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歸于皮骨下, 只一雙摻著北秣冰雪的眸子，不自禁的流露著鄙夷。

    這些邊塞的鄰國們, 都約定俗成般喜歡稱呼襄江那頭的土地為“大夏”。就連此次他馳援的南疆，也曾向那片土地彎下過高貴的脊梁。穆帝力最恨的就是這派奴顏媚骨。

    在他心中，若非北秣苦寒之地物資貧瘠，以他們的戰(zhàn)斗力早已取夏而代之。掃平天下的宏偉藍(lán)圖方才勾勒出一半, 便聽賬外有人踏雪而來。

    在雪原生活久了的北秣人，目力耳力皆是極佳，穆帝力幾乎是聽見腳步聲的同時(shí)就判斷出了來者的xing別，但是在見到曲荃的那一刻，他還是不受控制的怔了一瞬。

    白玉冠，紫貂裘，舉手投足間沒有絲毫扭捏做派，縱使一頭青絲已被霜雪浸濕，打著蜷垂在兩肩，仍掩不住通身的清貴之氣。

    有趣、有趣。

    穆帝力的手指無意識撫著自己的下頷，面前的使臣那一身單薄的身子骨擺明了她不是威揚(yáng)四海的女將軍，他早聽聞襄江那頭的君王敢任用女子為官，卻不曾想到除了危岳雁那等憑實(shí)力取上位的女將，竟還有如此文弱的女文官。

    最有趣的是那一雙琥珀似的眸子……

    這雙他曾在一個(gè)武將那里見過的眸子，竟然安在了一個(gè)文臣的眼眶里。

    “大夏使臣曲荃，參見北秣大王子?！?/br>
    曲荃禮節(jié)xing的合手作揖，將驚濤駭瀾收歸眸底。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玉石俱焚（中）

    片刻后，千帳燈明, 宴席已備。行軍艱苦, 北秣人又不拘小節(jié), 半只烤羊片rou上桌, 添上北秣特有的牦nǎi酒, 便是一桌豐盛的款待宴。穆帝力領(lǐng)著曲荃美名參觀實(shí)為展示自己營帳中的利兵寶馬等軍備實(shí)力后，便將之帶回營帳進(jìn)行談判。

    北秣軍中最大營帳建在哨樓上, 因?yàn)樵诒憋鹘颍笱┞? 出去搜尋食材的將士們便如大海扁舟, 若海上無一處燈塔容易迷失方向。故而北國的大營帳還充當(dāng)著類似燈塔的作用。

    穆帝力為了讓曲荃好好觀賞一番北秣雪景，特意命人將二人的宴席擺在哨樓營帳上。

    “單論兵力, 北秣實(shí)勝我中原許多?！鼻跷罩髇ǎi酒，兩只眼睛亮晶晶的注視著敞開的帳簾外頭，漫天飄雪下生機(jī)盎然的北秣軍營。

    穆帝力見她如此心中自然全是滿足, 曲荃此番溢于言表的贊嘆之情正和他心意。

    曲荃品了一口手中的牦nǎi酒，想要品一品北秣的烤羊rou, 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準(zhǔn)備食箸。行軍打仗中能殺兩只羊切半來分本就算是奢侈, 其余軍士只能共享一只半的烤羊，唯獨(dú)穆帝力的營帳中放著熱氣騰騰的小半只。rou還沒有片好, 若無道具筷箸如何下手？

    她心里頭澄明一片，看來穆帝力有意為難她這位大夏使臣。不以為然的笑笑，拿布巾揩了手，也不拘束直接就從羊腿上扯下片不規(guī)整的rou, 放入嘴中咬下一小塊細(xì)細(xì)品嘗。

    其實(shí)說來是品嘗，實(shí)則無甚層次可品。軍營里頭的伙食多圖個(gè)便捷，暢快。這羔羊rourou質(zhì)金黃酥脆卻火力不勻，除了第一口的酥脆勁道外，其余的嚼多了也只是碎鹽油脂及一些難咬透的rou渣。而這羔羊rou放在北秣便如在人胃腸里烤上一把烈火，直竄起豪情萬丈，恨不能將天地盡握手掌。

    穆帝力，是夜夜宿在這把火里的人。

    曲荃咽下口中rou塊，舉起碗中酒，“來，我敬大王子一杯。”

    穆帝力爽快的與之飲下，卻見曲荃又滿上一杯，疑道：“隔了道襄江水，想不到習(xí)俗竟也差這許多。我們北秣的姑娘都不善飲酒?！?/br>
    曲荃斟著酒聽見話便笑了，“襄江自來便是要塞之地，大王子想要北秣鐵蹄踏上大夏土地，也得先過襄江水?！币煌刖普鍧M又傾倒而出，盡灑北秣疆土。

    “曲大人這是什么意思？”穆帝力見狀不解，端著酒碗的手頓在原處忘了收回。

    酒碗放在木幾上，發(fā)出輕微的碰響，曲荃抬眸看進(jìn)穆帝力瞳中，笑意盈滿琥珀光，“yu涉此江，先祭襄江四萬英靈。”

    穆帝力眸色一暗，他自然知道曲荃指的是什么。襄霆一役，四萬夏軍被他困死截殺，盡數(shù)葬身襄江水底