)轉(zhuǎn)?” 虞漁:“這是丞相大人的府邸,我們這樣離開,是不是有些不好?” 看虞漁擔憂的樣子,趙忖笑道:“這是丞相大人的府邸沒錯,可也是我家,我?guī)笥训郊依镛D(zhuǎn)轉(zhuǎn),有什么不好的。” “你是……” 他指了指正在和同僚說些什么的丞相,“那是我爹。” 趙忖是趙慶冉的兒子。 虞漁其實早就把朝廷里各人的身份調(diào)查清楚了,只是她面上仍舊露出赧然。 “我不太了解……” 兩人就這么出了宴會。 周成瑞看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消失在門口,若有所思。 “再過幾月,這里的荷花便開得很好看。” 趙忖把虞漁帶到一處湖心亭里,指著大片的荷葉對虞漁道。 亭子里有燈火照著,可是四處寂靜,仿佛離宴會上的喧鬧一下便遠了。 虞漁看了看黑漆漆的湖面,回頭看趙忖。 “屆時趙大人是打算領我來看荷花么?” 趙忖:“怎么不行?” 虞漁露出一個淺笑。 “總是出入丞相府,難免會有傳言……” “那又如何,陳兄不愿意與我們趙家扯上關(guān)系么?” 趙忖問。 虞漁只是回頭看趙忖,她本就比趙忖低一些,回頭看他便要仰視。 “怎么會?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只是個小官,若是被太多人注意……反而不好?!?/br> 趙忖想起這少年游街時候那展顏一笑,又聽她如今畏畏縮縮的話,總覺得她似乎在藏拙。 “那你便當大官。” “三元及第哪個最后不是官至一品,怕什么?” 趙忖的聲音仍是似笑非笑。 虞漁說:“我不是怕,只是不太熟悉?!?/br> 虞漁:“我從小在江南長大,有些緩調(diào)子,不愛太快做什么……與趙大人交朋友我是愿意的,但看荷花的事兒,我現(xiàn)在也還給不了一個答案?!?/br> 趙忖看虞漁解釋得這么認真,笑了起來。 “你幾歲?” 虞漁:“我今天便十八了?!?/br> “滿了嗎?” “未滿?!?/br> “這么小啊?!?/br> 兩人不再聊荷花的事情,轉(zhuǎn)而聊起年紀來。 聊著聊著,又回到了官場上。 “據(jù)我所知,我們漢國歷史上最年輕的丞相是二十八歲?!?/br> 趙忖說。 虞漁:“我知道,是……”她說出一個人名來。 趙忖卻搖頭:“我不是考你歷史,我是問你,你有沒有點野心?” 虞漁:“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情,我只想本本分分地當個小官,當個父母官?!?/br> 趙忖又是笑。 虞漁本一直都是淺淡的表情,唯獨這次趙忖笑時,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一笑,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 這倒讓趙忖看得有些失神了。 “我看你以后在官場上,還是少笑,不然你的對家多看你幾眼,便要朝你投誠了?!?/br> 虞漁似真似假地問:“是么?” 趙忖多年后仍記得虞漁這天晚上對他說的:她對做官這事兒沒什么野心。 可再回望虞漁從進入翰林院之后的種種所作所為,他才恍然大悟:她哪里是沒有野心,她只是對他說了謊罷了。 她的真話,都在她的笑里藏著。 一共六年。 虞漁從一個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實際上前路未知的狀元郎一路攀升到丞相,一共只用了六年時間。 六年之后,虞漁將紅娘接到了上京。 六年前意氣風發(fā)的謝如君,如今狼狽而蒼老,身上的官服已經(jīng)被扒下來換上了囚服。 在和紅娘道完歉之后,他就要被發(fā)配到邊疆去修筑城墻,再無回京之日。 六年過去,紅娘老了很多。 可是她的眼睛還是和虞漁記憶里那樣,很亮。 “謝如君,這是你欠我的?!?/br> 紅娘看著跪在地上的謝如君,露出了此生最燦爛的笑容。 謝如君怔怔地望著紅娘,臉上留下兩行濁淚。 “紅娘……這陳魚,是你給我的報應是么?” “我錯了,我做錯了?!?/br> 他渾身顫抖起來,似是想起了年少時候的往事。 紅娘卻用一句話打斷了他求情的念頭:“報應?你的報應才剛剛開始?!?/br> “不要叫我紅娘,我不再是你的紅娘了,謝如君?!?/br> “你可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一句做錯了,便想得到我的原諒么?” “謝如君,你活該,哈哈哈哈哈哈……” 當紅娘輕描淡寫地提起她做花魁的日子時,謝如君已經(jīng)徹底僵硬了身軀。 沒人知道謝如君是不是真的后悔了,也沒人在乎。 謝如君永遠地離開了上京。 從此以后,人們提到謝如君,想起的不再是“那個儀表堂堂的吏部尚書”,而是藏污納垢的貪污犯、罪人。 謝如君雖然走了,紅娘時日卻也不多了。 雖然因為身體緣故,紅娘只能成天躺在病榻上,可她人生中從來沒有一段時光像現(xiàn)在這么開心過。 她總是拉著虞漁的手,讓虞漁給她講講這六年來她在上京的種種經(jīng)歷,虞漁每次有空,便會和紅娘一段一段地說著這些往事,直到紅娘因為過度疲憊而睡著。 “我是三元及第的狀元,在趙慶冉為我們這群金榜題名的考生辦得迎新宴會上,我認識了趙忖,趙忖是趙慶冉的兒子,你知道吧,趙慶冉就是前丞相。 后來趙忖對我有些意思,想把我拉入趙慶冉的派系里面去。我當時不想那么快加入陣營,便拒絕了趙忖的暗示。 皇帝封我的官叫翰林院修撰,是個六品職位。 我在翰林院里做事的時候,名聲很好,因為我謙遜、有禮貌、做事效率也快,不管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官員,都愛和我打交道。本身翰林院的人就只管修書和起草文案,在朝廷左右兩派的斗爭中,表面上是中立,實際上是兩派人都看不上翰林院,所以翰林院的人各個都想升官加薪往外跑。 于是我便把翰林院的人聚集了起來,首先我把翰林院的老大收買了,手段是給他的兒子補習,你老是告訴我,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我常常跟老大提起——手里有權(quán)力才能把內(nèi)心所有的政治愿望付諸現(xiàn)實,不然就只能寫書編書,我又時不時地夸他正直、學識淵博、為人胸懷寬廣且還有政治頭腦,這樣的人才呆在翰林院和一堆書作伴,是在是太屈才。 他逐漸被我說動了,便真的開始準備組織起翰林院的文士們聚集起來說要‘大干一場’,而我便是他的游說代表,有時候是私下里找翰林院的官員,有時候則是在開會的時候跟他們講主張。 慢慢的,翰林院閑散的文士們真的擰成了一股繩,想要大干一場。 翰林院老大曾經(jīng)是當朝皇帝的老師,地位不低,就是沒有實權(quán)。一次皇帝找他進宮答疑解惑,他順勢便把我?guī)狭恕?/br> 皇帝其實很年輕,比我大十歲,我十八歲的時候他二十八歲。 且皇帝很聽勸,也挺虛心的。 在他問完我老師話的時候,就和我閑聊了幾句。 他問的問題正是如何興辦天下的教育。 恰好我是三元及第的進士,這近百年來,都沒人能超越我的考試成績,所以他理所當然也問了問我的想法。 關(guān)于興辦教育的事,我見解很多,對皇帝說得頭頭是道,就連我的老大也聽蒙了。 說到末尾,我便趁機和皇帝提起,我們翰林院的文士,都是人才,所以比起把教育的重任放到別的機構(gòu)肩上,不如交給我們翰林院,且我們翰林院的工作太少,只能整天與花鳥蟲魚為伴,未免太耗費人才。 起初皇帝對我將信將疑,后來我給他看我起草的各級教育機構(gòu)的示意圖,皇帝看得眼睛都睜大了,當即決定讓我去負責這事兒。然后我就從六品官,一躍成為了四品官。 這教育的事兒落到我們翰林院,太學和禮部都有意見。 但是老大時不時帶我見見皇帝,讓我向皇帝灌輸分級分科教育的思想,把皇帝弄得五迷三道,完全信任了我。太學和禮部有意見也沒辦法,畢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皇帝愛聽我彈琴,這都是紅娘你教得好。 不過這教育的事兒還真的被我們翰林院辦得很好。 按照我的草案,我們首先在上京設置大大小小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學校。 這些學校平民和權(quán)貴都可以上,沒過多久便得到了上京人民的認可。 再然后,我們翰林院又肩負起了培養(yǎng)老師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