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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就這么到了除夕日。 家里傭人年二八就遣回家各自去過年了,不用車,司機也放假了,只留一個張姨。 幾十年來,紀家人早將張姨視作親人,否則不會放心將小紀得全盤托付于她,旁的吃穿用度不一例外。 只是張姨恪盡職守,規(guī)矩不落人后,紀老夫人勸不應(yīng),也只好作罷。 紀家是老派的家族,墨守陳規(guī),除夕夜必然是要一起過的。 紀元海只有一個千金,哪怕后來女兒成家,有了紀得,到底是人丁單薄,一點年味都沒有。 老爺子喊來陳家父子,再添上張姨,總算是一團和氣。 這慣例,也秉承了這么些年了。 紀年琴提早一天處理好事物回到T市,一年中也就這一兩天能松一口氣。 紀得的事她心知肚明,看自家女兒一天天暖和了冰凍已久的心房,露出少有的嬌憨稚氣,滿心欣慰。 昨晚是在女兒房中睡的,母女兩人聊了許久體己話,天色泛白才被困意打敗。 第二天雙雙晚起,日上三竿才下的樓。 紀元海嘴上嚷嚷著“不成體統(tǒng)”,眼里倒沒什么不快。 難得她們母女二人如此親厚,也是歡喜的。 除夕這一天對紀得來講,與平常沒什么區(qū)別,少了傭人,偌大的宅子冷清了許多,于她卻自在不少。 這些人的吃食,張姨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紀老夫人名門毓秀,十指不沾陽春水,這么多年下來,倒也有一兩個拿手好菜。 往往是哄紀元海的時候才亮出來,今兒個不知道怎么興致盎然,竟然親自下廚了。 母親也在一旁打下手,張姨倒成了閑人,時不時幫襯一下。 紀得在一旁瞧著,入了迷,經(jīng)不住想要試一試。 老夫人還沒攔著,張姨率先不答應(yīng)。 “魚兒,這刀子不長眼,你可不能使。” 壓制了躍躍欲試,只好作罷,在一旁擇著菜,權(quán)當(dāng)是參與了。 除夕宴在幾個人的通力合作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廚房里熱火朝天,而外間客廳里,紀老爺子和陳叔叔正下著圍棋,也殺得不亦樂乎。 陳叔叔,名陳適,這名字還是紀老爺子取的。 自小與家人失散,名字都忘了,只記得脖子上掛著一個陳姓玉牌。 紀老爺子遇到他那天,正被一群同樣年紀的人欺負毆打,他瘦骨嶙峋,惹得紀老夫人眼淚汪汪。 遇見即是緣分吧,紀元海順應(yīng)天命,帶回了紀家。 這孩子自尊心極強,防備心也重,紀元海取名單字“適”。 望他放下防備,適時相遇,適應(yīng)周遭,適展心扉,方能適宜人生。 此后便被收養(yǎng)在紀家,擔(dān)心他心里有疙瘩,將他當(dāng)遠房親戚照料著,他比紀年琴虛長幾歲,一直以兄妹相待。 他當(dāng)真如紀老爺子所期望,一路品學(xué)兼優(yōu),如愿成為醫(yī)生,成家立業(yè),卻不想妻子生下陳瀾后便撒手人寰。 那段灰暗的歲月,他一人兼顧不了的時候,也都紀家?guī)鸵r著。 紀家對他有大恩,紀元海于他,亦師亦父,他及其尊重。 這份敬意,連帶著陳瀾也心懷感恩。 陳瀾的整個前半生,除了紀得就是紀家,低微的沒有自我。 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當(dāng)他擁懷愛妻麟兒,心下明了許多。 對紀得執(zhí)迷不悟的那些年,是否也參雜著報恩的情分。 這當(dāng)頭,紀得聞不得油煙,被推出了廚房,那幾個爆炒的菜確實熏得她有些不適。 走到客廳,旁觀棋局。 紀得很喜歡下圍棋,記性好悟性高,往往盤上一步,她能算到往后十步。 紀元海高興,自小培養(yǎng)她,后來她心性沉寂,就作罷了。 但就算這樣,也磨滅不了興趣。 每次對弈都覺得她進步了不少,紀元海欣慰的很。 觀棋不語真君子,這規(guī)矩紀得自然是要遵守。 只是看他們廝殺,也樂在其中。 猜他們的下一步,猜準(zhǔn)了心下了然,猜不中也獲益匪淺。 就這么看了好一會兒,紀得眼睛酸澀,餓意襲來,轉(zhuǎn)頭一看,都六點過半了,飯桌都擺齊了,卻無一人上座。 再看爺爺和陳叔叔一派氣定神閑,絲毫沒有起身的動向,怕是沉浸在棋局里無法自拔。 咦?“陳瀾哥呢?” 紀得才發(fā)覺,都到這個點了,陳瀾仍沒有出現(xiàn),太不尋常了。 陳適摸子的手頓了頓,這丫頭,可算是想起來了,“他啊,去會個朋友?!?/br> 說完,落子無悔。 什么朋友,如此重要,今天這樣的日子去會? 紀得來不及細想,奶奶把最后一道佛跳墻上桌,喊他們?nèi)胱?/br> 這道佛跳墻小火慢燉,煲了快三個時辰,張姨緊看著火候,這會兒蓋子打開,飄香四溢。 紀得餓得咕咕叫,張姨知道她饞了,悄悄將廚房備著的小灶給她盛了一小碗。 一碗湯下去,瞬間活絡(luò)了全身。 待大家入座,大門響了。 “應(yīng)該是陳瀾了?!奔o老夫人說著,“魚兒,你去開門看看?!?/br> “好?!奔o得應(yīng)到,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紀得抬頭望去,一瞬間愣住。 那個披著滿身風(fēng)雪而來的人,疾跑后的大汗淋漓,眼睛明亮如浩瀚星空,裝下一整個吃驚的她。黑色的羊絨大衣精神抖擻,暗紅色的圍巾帥氣地圍在胸口,嘴里還在喘著氣,笑意卻漫出了眼際。 紀得傻得說不出話。 中午還和她說今天要在老宅守歲的某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怎么能叫她不吃驚。 “喲,傻站著做什么,看不夠也先進屋吧?!?/br> 陳瀾從車庫走來,甩著鑰匙圈,看到他們倆在門口對望的這一幕,苦澀地笑了笑。 繼而換了一副陶侃的口吻,說罷就率先進屋了。 陸禾不理會他的打趣,牽過她的小手,牢牢握住。 低頭看她:“走吧,帶我去問候長輩?!?/br> 女孩被他看得臉一熱,眼眶發(fā)燙,微微頷首,拉著他往屋里走。 屋里的長輩們看到陸禾絲毫不驚訝,意料之中的樣子。 看來,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個。 陸禾頗有禮數(shù)的一一問候。 紀老爺子見他到了,又是這樣不容易的日子,確是和顏悅色了一番。 這份心意,他也有些動容。 方才夫人在他耳畔側(cè)語,說陸家小子要來拜年,他也是半信半不信。 大家之族的子弟不說守歲,年夜飯是一定要吃的。 估摸著他安置好本家,就往這邊趕,這份心思,深重了。 陸禾到了,這年夜飯也總算開席了。 “陸禾,過來坐吧?!?/br> 紀老夫人這一聲,不算多親厚,倒是沒了當(dāng)日的疏離。 從“陸先生”到“陸禾”,也算是有了質(zhì)的飛躍。 陸禾心里暖了不少,來之前滿心忐忑,告訴張姨,告訴伯母,告訴老夫人,唯獨瞞了紀得。 本想偷偷來見她一面就作罷,指不定要找個酒店住下過這個年了。 沒想到落地就看到陳瀾在外等候,大抵是紀老夫人差遣他來接自己的,心下安了大半。 這會兒進門,見紀家二老一派和顏,原本提著的心,吊著的膽,總算是順著長舒的一口氣,落了地。 他隨紀得入座,還是原來的位置。 這一桌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才總算有了團圓的味道。 “食不言”這個慣例也在今日被打破,大家訴說著這一年的點點滴滴。 “小禾,你嘗嘗這湯,煲了許久。得知你要來,老夫人親自下廚?!睆堃虨樗疾?,說著。 陸禾受寵若驚,紀老夫人未出閣前是將軍府的三小姐,嫁于紀元海也是富商太太,這一生本不用進出廚房。 這一桌子佳肴美酒,著實費了功夫。 “奶奶辛苦了?!痹挳吅攘艘豢?,誠懇地說:“特別好喝?!?/br> 這話三分恭維,七分屬實,確實好味,唇齒留香。 “合你口味便好。”紀老夫人對晚輩的奉承受用的很。 原想為著孫女的滿心歡喜也該對陸禾和顏悅色,現(xiàn)下倒確實生了幾分好感。 家和萬事興,一頓飯也在歡聲笑語中度過了。 陸禾為表誠意,著實有些吃撐了。 紀得不知道他食量,但坐在他身邊,偶爾能聽見他壓制著幾聲飽嗝。 笑得像個孩子,側(cè)頭悄聲道:“你若他日變得腸肥腦滿,我跑了你都追不上?!?/br> 陸禾此刻有苦難言,一來飯菜確實可口,二來長輩添菜也不好拒絕,這一股腦都吃下去他的身體也有些超出負荷。 這會兒看她笑他,頓時起了壞心,勢要扳回一城。 手悄悄滑過去,她今天也是穿著寬松的毛衣,更方便他的動作。 觸碰到雪凝新生的皮膚,捏著她腰間的笑rou,反復(fù)摩挲,輕攏慢撚抹復(fù)挑。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讓紀得頓時老實,扭捏地要躲,卻怎么也逃不開。 她腰間的大手慵懶自在,甩不開又逃不掉,只要僵硬地直著腰,絲毫不敢放松。 沒辦法啊,一放松,任是她再無贅rou的小蠻腰,都能堆起一層小rourou。 紀得也是要面子的人,這太尷尬了。 其他人好似沒注意到他們之前的小動作,就這樣各懷心思地吃完了這頓飯。 一個緊張僵直,一個輕松舒適。 如果說,言語上陸禾輸?shù)木佣?,那么行動上,紀得是敗得徹底。 某人耍起無賴的本事,確實讓人望塵莫及。 飯后也不免俗,大家伙兒圍在客廳看春晚。 那些歌舞唱跳看得老爺子眉頭緊皺,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些人唱的都是些什么,吵得我頭疼?!?/br> 紀老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笑著說,“現(xiàn)在都是迎合年輕人是口味,你看不慣,是老咯?!?/br> 老爺子被夫人數(shù)落,又是老不老這么敏感的話題,頓時不高興了。 拐杖一頓,冷哼一聲。 他是出了名的不服老,這會兒在小輩面前,面子掛住了下不來,真氣。 紀得深知爺爺心性,這會兒旁人不敢多言,她笑著緩和:“爺爺才不老呢,爺爺是我見過最精神的人?!?/br> 陸禾看著她調(diào)皮可愛的模樣挪不開眼,心里想著:確是會哄人,嘴比蜜還甜。 心底的欲望如藤蔓滋生,又怕忍不住,生生挪開了眼。 客廳的時鐘剛過9點,紀家二老早就乏了,雙雙上樓休息。陳家父子也回后頭的別墅休息了。 客廳里剩下紀年琴和那一對久別重逢的小鴛鴦。 這么多人,紀年琴是唯一一個沒有正面和陸禾交鋒過的長輩了。 她多坐了片刻,眼看著那對小鴛鴦倒是克制地很,心下頓覺好笑。 算了,大年三十,又是這么不容易才湊上的面,收起了打算難為一番的心思,尋了個由頭就回房了。 眾人各回各屋后,客廳靜了良久,大屏幕上的歡歌熱舞充斥著,空氣倒也不生分。 一個當(dāng)紅男歌手正在賣力唱跳,紀得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電視,很是入神。 身旁某人看著她的側(cè)顏,反復(fù)不膩,她盯著那個男明星多久,陸禾就看了她多久,從細細觀賞到心里不爽。 到底是按耐不住,悄聲靠近,在她耳邊說道:“喜歡他?” 女孩耳垂一癢,縮著身子逃,嘴里嚷著“別鬧”,身側(cè)已是沙發(fā)扶手。 躲不及,側(cè)臉一轉(zhuǎn),剎那間,嬌嫩的嘴唇擦過陸禾的嘴角,像是觸電般愣住。 陸禾何嘗不驚喜,嘴角燙燙的,伸出舌頭細舔了一下。 腦子中只有一個念頭,果真是甜。 反觀面前那個羞紅了臉,低頭不語的小腦袋,玩心大起。 “這么喜歡?懶得搭理我了?”故作吃醋不快地語調(diào)。 他不是小家子氣的人,紀得知道。 可自從兩人關(guān)系確定了以后,她猜不準(zhǔn)了。 他變得幼稚胡鬧,自己也變情思敏感。 這會兒聽到他這樣說,竟當(dāng)真了。 急著抬頭反駁:“喜歡你?!?/br> 話說出口,映入眼簾的那張得逞的笑臉,真是刺目。 才覺被他誆了,說了那樣露骨的表白,羞憤極了,起身就想逃跑。 陸禾不著痕跡地拽過她的小手,還沒等她起身,一把拉進懷里,就這樣坐著抱了個滿懷。 這么曖昧的姿勢,叫她更不自在了,繃直著坐在某人腿上,一動不敢動。 雙手怕摔著,緊緊扶著他的肩。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著他,眼睛里全是驚恐和控訴。 真是無禮,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她。 紀家明珠怕是忘了,沒人敢對她做的許多事,陸禾都做到了。 而此刻的陸禾則像只饜足的大貓,懷里是他心愛的人兒,雙手抵著他的肩膀,欲拒還迎的樣子嬌艷如花兒。 他騰出空的雙手掐著她的裊裊細腰,這個姿勢正好。 稍稍收緊手勁,她就能離自己更近一分。 “你……松開我?!奔o得細若蚊聲,手使著勁,卻絲毫沒有推動面前的銅墻鐵壁。 陸禾也想的,這是紀宅,還是在客廳,他斷然不敢太放肆。 可他心愛的小姑娘太甜美了,叫他舍不得放開也不愿意松手。 將臉埋在她的頸項深深吸了口氣,薄唇觸碰到頸項的肌膚,細膩柔嫩,動脈一顫一顫地跳著。 陸禾只盼這一秒地老天荒,再無他求。 片刻后,還是硬生生地松開了手,放過了她。 紀得連忙從他腿上下來,離他最遠的沙發(fā)坐好,緩著情緒。 頸項灼傷的余熱還燙著她,臉上的熱度也未褪去。 懷里一空,連著心里都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暗自決定,下回絕不能輕易放手。 春晚的畫面還在放送著,卻再沒人去看。 客廳的時鐘指到了11點過一刻了,往常這個時間,紀得早就寢了。 昨晚與紀女士聊到半夜,這一天下來確實累了,才一晚,眼下都泛起了青。 方才這一鬧,讓她驚慌失措,久久不語。 陸禾心疼她,不逼她。 可時間久了耐心也薄了:“魚兒,過來。” “不過?!奔o得哪里看不出他的詭計多端。 喲,還會反抗了,真不經(jīng)逗啊。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陸禾起身,關(guān)了電視,走過去牽起她的手。 “我大老遠來,你是預(yù)備留我睡客廳嗎?” 今天家里管家仆人都不在,差點忘了這一茬,深知自己怠慢了,連忙起身,帶他上樓。 走歸走著,嘴里卻嘟囔著。 “中午電話還說今天要在老宅守歲,下午微信里還說正在討長輩的大紅包,晚飯前的坐標(biāo)還在Z市……” 一個轉(zhuǎn)身,她站高一步樓梯,卻仍比他低半個頭,看他還要仰視,心里不爽快。 又站高了一個臺階,這才指控道:“陸禾,你瞞我?!?/br> “電話微信都不老實,我再也不信你了……還有方才……那樣……” 紀得找不到措辭,羞澀得說不下去。 “方才?哪樣?”陸禾駕輕就熟。 智商回籠的女孩,自然是不會回答他,只是動人心魄的雙眸瞪著他。 還問?這人,真是壞透了。 也不牽手了,轉(zhuǎn)身管自己上樓。 陸禾笑著跟上,滿面春風(fēng),掃去這一室清冷。 還是之前的客房,洗漱用品已經(jīng)悉數(shù)擺好,想必是張姨張羅的。 紀得四下檢查了一遍,又去換洗間拿了一套全新的睡衣褲,才算齊全。 難得看她如此居家周全的一面,一種幸福感充斥五臟六腑,目光追隨著她小小的身影,笑意盈盈。 沒有遺漏了,本想著與他道聲晚安就回房休息了。 她自然是知道男人是怎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從前與他直視的勇氣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這會兒連看他一眼都覺得羞澀無力。 說了聲“早點休息”就想跑。 算準(zhǔn)了時機,在她打開房門時攔住了她。 背依靠著木門,女孩的纖細腰肢被他掐著,腳尖微微踮起,不得不直視著他的臉龐。 陸禾滿眼寵溺地看著他,稍稍低頭抵著她的額頭,耳鬢廝磨。 “讓我抱抱你,嗯?” 這一路趕來,是真的想安安靜靜的抱抱她。 紀得只覺得這家伙賊的很,他們倆現(xiàn)在的動作,她答應(yīng)與否還重要嗎? 明明已經(jīng)先下手為強了,還故作紳士,真是君子小人。 她沒有反對,也懶得計較,畢竟,這些天自己也是真的想他。 得了便宜的男人權(quán)當(dāng)她是默認了,不給反駁的機會,將小鳥依人的她揉進懷里。 紀得靠在他心上,聽著有節(jié)奏的跳動,數(shù)著拍子,許久不覺。 “我說去老宅守歲,沒有說陸宅;下午微信里說的確實是討大紅包呢,年夜飯?zhí)崆傲?;還有坐標(biāo)是騙不了人的,那會兒剛上飛機,真的是Z市沒錯啊。” 陸禾好聽的聲音緩緩解釋,可不能讓他的小姑娘誤會了:“我告訴旁人,沒告訴你我會來,不是瞞你,是驚喜啊,小傻瓜?!?/br> 這一通說辭下來,有理有據(jù),倒顯得紀得方才的指控小家子氣了。 “你冤枉我?!标懞淌秸信莆?,聲音眼神恰到好處。 “巧言善辯?!奔o得知道他是故意的,可當(dāng)下也確實被他說動,好像是這么回事。 心里有些歉意,手虛虛地環(huán)著,算是妥協(xié)了。 “你怎么今天來了?”說來就來,嚇人一跳,“說好的等我啊。” 她的聲音柔柔淺淺,像一首詩,又像一句詞,莞爾動聽。 “等不及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沒有耐心。” 陸禾自嘲道。明明那枯寂的十年都熬過去了,沒想到卻輸在了這半月時日。 “挨了爺爺一頓打,才勸服他們將肯年夜飯?zhí)崆?。?/br> 他說這話就是想讓紀得心疼,其實陸老爺子聽說他說去追孫媳婦,倒也沒說什么,和紀元海聯(lián)系后,心里有底。 倒是陸禾母親聞言,頗有微詞,除夕夜這么重要的日子缺席,總歸不妥。 一大家子人都遷就他實屬不易。 陸老爺子膝下兩子一女,俱都成家立業(yè),但陸禾是長房長子嫡孫,地位尤為重要。 這年夜飯下來,人口眾多,自然是不好隨意改時間的,只是他自個兒那份提前了。 來T市之前與長輩賠了罪,沒想到還能順手討來個孫媳婦紅包,也是意料之外。 陸禾知道這樣做是多不合適,可是上回拜訪,紀家二老態(tài)度模棱兩可,寓意不明,還有一個貼心好兄長陳瀾在一旁虎視眈眈。 他的小姑娘不諳世事,就怕給人擄跑了。 而自己,自然是少看一分就不舍一分。 這是他們重逢并在一起的第一個年,意義重大到他不想顧慮周全,只為與她見上一面。 “活該?!?/br> 聽聞他挨打,小姑娘心里糾成了一團。 嘴上卻不饒人,實則小腦袋一個勁往上冒,想瞧瞧他傷在哪里。 “別動,我抱抱你就好了。” 陸禾按住她,加深了懷抱的力度,貪戀她的嬌柔。 樓下大廳的鐘聲響起。 零點了,新的一年已然到來。 陸禾在紀得耳邊輕喃說:“新年快樂,寶寶。” 一句簡單的新年快樂讓紀得失了方寸,白嫩細滑的手臂緊緊纏著他的腰身。 一如他的擁抱一般。她,也想他許久。 后來好一頓哄,被騙得主動親了他好幾次啊,羞紅了一張小臉能滴出血來,才被允許離開。 回到房間坐在床邊,腿都有些發(fā)軟。 紀得覺得自己真是沒用,他說一便是一,怎么全憑他說了算。 往后他們?nèi)缭冈谝黄鸬哪切┠昀?,陸禾也有任紀得擺布的時候,卻奈何算計不過他,總算半路草草投降。 主動權(quán)中費腦子費力氣的事情,還是陸禾比較得心應(yīng)手。 零點過后沒多久,陸心機的朋友圈多了一張Z市海棠樹的照片,想來是出發(fā)前拍的。 配上了文字:“新年伊始,得償所愿?!?/br> 發(fā)了沒多久,那一群見不得他好的夜貓子就在評論區(qū)各種揣測嘲笑。 不一會兒,嘲笑俱都便成了祝福。 轉(zhuǎn)折點是紀得點贊。 他們兩人都不是愛玩朋友圈的人,陸禾發(fā)圈已是難得,紀得這個贊更是破天荒頭一遭,彌足珍貴。 這個結(jié)果,是陸禾有意而為之。 那群家伙嘲笑他,他自然是要在紅顏那里討點甜頭。 紀得回到房間才沒一會兒,微信就震了幾下。 “他們都不相信我?!?/br> “說我自欺欺人?!?/br> “他們都在嘲笑我。” “你什么時候給我正名啊。” “你幫我罵他們。” 紀得都猜得到他此刻大概是氣得牙癢癢,到她跟前卻一副故作委屈的口吻。 點開他的朋友圈看了,評論區(qū)的熟人紀得多半認識。 就是那群見證他們青春記憶的人,也是看著他十年長跑不得果的人。 哎。不能由著他們欺負他一個。 一時不知道該評論什么,怎么措辭都顯得做作。 考慮再三,點了個贊,言簡意賅,一目了然。 世界安靜了幾秒。評論區(qū)的猜忌懷疑都一律自覺刪除,一片恭喜之聲。 陸禾的發(fā)小群炸了,隨之而來的是打趣和陶侃。 “靠。終于成了?!?/br> “等等,點個贊就算成了?魚兒可能手滑?!?/br> 手滑你妹,陸禾心里誹謗,不和他們一般計較。 “也說不定,小魚meimei可沒表態(tài)呢。” “阿禾你瞧瞧,墨跡這么多年,大家都不敢信了?!?/br> “黎牧你別是想賴啊,上回打賭說阿禾且追不上。輸了發(fā)紅包?!?/br> 靠,陸禾心里暗罵一句,還敢打賭。 “阿禾,我還是小看你了。以為你還要十年長征。”黎牧取笑著,“哥們體貼你,給你留的時間充沛,到了40再沒著落,兄弟們打算集資給你去看看腦子?!?/br> 什么榆木腦袋,還開不了花了。 “滾蛋,”陸禾笑罵著。 這里面沒有有什么外人,他露出了幾分真性情,骨子里本就藏著放浪不羈的一面,這些年打磨歷練,性子壓久了,在熟人面前才敢說些粗話。 “你們賭什么了。” 羅任接話:“我們賭你啥時候追上小魚meimei,我貼心,賭你半年。他們一個個都只敢往高了說?!?/br> “這么說,是全輸了?!?/br> 陸禾心情舒暢,“準(zhǔn)備發(fā)紅包吧?!?/br> 算下來,也不過兩個月多月罷了。陸禾不由得佩服自己。 說罷,紀得被陸禾邀請進群。 那一個個都轉(zhuǎn)了帳,名字一律是“弟妹保重”,“魚兒加油”,“阿禾辣雞”,“人生有多少個十年”等等。 由羅任開始,越到后面紅包越厚。 黎牧的轉(zhuǎn)賬都到了六位數(shù)。按天算,這賠率確實高了。 紀得才一進群,就被漫天紅包雨擊中,自然是不肯收的。 猜到他們幾個大抵是輸了什么,權(quán)當(dāng)他們是玩鬧罷了。 見紀得遲遲不收,陸禾出聲寬慰道:“沒事兒,媳婦,這是他們的見面禮,你只管收?!?/br> “不許瞎說。” 女孩子輕柔的聲音從聽筒夾著一室靜謐傳到陸禾的耳里,陣陣酥麻,情難自己。 “我是女朋友?!?/br> 大大方方承認可以說特別迷人了。 這一章的字數(shù)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