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手。

    張蔓迅速地換了衣服，松了一口氣。

    就算他閉著眼，但畢竟他就在她面前——她實在是，有些不自在。

    她又從衣柜里拿出一套他的睡衣：“好了，我換好了，你也換衣服，我們睡覺好不好？”

    少年沒作聲，接過睡衣，直接伸手解了浴袍。

    張蔓立馬閉上眼。

    總不能趁這個時候，占他的便宜。

    她聽著他“細細簌簌”換衣服的聲音，等聲音停了，才睜開眼。

    “吶，男朋友，我們睡覺吧，好不好？”

    “……嗯?！?/br>
    少年又伸手來牽她。

    張蔓隨著他坐在床頭，掀開被子往里躺，給他騰出一塊位子。

    等他也安穩(wěn)躺下后，她伸手，暗滅了房間里的燈——只留了床頭那盞。她想，今晚，他應(yīng)該會不太想關(guān)燈。

    房子隔音很好，明明外頭是狂風(fēng)暴雪，房間里卻是一陣安寧。

    安寧到，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身上發(fā)生的慘痛和不幸，對這個龐大的星球來說，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張蔓側(cè)過身，靠進了少年的懷里。

    她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浸濕臉頰之下的床單——崩了一整晚，在這樣昏暗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落了淚。

    “蔓蔓……”

    少年忽然伸手，抱緊了她。

    她聽到了他狠狠壓抑著的痛苦的喘息。

    “蔓蔓……他們?nèi)茧x開我了，我只有你了……你別離開我，好嗎？”

    冬夜的冰冷穿墻而來，繼而穿透他的胸膛，刺痛傳遍五臟六腑。

    此刻他只有抱緊她，才能感到一絲絲的溫暖——不至于冷凍成冰。

    “我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陪著你的，永遠?！?/br>
    張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一遍遍地在他耳邊輕聲和他保證。

    永遠……么。

    少年平靜了一些。

    他想，他不能這么自私地欺騙她，她有權(quán)利知道所有的一切，再來做出選擇。

    “你知道么？ja她真的很溫柔?！?/br>
    他的聲音粗啞，像是溪水里的粗糲沙石。

    “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移民去了加拿大，但每年都要回來看我?guī)状巍！?/br>
    “我小時候剛到福利院的時候，住得很不習(xí)慣。但忽然有一天，她回來了。她在外頭的圍欄沖我招手。我從福利院的側(cè)門偷偷溜出去，她在很遠的地方，張開手臂接住我，對我說了一聲：‘寶貝，好久不見?！?/br>
    “和你一樣啊，蔓蔓，她是個溫柔又美麗的人?！?/br>
    “她帶我去福利院的附近爬山，看漫山遍野的紅葉。我爬山爬累了，她就在山頂坐著，讓我躺在她腿上，唱著溫柔的安眠曲，哄我入睡?！?/br>
    他說著還笑了：“我還記得那次，我在山上摔了一跤，灰頭土臉地回來，被院里負責(zé)洗衣服的阿姨罵了很久?！?/br>
    “還有nick?！?/br>
    “關(guān)于nick的記憶，好像是更大一些才有的。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實在太無聊，就從福利院的小圖書室里，翻出了別人用剩下的初高中物理教材，有不會的地方就記下來，每一兩個月就會和nickjiāo流?！?/br>
    “他會在我不對的時候反駁我，也會在我得出正確答案的時候，毫不吝嗇地稱贊我。”

    “那天你來的時候，他還說呢，他說，李惟，這個女生，是你女朋友嗎？很漂亮?！?/br>
    他回憶著這些年他僅剩的溫暖，難以抑制地彎了唇角。

    但下一秒，等想起這一切全是虛幻之后，又痛苦地抱著頭：“可是你知道嗎？我今天忽然就，記不起他們倆的臉了。對我來說這么重要的兩個人，竟然是不存在的。原來，我一直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們，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我這么多年……我這么多年……”

    他說著，聲音有些許哽咽。

    “蔓蔓，我接受不了?！?/br>
    第45章

    ——“蔓蔓， 我接受不了?！?/br>
    張蔓說不出話來， 只能抬起頭， 急切地親親他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