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00 章
他真好啊,世界上怎么會有鐘同學這么好的人呢?!?/br> 他。 她在自己的鐘同學面前,用“他”這種第三人稱來盡述贊美。 記憶的錯亂,衰退的大腦,似乎沒有給相濡以沫或同甘共苦以例外。 可鐘邵奇只是笑笑,反手緊攥她爬滿老年斑的右手。 “是啊,他真好,你也特別特別好?!?/br> “你也認識他嗎,”陳昭一臉驚喜,復(fù)又壓低聲音,輕聲細語,“那我偷偷問你哈,他后來有沒有給我唱圣誕歌?我年紀大了,開始忘事了?!?/br> “有啊?!?/br> “那他后來有沒有回來上海,有沒有再找到我?” “有啊。不僅找到你了,他還向你求婚,你還嫁給他了,你只是……只是因為生病了,所以記得的東西少一點,但沒關(guān)系,我可以給你證實,”他在她面前,擺了擺幾十年來戴著婚戒的右手,“你確實成為了鐘太太,也是唯一的鐘太太?!?/br> “……”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手上的婚戒,低頭,也看看自己的。 是一對。 “哦……那我就放心了,”她又笑,孩子氣地咕噥,“是我睡糊涂了呀,我嚇死了,不然鐘同學便宜給別人,我多難受,可不開心了……” 她說著,苦惱地撓了撓白發(fā)。 好半天,看看戒指,又抬頭,看看面前的“老爺爺”,忽而又反應(yīng)過來,驚喜地喊一聲:“啊,那這么說,你就是鐘同學——和我一樣老了的鐘同學!” 他點頭。 “——老了也這么帥,我的眼光真不錯?!?/br> 鐘邵奇被她那幾十年如一日的一驚一乍逗笑,伸手,將她睡亂的鬢發(fā)別到耳后:“好好好,謝謝,你每天都來這么一次,我都被夸習慣了?!?/br> “是嗎?才沒有,我記住你的臉了?!?/br> “……那就沒有,是我記錯了。” 難得她精神好,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還是昨日時光。 腦血栓帶來的部分偏癱,讓她在床上難以挪動,但臉上的表情依然鮮活,和幾十年前初次采訪時相比,除了些許歲月的痕跡,能看得出來,她過得很開心,至少沒有變成個憂愁的老人家,也沒有病痛帶來的怨天尤人。 李悅感慨著,盯著鏡頭,不自覺死死攥住了臺本。 一口氣還沒呼出來。 末了,卻也是躺在床上咧嘴笑著的、滿頭華發(fā)的老太太,忽然說了一句:“好吧,我承認,我覺得……我好像還得了爺爺那種病,我最近越來越不記得你了。” 這一句,足夠打破許多yu蓋彌彰的強掩悲傷。 她偏過頭,問他:“爺爺?shù)昧瞬?,好好養(yǎng)著,也沒活很多年,我是不是也快了?” 很認真的語氣。 “人老了,我們都老了,總會有點這樣那樣的病痛,這很正常,”而他安慰著,“但你恢復(fù)得很好,不會有事的,我會給你請最好的醫(yī)生,我還等著我再老一點,我家老太太給我推輪椅——” “可我總覺得有點害怕。” “……” 她笑:“鐘同學,我以后死了,我不想土葬,土底下蛇蟲鼠蟻都有,他們咬我怎么辦,干脆火化好了,但我又怕火,所以你可不可以看著我火化,這樣我就不怕了。” “……” 鐘邵奇取下金絲眼鏡,雙手抵住額角,沒有應(yīng)話。 導(dǎo)演試圖指揮攝影師拉近鏡頭,而李悅陡然伸手,搖搖頭,制止了他們的動作。 媒體工作者的工作固然是制造噱頭,可把動情時的眼淚呈現(xiàn)給公眾,也是對所有受訪人最大的不尊重。 這是他只留給妻子的時間。 無需與任何人分享的脆弱。 陳昭伸手,顫顫巍巍,把自家先生的臉掰扯來掰扯去,為人擦了擦眼淚。 “還有,我不要葬在鐘家的陵園里,鐘同學,你知道,老爺子不喜歡我的,以后我死掉了,變成鬼,還要被他罵……多慘啊,我想和爺爺一樣,葬回我們崇義老家,爺爺在那里孤零零地,就連我爸也葬在香港公墓,沒人陪他,爺爺帶大我,現(xiàn)在我也該去陪著他了。” “……好不好?” “好?!?/br> “以后我走了,我就在天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