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宸表情有些凝重。

    剛才聽筒漏音，一旁值班的小劉聽了個大概，打趣道：“顧醫(yī)生，媳fu兒找過來了？”

    男人垂下頭點煙，“讓她好好呆著，不聽話?！?/br>
    小劉一臉欣羨地感嘆，“那您可得好好珍惜人家?！?/br>
    “嗯?！鳖欉B宸沒心沒肺地笑著，轉(zhuǎn)身走出辦公室。

    自然是會好好珍惜的。

    不過此刻他心里高興得卻不那么明顯，似乎總有一層烏云在頭頂揮散不去，就像他手里這根煙頭里冒出去的煙渾濁了空氣，烏云下的一切也變得越來越昏暗。

    剛回到休息的院子里，一個志愿者小醫(yī)生攔住他，“顧醫(yī)生，昨晚余震導(dǎo)致的山體塌方，從桐縣方向過來的物資車在路上被砸了！”

    “……什么？”他腦袋嗡地一響，差點被震暈過去。

    勉力支撐著身體，腦海里全都是周蒙的那些話——她聽說你在鄉(xiāng)鎮(zhèn)，今天一早就跟著車子下去了，這會兒估計快到了……

    小醫(yī)生見他表情不對，不停地喊：“顧醫(yī)生？顧醫(yī)生？”

    顧連宸回過神，顫抖著唇問：“人呢？”

    “都在搶救室?！?/br>
    顧連宸拔腿飛奔過去。

    剛到搶救室門口，nongnong的血腥氣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連消du水味都幾乎被蓋過去了。

    床上的人他挨個檢查了一遍，都不是。于是過去問負(fù)責(zé)的醫(yī)生：“所有傷員都在這里了？”

    那醫(yī)生重重地嘆了口氣，“死了的都在后面?！?/br>
    顧連宸一把掀開布篷的后門，每走一步都是踉蹌的。

    地上并排放著五六具用白布罩著的尸體，他蹲下身，一具一具地揭開，雙手顫抖得不受控制，因為強(qiáng)忍著淚意，越發(fā)頭疼yu裂。

    每一具揭開來看見不是她，都并沒有讓他放松一分一毫?，F(xiàn)在的過程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判決而已。上天是如此的吝嗇，只留給他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準(zhǔn)備好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

    他想盡可能地拉長，再拉長，即便知道是徒勞無功。

    那個漂亮得令他魂牽夢縈的小姑娘，單純?nèi)绾⑼男」媚?，他還沒準(zhǔn)備好要呵護(hù)疼愛一輩子的小姑娘……

    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jì)，未來的無限可能，都因為他而葬送在這個無情的山谷里。

    甚至還沒來得及聽他說一句，他喜歡她。

    “顧醫(yī)生……”

    有人在喊他。

    顧連宸抬起頭，目光從最后一張臉上移開，張了張口，問：“還有人呢？”

    那人從沒見過顧連宸這幅樣子，神色慌張地指了指后面，“在搶救室?！?/br>
    “我問你還有人呢？！”他站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確定所有人都帶回來了嗎？！”

    “我……”那人似乎被嚇到了，語無lun次，“顧醫(yī)生，我，你別這樣，你冷靜一點，你冷靜……”

    他沒辦法冷靜。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zhǔn)備，接受傅璃已經(jīng)死在那場山崩里的事實，卻還要被迫接受更加殘酷的事實嗎？

    纖瘦弱小的身體，被埋在那些山石泥土里，沒有人帶她回來。

    那么黑，那么疼……

    “顧醫(yī)生，我們已經(jīng)盡力找到所有人了，生命探測儀沒有反應(yīng)，就算真的還有人沒找到，那也……”

    話還沒說話，男人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出去。

    顧連宸不知道出事的地方距離多遠(yuǎn)，隨便騎了一輛摩托車去往桐縣的方向。

    大概兩分鐘后，停在被落石擋住的盤山公路前。

    此刻夜幕已經(jīng)降臨，山野無燈，只能藉著星月的光看出那是一堆亂石，最高的地方比人還高。

    顧連宸下車，踩著旁邊的沙石泥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然后蹲下身，開始將那些石頭一塊一塊地扒開。

    男人一雙白皙干凈的手很快布滿了傷痕，夜幕下，血的顏色分不清是紅還是黑，斑駁的痕跡觸目驚心。

    許久之后，手都快刨爛了，情緒也瀕臨崩潰，他低頭埋進(jìn)膝蓋里，雙肩顫抖，無聲地哭了起來。

    兩個小時之前，他還滿心期待著見到她，他還在想著見到她以后要不要故意給她臉色看，懲罰她不聽話私自冒險過來。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