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歇，何作幽歡。妙舞清歌，一任東風(fēng)吹散。

    十客聚（一）

    燭勝金刀裁，紅衣添作霞。嚴妝垂雙髻，鴛侶共韶華。

    因著禁忌鬼月的習(xí)俗，李曄于永熙四年焦月末迎娶玉陽郡主衛(wèi)氏。即便一切匆忙，也是今上親自主婚，十里紅妝，鐘鼓齊樂，賓客相賀，亦是一樣不缺。

    同前院熱鬧非凡不同，平院則幽靜了許多。今日是李曄大婚之日，來往賓客眾多，可供支使的仆婢也早已被珍娘安排至前院侍奉，只留了小梅一人。

    未靈實在煩悶，李曄讓她不必前去觀禮，怕衛(wèi)姑娘給她臉色瞧。他哪里是怕自己被別人冷言相諷，不過是嫌自己礙眼，這點自己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翎jiejie都已嫁給了李曄，想來見一面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見了又要如何辯白，告訴她李曄就是始作俑者？

    平院不似瓊?cè)A閣，無甚紅梅，倒是多植及第。這院中的杏樹雖是枝繁葉茂，結(jié)出的果子偏偏又澀又小，倒是難為他，還盡用來泡酒了。不過有這幾株大樹，倒是難得的蔭涼。

    未靈略略翻了翻身，卻聽得小梅打趣道，“姑娘可是在想李大人了？”

    “我只是躺的腿麻了?！彼⒉槐犙?，只享受著團扇送來的習(xí)習(xí)涼風(fēng)。

    小梅繼續(xù)輕輕打扇，“可姑娘自從躺著，都已經(jīng)輾轉(zhuǎn)幾十次了?！?/br>
    幾十次？未靈自己也沒有察覺。她將面上的帕子扯下，抬眼望去，只見得一彎下弦月掛在天上，孤孤單單，連一顆作伴的星子也沒有。

    未靈淡淡道，“小梅你如今多大了？”

    “剛過了十九，比姑娘稍長一些。”

    未靈又問道，“那是十七就在李曄府上了？”

    小梅笑道，“更早些，元朝初立時便來了大人府里侍奉?！?/br>
    于明那時便安插了自己的人？她還要再問，只聽得小梅輕聲道，“姑娘須知這府里暗處也是有人盯著的?！?/br>
    未靈輕笑一聲，“從前大抵是有的，今日卻是不會有的。近衛(wèi)都在前院盯著，又哪里會管的及這里?！毙∶纺隁q尚小時便作了暗線，是以總是處處小心的。也許某一日便是死亡在等著她，可自己呢？遲早也是一樣的下場。

    她復(fù)又問道，“為了錢財？”

    小梅微微搖了搖頭，再不答話，只顧著搖扇。

    那便是情了。

    未靈不再去想，又以錦帕遮上了臉。不思才會無慮，她終于覺得愜意了些，才得了淺眠。

    艷杏零塵，南顧幾許，高城隔煙樹。

    歌宴罷，歡情厭，不如歸去。

    難得一場好眠，未靈終于舒爽了許多。身畔還似有絲絲涼風(fēng)，想來也沒有睡得太久，她便懶懶問道，“如今幾時了？”

    “已過二更?！?/br>
    原來是李曄，他怎么會來？

    未靈一個激靈，便直起身來。竟是李曄在搖扇，自己身上也蓋了件張薄衾，四下望去，也早已不見了小梅的影子。他還穿著絳紅的喜服，到底是新郎官啊，衣襟上還夾雜著些許酒氣。色如懸膽，眉似朗星，李曄對著自己時，總是那般言笑宴宴，意氣風(fēng)發(fā)。偏偏此刻，在他眼里可窺出一絲哀傷。

    未靈干咳一聲道，“定舟不去陪新夫人，倒來這里做什么？若是明日起了流言，又教我如何自處呢？”

    李曄將那齊紈扇隨手一拋，便落在了她懷里，又是那副笑吟吟得模樣，“靈兒竟也怕流言？既是在我府上，我想在哪里難道還要順著旁人的心意？”

    他說的倒是輕巧，只是那中傷得人不是他罷了。

    李曄從竹凳上起身，虛坐在了貴妃榻的沿上。未靈往里縮了縮，卻又被他牽住了手腕。

    他一直摩挲著未靈的指節(jié)，淡淡道，“手這樣涼，在外邊躺著，怎么還穿的如此單薄。若是受了風(fēng)，豈不是又要喂藥了？”

    未靈最是討厭苦味的藥汁，那次被他盯著也不愿意喝下去，誰知他后來會那樣。突然被提醒了，她也面色微熱，悻悻道，“夏日又不同春天，哪里就那樣容易得病。再說了，本就是夜晚乘涼，若是裹得厚厚的，才是浪費了天公作美?！?/br>
    “所以就只著了一件素紗？”李曄不懷好意得笑著，手也沿著空蕩的衣袖上滑，即便只是蜻蜓點水。

    明明他的手也一般涼。

    未靈將他重重一推，縮回了香衾內(nèi)，“定舟還是早些回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有些流言我是當(dāng)?shù)闷鸬?，可有些罪過卻是擔(dān)不起的?！?/br>
    未靈不再對著他，朝向另一側(cè)，合上了雙眼。他會走的吧，好似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