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念慈瞳孔驟縮，毫無意識地便加緊了扣住郇瑾脖子的雙手，雙目卻像失了魂一般，似乎正在回憶著什么極為可怕的場景，只直勾勾地望著郇瑾的方向，眸子里卻是空dàngdàng的一片，倒映不出分毫的人或景。

    只有他手上的動作，在主人幾乎無意識的情況下，卻是越發(fā)緊了。

    郇瑾這時才又猛地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他死死地扒住武念慈的手，面上卻分毫無懼，甚至十分坦然地附在他的耳邊，冷冷道：“我猜對了，姑母死在我父母與阿姊之前，是不是？”

    “除非姑母在我家破人亡之前便被人害死了，”郇瑾的眼眶慢慢紅了，咬緊了后槽牙，寒聲道，“不然她不可能坐視我爹娘和阿姊枉死的，不是么？......不然她更不會，眼看著我被追殺到柯爾騰而毫無反應(yīng)的，不然我更不會......”

    ——更不會，屠了青州七座城。

    城中若有故人在，怎能心狠至此！

    我那時候，是一個親人都不在了，孑然一身，煢煢孑立......是不是？

    郇瑾幾乎肯定，自己的姑姑，永壽宮那位溫柔和善的鐘妃娘娘，是死在自己一家滅亡之前的。

    而且那多半，也不是什么，壽終正寢的喜喪！

    ——他而今唯一感到疑惑不解，也是唯一驚懼不敢問的，是表弟允僖最后的結(jié)局。

    “武念慈，”郇瑾冰冷的雙目中，透出絲絲還尚未能被主人妥善隱藏的不安與惶惑來，“......你，究竟，是為何人而來？！”

    武念慈終于緩緩地動了一下，那抬起的雙目里，是漆黑一片，看不出絲毫光亮的yin翳。

    “小子......”武念慈臉上往常一貫對著郇瑾的輕諷不屑、兇殘冷漠都消失了，此時的他，顯得非常的冷靜，也非常的沉穩(wěn)，換言之，若是這時候的他，再開口緩緩道出那句“朕的功業(yè)舉世無雙”時，怕是還真能鎮(zhèn)得住郇瑾些許，而不是像初見面時那般，簡直像是一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般，鸚鵡學(xué)舌地道了那么不lun不類的一句話，讓當(dāng)時的郇瑾不覺震撼，只覺可笑......而在面對如今這個非常冷靜、也非常沉穩(wěn)的武念慈時，郇瑾的臉色終于徹底變了！

    郇瑾迅速地意識到：這人是當(dāng)真下定了決心要殺我！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武念慈沉穩(wěn)中甚至稱得上是溫和地沖郇瑾笑了一下，然后閃電般地抬起手，狠狠地朝著郇瑾的脖子摜下，直擊其脖頸間最脆弱的頸骨，同時，也如對待一個床笫之間的情人一般，含情脈脈地柔聲道：“小子，你真的很聰明......不過，你太聰明了！”

    而太聰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郇瑾失聲尖叫：“傅懷信，救我！”

    傅懷信手中的潺水劍連著劍鞘直擊武念慈心口，武念慈不閃不避，絲毫沒有把傅懷信那一擊放在心上，然而下一刻，一陣兵戈相擊聲傳來，武念慈下意識地抬起頭，然后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二皇子允晟格開傅懷信手中潺水劍的去勢，順手一拉，拽過怔愣當(dāng)場的四皇子允僖，護(hù)在身后，郇瑾一朝脫險，捂著脖子順著墻根滑了下去，咳得驚天動地。

    “信哥兒，”二皇子允晟看都沒有去看郇瑾哪怕一眼，只居高臨下審視著面前當(dāng)即跪下的傅懷信，寒聲道，“你逾矩了！......縱然是互相切磋武藝，四弟再不見怪，也沒有你拿著劍直直地沖著他心口捅的道理！”

    傅懷信張了張嘴，神色猶疑地看了被二皇子允晟護(hù)在身后的武念慈一眼，糾結(jié)了一下，終還是老老實實地低頭認(rèn)錯道：“二殿下教訓(xùn)的是，是在下逾越了規(guī)矩分寸......”

    郇瑾捂著脖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眉頭緊皺，當(dāng)著二皇子允晟的面，他一時不好直接叫破武念慈身份，更不好貿(mào)然發(fā)難，只能臉色難看地瞪向被二皇子允晟護(hù)在身后的武念慈，暗暗祈禱他千萬不要當(dāng)著外人的面就胡來瘋！

    卻非常詭異地發(fā)現(xiàn)，站在二皇子允晟身后的武念慈，卻像是個被拔了爪子和牙齒的幼虎一般，垂著頭，近乎乖巧地縮了起來。

    允晟教訓(xùn)完傅懷信，回過頭，正想說允僖兩句，與人切磋也要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