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76 章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開始養(yǎng)成時不時側(cè)頭向右,望向窗外的不良習慣。 ——從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學校后門那面低矮的紅色圍墻,如果適逢中午,偶爾,還能看到那女孩動作利索地翻墻而過,拍拍膝蓋上沾到的灰土,蹦蹦跳跳腳步雀躍地消失在高樓yin影下。 然后,他就會知道,下課鈴響,自己離開教室下樓以后,又能夠“湊巧”撞見她。 裝作漫不經(jīng)心。 卻總會放慢腳步,等著她從角落里湊出頭來,笑嘻嘻地揮手,說一句:“鐘同學,又這么巧?。 ?/br> 他明明很討厭這種習慣。 又莫名地,開始有那么一點期待每天的“巧合”,似乎死水無波的生活里,有一個咋咋呼呼的粘人精闖入……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糟糕的事。 如果一切就這么平靜地發(fā)展下去。 他并不確定,陳昭能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一個怎樣的位置。 是隱秘喜歡過的女孩,還是并不討厭的跟屁蟲,又或許,逐漸隱匿在記憶里,多年后,和旁人一樣,淪為一個稍有印象的名字。 可惜,或者說幸好,就連老天爺,也早早地在他身邊,為她留下了一個位置。 在高二那年,那個九月的周末。 鐘禮揚,他那至今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死于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在遇害者名單里,除了司機和兩名保鏢,還有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鐘家的嫡長孫,鐘邵坤。 消息傳來時,他正在上課,老師著急忙慌地把他“請”到辦公室,接聽洛如琢打來的電話。 他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不過是早與晚的差別,也以為多年夙愿終于“得逞”洛如琢,會笑得放肆開心,因為從他出生的第一天開始,她似乎就在詛咒鐘禮揚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可是電話那頭,傳來的,只有洛如琢近乎崩潰的哭泣。 “你爸爸死了,”她說,“死得真好,你看,他那么沒出息,憑什么占著你的位置?阿齊,這是你的機會,我太開心了……這是你的機會?!?/br> 開心? 既然開心,為什么哭得連話都說得囫圇哽咽。 洛如琢固執(zhí)了一輩子,他不會愚蠢到去戳穿她最后的自憐自愛與可悲的自尊。 唯有一個想法,是平靜而清晰的。 ——從今天開始,他是真的沒有父親了。 他很想保持體面與冷靜,就像當初平靜接受洛如琢安排的人生那樣,卻近乎不受控制地全身發(fā)抖。 冷著臉回到教室,他人生中第一次,全然不顧眾人打量探尋的眼光,什么也沒有拿,只從書包里掏出盒煙揣進兜里,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光明正大地逃課逃校。 在那個光線昏暗的小巷子里,只有散亂的垃圾箱、無人經(jīng)過的靜謐、煙草和尼古丁的嗆人氣息。 他倚著墻,吞云吐霧,視線漫無邊際,仿佛又看到四五歲時,那個草坪上拍打著小皮球的男孩。 他羨慕的從來不是那孩子能夠肆無忌憚地玩樂 而是那孩子的皮球滾遠以后,孩子的父親會笑呵呵地幫著追球,而后,高聲喊著孩子的名字,重新扔回男孩手中。 父子情濃,是旁人的家事。 而自己,從來只是一個滿心羨慕的旁觀者。 “……” 他長睫輕斂,某種情緒哽咽在喉口,不上不下,再沒了發(fā)泄的由頭。 一陣匆匆腳步聲,卻在這時由遠及近,傳到耳邊。 他抬眼看去。 一路狂奔而來的女孩,停在離他四五步遠的地方,扶住膝蓋,氣喘吁吁。 他不著痕跡地挪開指間的煙,喉口滾動,半晌。才擠出一句冷冰冰的:“你來干什么?” 女孩臉上霎時間不知所措的情緒落入他眼底。 他幾乎以為,自己這句不知用來欺騙過旁人多少次的清冷質(zhì)問,會把她嚇跑。 可她呆了半晌,漲紅著臉,也只是問一句:“我……我請你吃飯吧?” 這回答要是換了別的地方,一定是個不及格的答案。 笨拙地沒頭沒尾,一點也不懂得看臉色。 可是很奇怪。 他竟然真的在這份提議說出口的瞬間,想象到和她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